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離家出走-《喜劫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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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你身邊……跟著不干凈的東西呢
1
雍王府,觀魚亭。
“王爺!王爺!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一名身穿粉色宮裙、梳著雙髻的小丫鬟一路邁著小碎步,跑過彎彎繞繞的小橋。
小橋通向蓮花池中央,那里修了一座精致小巧的亭臺,牌匾上書有“觀魚亭”三個大字,游龍走鳳。
此刻,一名男子正坐在亭子臺階上垂釣。
他正是先帝爺?shù)牡诰抛樱浀募蚊籼樱兄熬┒济烙瘛敝Q的雍王爺。大晁男子而立之年即可蓄須,可他面若冠玉、長眉入鬢,即使唇上還蓄著美須,也是一副招桃花的面相,一眼望去,絕對看不出其年齡已足足三十。
小丫鬟終于跑到亭子前,屈膝行了一禮,再大吼道:“王爺,大事不好啦!”
正沉迷于釣魚的雍王爺沒有防備,被她這一聲平地驚雷嚇得一抖,手中的釣魚竿“撲通”一聲就掉進了池子里。
“哎呀,我說鶯鶯啊……”雍王爺長眉略蹙,轉過頭來,“做什么事呢,都不要火急火燎的。要淡定從容,莫失了我們雍王府的氣度,你看看,被你這么一嚇,本王的魚竿都沒了,還釣什么給你家郡主吃?”
被喚作“鶯鶯”的丫鬟氣喘吁吁道:“郡主……郡主……”
雍王爺愁眉緊鎖。
“我看我還是喊人過來網魚吧。可你說這魚是清蒸還是紅燒呢?還是說支個鍋子燉個魚湯?不過這酷暑天的,芃芃怕是不愛吃這熱氣騰騰的玩意兒吧?不若拌個麻辣魚片,這丫頭口味重,吃了定然歡喜。”
鶯鶯不敢打斷主子講話,欲哭無淚:“王……王爺……”
雍王爺?shù)溃骸翱龋氵@丫頭,有什么就說嘛,本王又不曾攔著你。”
鶯鶯道:“王爺,魚不見啦!”
“這還用你說嗎?本王也瞧見了。”
“不……不是,王爺,郡主不見啦!”
“什么?”
雍王爺倏地起身,鶯鶯還未反應過來,只覺耳畔一陣風拂過,再一看,自家從容淡定、風度翩翩的雍王爺撩起衣袍跑得飛快,已經飄出二里地外了。
“啪”的一聲,雍王府北寧郡主的閨房門被推開。
雍王爺進到里面,環(huán)視一周,不見人影,只有郡主的另一貼身丫鬟燕燕。
“我兒呢?芃芃哪里去了?”
燕燕雙眼通紅,捧起郡主枕側書信一封,遞給雍王爺。
“王爺,您看。”
雍王爺一把接過,展開書信,不過須臾,即刻看完。
無他,留書內容極其簡潔。
上書:
爹,世界這么大,我想去看看,不孝女敬上。
雍王爺執(zhí)信的手微微顫抖,片刻后,他美目含淚,仰天長嘯:“芃芃啊!”
屋外,正駐足在海棠樹上的鳥雀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喊嚇得站立不穩(wěn),一個不小心,差點摔到樹下。
秦淮河上。
此時河兩岸酒家高樓鱗次櫛比,河畔有布衣百姓挑著幾擔新鮮瓜果沿街叫賣,還有些姑娘鬢邊別花,挽著一籃子紅紅紫紫的花坐在小船中。
十里秦淮生春夢,六朝煙月薈金陵。
時下金陵城中顯貴,最喜附庸風雅,常常租上一條畫舫夜游秦淮。可眼下是朗朗白日,倒也有條畫舫,霸占了河道中央,雕梁畫柱,輕紗帷幔,好不闊氣。
賣花女們已經盯了這條畫舫許久,就等著畫舫上的達官貴人一時興起,買上她們的一籃花。如此一來,家中至少一月的生計,也算是有了著落。
畫舫寬闊的甲板上,此時正站著一位身穿天青色紗衣的窈窕女子。
她的頭上戴著幕離,帽裙長至腳踝,將她的臉遮得嚴嚴實實,皂紗下的腰肢隱約可見,纖細入柳,盈盈可堪一握,是個美人的身形。
此人正是將金陵城鬧了個底朝天的正主,雍王爺?shù)恼粕厦髦椤睂幙ぶ骷M。
姬芃立于船頭,微風吹得她衣袍輕揚,讓人看了,不禁產生了一種她即將羽化登仙的錯覺。
一旁的小伙計看迷了眼,被船老大狠狠敲了一下腦袋。
船老大走到姬芃身邊,點頭哈腰,恭敬地問道:“貴人,您要不進里面坐坐?這兒風大,仔細您貴體著了寒。”
姬芃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又指向小船中的買花女們,吩咐道:“去給我把她們的花買來。”
她聲音清脆嬌軟,讓人聽了骨頭都酥了三分,船老大連忙穩(wěn)住心神,畢恭畢敬地問:“貴人要買多少?”
