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師，這些日子我常常在想，”張寒梅咬著下唇猶豫了一陣子才繼續說道：“要是有一所專門為貧困家庭的女孩子開設的學校就好了。學費生活費全免，不給家里添一點負擔，只要孩子們能來讀書就行。”

    “怪不得你要提前給我打預防針。”李老師聽了張寒梅的話，真的笑了。

    “您覺得我的想法很可笑嗎？”張寒梅望著李老師，眼神認真。

    “不是可笑，我知道你的想法是好的。”李老師搖搖頭答道：“只是行不通。沒有任何可行性。”

    “為什么？”張寒梅很認真的求教：“您覺得哪里行不通。”

    “哪里都行不通。”李老師果斷答道：“咱們先別說咱逢山這個貧困縣，能不能辦的起全免費學校這件事。就單說你給女孩子辦學這個想法。想法是好，可這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解放前，怎么辦學還搞性別隔離呢？外頭都說男女平等，你作為教育工作者，對待學生為什么不能一視同仁呢？怎么還搞歧視？貧困家庭的男孩子也面臨失學困境，有免費學可上，憑什么把他們擋在校門外？你作為老師仔細想一想，這像話嗎？”

    “我是覺得，”張寒梅答道：“與男孩子相比，貧困家庭的女孩子，面臨更大的失學危機。許多經濟困難的家庭，不是不知道教育的重要性，您看王艷紅家里就知道了，她父母讓上高三的女孩子回家干農活，卻花錢把剛上初中的男孩子送到縣里讀書。就像您之前說的，傳統觀念重男輕女，導致他們更愿意集中資源去培養家里的男孩子，而女孩子接受教育的權利，則被長期忽視。”

    “道理是沒錯。”李老師點點頭：“但你作為教書育人的老師，對學生應該是一視同仁。王艷紅家里的確是集中資源培養兒子，但也有更窮的家庭，很可能家里的男孩、女孩都上不起學。按照你的想法，你辦個免費女校，讓女孩子有了讀書的機會，那對家里的男孩子來說公平嗎？家里的姐妹因為女校可以獲得免費教育資源，而他因為貧窮繼續上不起學，這像話嗎？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這么回事。”

    “可我還是覺得……”張寒梅還想張口反駁，李老師朝她擺擺手。

    “你別覺得了，”李老師笑道：“你要是不服氣，咱們下次教務會議的時候，你在會上說說你的想法，你也聽聽學校老師們都怎么說，小孫、小陳還有初中部小鄭他們都怎么說。你來的時間短，好歹也聽聽我們這些一參加工作就在平安鎮上教書的老師們的意見。我們呀，都是本地人，小孫家是縣上的，也不遠，說句實在話，小張，不是我說你，有些時候你的想法，還真跟我們這些本地老師搭不上。”

    “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傻。”張寒梅笑著問道。

    “有點。”李老師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你不傻能咬牙供著五個女孩子讀書嗎？你看看，剛才我還說你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結果你一轉臉給我來個變本加厲，自己供女孩子讀書還不夠，居然都想要辦女校了。”

    張寒梅望著李老師的眼睛，片刻后，兩人一齊笑出了聲。等笑過之后，張寒梅才又開口說道：“您說得那些雖然也有道理，但其實我個人還是覺得辦免費女校的想法沒什么錯。”

    “我知道。”李老師點點頭：“你這個人呀，就是固執。”

    開學前的教務會議上，張寒梅真的像是李老師建議的一樣，和四中的其他老師們談了談自己辦免費女校的想法，老師們也真的認真就這個問題辯論了一陣子。

    正如李老師所言，大部分的老師都覺得張寒梅的想法實在是有些異想天開，就連覺得辦免費學校的想法很好的孫老師也認為，既然免費辦學，就應該面向全體貧困學生，家庭條件才應該是衡量是否符合入學條件的唯一標準，不能將貧困家庭的男孩子擋在學校大門之外。

    老師們討論的熱鬧，但其實他們并沒成功說服張寒梅，她清楚老師們的意見都有道理，但辦一所免費女子中學的想法，就像是顆種子，在她的心里萌芽生根。

    不過張寒梅暫時也只能將自己的想法壓在心里，因為新學年開始，從這一年，她要多兼任初三年級的語文教學工作，比之前還要繁忙很多，無暇多想。

    忙碌的日子一晃而過，學期末的全縣統測，初三年級語文平均成績，從張寒梅接手時的全縣排名倒數第一一躍逆襲到全縣排名第六。逢山四中這個生源糟糕的偏遠中學，這還是第一次實現在教學成果上的大幅度進步，校長高興得恨不得敲鑼打鼓。

    然而這還不算是最好的消息。三月，全省舉辦初中語文競賽，逢山縣有五個名額，張寒梅親自輔導兩名初三的學生闖過重重難關，拿到兩個名額。

    全縣只有五個名額，有兩個居然落在了教學條件落后的逢山四中，這一下不僅僅是校長樂得合不攏嘴，甚至連平安鎮政府都被驚動了，鎮長上縣里開會的時候，逢人就炫耀，說他們平安鎮上落了金鳳凰，省城的王牌老師來了以后，他們鎮上的逢山四中肯定一年比一年更好。

    三月末，張寒梅要親自帶著兩個學生去省城參賽，平安鎮政府雖然財政緊張，但依舊喜滋滋地擠出點錢，讓張寒梅到城里之后，帶兩個孩子到處轉轉，開開眼界，再給兩個孩子買身新衣服，穿著新衣去參賽。這算是鎮上給孩子們的獎勵。

    其實不管是學校，還是出錢讓張寒梅帶孩子們旅游的鎮政府，都沒有對這次語文競賽的結果抱有太高期望，他們都覺得，張寒梅能帶著孩子們取得到省城參加比賽的資格已經很了不起了。

    然而沒想到，更大的驚喜還在后頭，張寒梅帶著逢山四中的兩個孩子，一路闖到決賽，兩個孩子分別了獲一、二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