張寒梅拒絕了這家企業的捐款，從豪華的寫字樓出來之后，她覺得有些不放心，掏出電話來給馮美蘭打了個電話，將這件事告訴了馮美蘭。

    “我會去找人查一查。”馮美蘭告訴張寒梅：“但你也不用想得太復雜。我估計，他們希望是把你那里的貧困家庭女孩，當成了廉價勞動力來源。山里的女孩子見得世面不多，人也單純老實，是最好的廉價工。”

    “我的姑娘們以后是要上大學的，”張寒梅氣得臉都白了：“才不要去給那些喪良心的企業打工。想騙這些貧困的女孩子去做廉價工，本身就是黑了良心。”

    “社會風氣就這樣，做企業的只想著低成本賺快錢，”馮美蘭在電話里嘆了口氣：“你也別生氣了，看開一些，孩子們將來離開學校，遲早要自己面對復雜的社會。現在在學校，你能護著她們，為她們擋住一切不懷好意的凝視，但將來她們不還得靠自己。”

    “所以今天這件事也是給我提了個醒。”張寒梅沉默一瞬之后答道：“大姐，素質教育很重要，但我這里沒條件搞，我得靠著填鴨教育把孩子的差距補齊。但是你之前說的那些，我也聽進去了，孩子們在填鴨教育之下，三年下來除了做題考試，對于其他的方面也沒辦法有太多的提高。她們還是單純的山里女孩子，沒見過太多世面，眼界也不開闊。走出學校，進了大學校門，突然看見外面的花花世界以后，她們的心靈會受到怎樣的沖擊，我沒法想象。”

    “怎么？你自己訂下來的教育方針，動搖了？”馮美蘭問道：“不是你自己說的嗎，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總要先給她們趟出一條路來，讓她們先擁有與人競爭的資格才行。”

    “沒動搖。”張寒梅答道：“只是我在想，能不能多花一點時間，抓思想教育。我現在是要求學校的老師們戴黨章上班，每周組織一次理論學習，我在想，能不能也在學生中搞一搞紅色教育。只是……現在的年輕人恐怕很難接受這一套。別說學生們了，我們學校的年輕老師其實都覺得我現在在學校搞得黨建活動，什么唱紅歌之類的，太好笑了。咱們都是那個年代長起來的，和現在的年輕人，代溝實在太大了。”

    “我和你是一個年代的人，比你年紀還大點呢！”馮美蘭笑了：“如果你要問我，我只會說，這個主意可太好了！在學生中開展紅色教育有什么不行的？你還沒試過，怎么就知道學生們接受不了？孩子們都很聰明，心理明白著呢！你這所學校，不就是在黨和政府的支持下辦起來的嗎？孩子們現在在學校里享受全免費教育，這一切是從哪來的，她們其實心理有數的。”

    “這當然。”張寒梅答道：“孩子們其實都知道感恩的。”

    “所以你擔心什么。”馮美蘭答道：“孩子們如果能早早有堅定的信仰，將來上了社會之后，也不至于這樣容易就被外面浮躁的社會風氣影響。我覺得你這個想法很好，你下學期開始就辦起來，你怕什么，難不成還怕孩子們和年輕老師們笑話你老派？本來就不年輕了，老派不是正常的。”

    “還真是。”張寒梅也笑了：“我都快五十了，也只能想出點老派的思想教育方式。我其實已經有初步想法了，打算下學期開始先從老師這里入手，搞個五個一黨性教育活動。一律佩戴黨徽上班、每周重溫一次入黨誓詞、每周唱一支革命經典歌曲、每周開展一次黨員理論學習、每周觀看一部具有教育意義的影片。孩子們這邊，我打算先從唱紅歌和辦紅色校報開始，一步一步逐漸豐富紅色思想教育內容，大姐，你覺得怎么樣。”

    “很好嘛！”馮美蘭答道：“你這要是搞起來，給咱們市里當做黨建教育標桿，我帶著市委的同志們去參觀。”

    “標桿什么的可算了吧。”張寒梅笑了：“我就盼著你們能出面，多找些大企業來給我們做助學，下半學期我們的教學成績如果能過標線，學校繼續開下去，那要招新生了！缺錢呀！要靠你這位市委領導的大力支持。”

    “這我知道。”馮美蘭開玩笑似的答道：“你沒有一天不哭窮。你放心吧，我惦記著你的事呢！我給你找錢。”

    馮美蘭的承諾讓張寒梅很高興。她可是太缺錢了。下半學期，她還得為了新學年招生做準備，很難有空出來“化緣”，這次寒假出來，她籌到的錢雖然也不算少，可是蓋個食堂還是差得遠。

    因為學校眼下正處于關停分流的邊緣，因此縣教育局現在的建設款也沒辦法獲批，徐局長雖然理解張寒梅的急切，但一切都得等教學指標達成，學校步入正軌之后，才能繼續開始投資建設。

    逢山這個貧困縣原本就經費緊張，大家誰都不敢隨隨便便將錢劃撥給一所也許很快要關停的學校。如果食堂和宿舍樓建好了，學校卻停辦了，這筆錢可就全都打了水漂，沒人能負這個責任。

    這個年，張寒梅過得不安心，因為著急上火，她嘴上起了一溜燎泡。然而就算已經急得百爪撓心，但她回到學校之后，還是不敢當著學生和老師們的面，表露出一分一毫，生怕老師和孩子們不安心。

    不過好消息也不是沒有，過完年之后，馮美蘭的愛人老鄭，果然如約組織了單位工會活動，到女子高中參觀。大家看到了女子高中的艱難境況之后，捐了錢，采購了幾間活動板房，暫時先搭在了教學樓旁邊，女子高中簡陋的食堂，就這樣湊湊合合的開張了。

    食堂的大師傅是先從鎮政府食堂借過來的，而學校的第一批食材，則是縣政府捐的。食堂開張后，第一頓飯菜很有些簡陋，但張寒梅卻覺得欣慰，這意味著孩子們不再需要花時間到對面四中的食堂去吃飯，女子高中可以自由按照課時安排，制定開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