“全都要。”
船老大暗自咋舌,心道這是哪里來的冤大頭,若是買一籃子花倒也罷了,可現(xiàn)下她居然全都要了,林林總總數(shù)十籃花,怕是不下白銀十兩,這可是普通人家一年的生計啊。
不過他也不敢置喙,退下老老實實買花去了。
船老大走后,姬芃看著寬闊的河面,低聲嘆了口氣。
三月前,是她十八歲的生辰,大晁女子時興早嫁,往往豆蔻時就已許好人家,待得十五及笄之后,便嫁入婆家。像她這樣十八歲“高齡”都還待字閨中的女子,實屬奇葩。
按理說,姬芃金枝玉葉出身,容貌冠絕京城,才名更是聞?chuàng)P天下。雍王府的門檻本應要被求親的人踏破才是,但偏偏就是無人問津。
只因她有一個致命缺陷,那便是姬芃此人,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烏鴉嘴”。
姬芃少時就有過指誰誰摔跤的光榮戰(zhàn)績,搞得一眾王孫貴女都不愿同她玩耍。等到大了,她一張嘴就更像開過光似的。
雍王爺一共為她說了三門親,第一門便是太子太傅的長孫謝雩。謝雩此人才高八斗,官至吏部侍郎,相貌俊美,可姬芃說他面目清瘦,眼下青黑,恐有大疾。結果隔天,謝雩就被抓到纏綿于花街柳巷,患上了某些不可言說的疾病。
第二門是當朝護國將軍的獨子衛(wèi)戍。衛(wèi)戍身高八尺,力大無窮,相貌英武不凡,可姬芃說他橫眉冷目,貌露兇光,恐有暴力傾向。結果隔天,他當街逞兇斗惡,欺壓百姓,被恰巧微服出宮的皇帝撞見,遭了狠狠一通訓斥。
第三門是朝中新貴、新任探花郎賀蘭辭,姬芃倒沒說此人什么,只說他貌丑,結果此人本該前途無量,卻不知為何觸犯帝顏,被貶斥交州。
……
往事不堪回首。
就這樣,姬芃的“惡名”,在金陵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故而雍王府門可羅雀,不管是王公貴族,還是平民白丁,均不想娶這么一個“烏鴉嘴”進家門,榮辱禍福,全在她口舌之下。
雍王爺無奈之下,只好貼榜招親,若能求得如意郎君,便許人黃金千兩,白璧一雙。
姬芃覺著,自己和圈養(yǎng)的豬比起來好像也沒什么差別。
到年節(jié)了,就該拉出來宰了。
她一怒之下,便有了昨日的離家出走。她先是在小瀛洲頭牌笙娘那兒躲了一晚,然后再在白日里出門租了一條畫舫,欲走水路離開金陵城。
她爹一定想不到,她會走水路。就算發(fā)現(xiàn)她不在了,首先也只會想到讓城中侍衛(wèi)盤查城門,而且她這么大搖大擺,看似惹人注目,其實是掩人耳目,打的就是出其不意的一招。
姬芃有些翩翩然,自己終于能夠離開繁花似錦的金陵城,去外面闖蕩一番了。從此天高地闊,再沒什么能束縛她。
她從袖袋中掏出一把小刀,刀身極細,不過一指寬,刀刃彎若弦月,外面裹了一副由黃金制成的刀鞘,刀柄也由黃金制成,上面綴滿了華貴的五色寶石。
她的十指如青蔥,細細撫過刀身,動作繾綣又溫柔,仿佛在撫摸自己的情人。
船老大將花買了來,姬芃隨手挑了枝紫色的花,花香馥郁撲鼻,被她拿在手中賞玩。
船一路順流直下,路過一渡口時,船老大提出需要添一些補給,便將船停在了渡口,伙計們下船去采購。
姬芃等了會兒,突然聽到岸邊傳來船老大和別人的爭執(zhí)聲。她抬眼看去,正在和船老大爭吵的,是一個老者和青年。
老者拄一根竹青拐杖,著一身灰不溜秋的布衣,身材佝僂。姬芃觀他腿腳無礙,兩眼卻無神,暗自猜測這人應該是眼盲。
青年則應該是老人的同行者,他背對姬芃站著,雖然瞧不見他的面容,但觀他身姿挺拔如松,無端就給人一種感覺,這人的正臉應該不會差到哪里去。
姬芃站得遠,只隱約聽見他們在爭執(zhí),卻不知在吵些什么。她現(xiàn)在還未出金陵城,如此陣仗怕是會把城中的衛(wèi)兵引過來。
擔心精心策劃的離家出走失敗,她只好走近幾步,揚聲問道:“船家,何事喧嘩?”
一語既出,站在岸邊的三人都聞聲看過來。
河面有輕風拂來,姬芃站在欄桿處,衣袂飄飄,手執(zhí)鮮花,恍若九天神女下凡。
青年的視線落在她身上,良久沒有說話。
身旁老者提起竹杖不客氣地敲打了青年一下。
“小子,怎么不說話了?看姑娘看傻啦?有這么漂亮?”
青年收回視線,小聲警告:“別胡扯。”
嗓音低沉,頗有韻味。
2
“不知哪里來的潑皮無賴,非得上我們的船。貴人,您請里面去,別讓這種人污了您的眼。”
船老大躬著身子小聲朝姬芃解釋,言辭之間對那兩人頗不客氣,雖然聲音足夠小,卻還是被岸邊那兩人聽了去。
高大的青年幾乎是在“潑皮無賴”那四個字一出口時就看了過來,他面上并無厲色,眼神卻著實鋒利。即便隔著厚厚的帷帽,姬芃都不禁為之一寒,只與他對視片刻便敗下陣來。
長得豐神俊朗,神色冷下來還挺能唬人的。
姬芃心想。
老者也聽到了船老大說的話,吹胡子瞪眼道:“說誰潑皮無賴呢?咱們又不是不給錢,你這小兒信口雌黃的本事倒是不小,老夫要不是聞著你這兒的酒香了,能稀罕上你這破船?”
船老大氣得面色漲紅,奈何在姬芃面前罵不得臟話,只能憋著。
老者的罵聲越來越大,青年欲將他拖走,他卻拿著竹杖輕輕碰了碰青年肋下。明明手勢很輕,姬芃卻看見青年眉心皺了幾分。
眼看周圍駐足看熱鬧的行人越來越多,姬芃怕引來衛(wèi)兵詢問,只得趕緊道:“讓他們上船吧。”
船老大有些猶豫:“貴人……”
姬芃不耐煩道:“這船是我租來的,我說了算。”
船老大只得聽從。
老者和青年得以上了船,還帶了一車的瓜果蔬菜。
經過姬芃身邊時,老者笑呵呵道:“小姑娘,老夫辨你音色,便知你人美心善,此番多謝了。姑娘放心,出了城我便與我兒下船,且不少姑娘半分銀錢。”
推著車的青年聽了,瞪了老者一眼。
姬芃心道原來這一老一少是父子關系,也不知這臟兮兮的老頭是怎么生出這般好顏色的兒子。
她心中腹誹,面上卻禮貌頷首道:“無事。”
說罷,她便轉身欲掀簾入內,忽地又聽見老者一聲“姑娘且慢”。
姬芃停下腳步,回過身來看他。
片刻后,她才意識到老者眼盲,只得問道:“何事?”
老者一笑,齜出一口凌亂的大黃牙,涎皮賴臉道:“好心眼的姑娘,能不能賞老夫一口你這里的酒喝喝?”
姬芃一怔,不禁去看他身旁的青年。
青年神色冷漠,眼底卻偏偏生出幾分無奈來。
畫舫緩緩開動,熙熙攘攘的金陵城逐漸被甩在身后,姬芃心中豁然開朗,微笑道:“請入內暢飲。”
不久岸邊有官兵趕來,問岸上百姓:“方才何事喧嘩?”
有人便將前因后果解釋了一通。
一小兵問道:“畫舫主人是男是女?”
行人道:“是個女人。”
“面貌如何?”
“戴著帷帽,瞧不清。”
小兵一拱手,恭敬詢問道:“大人,是否需要攔截下來盤問?”
值守低頭思慮一番,最終道:“罷了,許是哪家夫人出來游玩。”
小兵抬頭:“可大人,萬一要是北……”
“不會,王爺說了,水路緩慢,是下下之選,莫在此耽誤時間,速速跟我去城門。”
小兵還欲說些什么,但官大一級壓死人,他不敢反駁上級命令,只得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畫舫上。
姬芃、老者和青年圍著案桌三方坐下,船上廚娘做了幾碟小菜,一盤醋魚,專門下酒來吃。
酒是金陵城中時興的青梅酒,色澤清亮,酒香四溢。
老者迫不及待先喝了一杯,然而酒剛入喉,他便垮了臉色。
“呸!什么貓尿?這也好意思稱酒?”
姬芃道:“怎么了?”
老者苦著臉道:“小姑娘,你這酒聞著香,喝進嘴里卻沒甚味道,還甜了吧唧的,比不得老夫家中的酒,那才真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味道啊。”
姬芃來了幾分興致。她也算是愛酒之人,不管是宮中佳釀抑或勾欄院小瀛洲里的美酒,她都一一品遍,但這天下獨一無二的酒她卻未曾聽說過。
“哦?試問是什么酒?”
老者擺了擺手:“尋常燒刀罷了,不過因是我家這小子親手所釀,世間僅此一家,妙哉妙哉!日后若有機會姑娘可去老夫家一嘗。”
姬芃一笑,看了眼正獨自執(zhí)杯飲酒的青年,客氣道:“好說。”
老者夾了一筷子鹵牛肉放進嘴里,船上廚娘手藝甚好,牛肉勁道,鹵香味兒十足,他頓時滿臉享受地瞇了瞇眼。
他邊吃邊問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兒?是要往哪兒去?”
姬芃思慮了一番,隨后答道:“我名為平瀾,要去定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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