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離歌}-《套裝:南風知我意(共七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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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要孤獨地長大,請不要害怕。]
01>>>
空氣中除了死寂般的沉默還是沉默,我望著蔚藍,我希望她能夠解釋,隨便什么都好,哪怕是謊言,我也愿意去相信她。可她除了片刻的驚慌外,很快便平靜下來,抿著嘴唇,面對我的質問,她選擇一言不發地走出了病房。
我太了解她,她最不擅長的便是說謊。
可是蔚藍,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門輕輕關上的剎那,我閉上眼,心里有什么東西碎了一般,扎得心臟生疼。
出院的時候我去看了江離,隔著病房門上透明的小窗戶,他依舊在沉睡中,臉色看起來比昨天好了許多。病床旁坐了一個女人,長長的卷發沒有盤起而是隨意地披在肩頭。她握著江離的手,嘴里喃喃地說著些什么。再要強冰冷的女人,在面對病中兒子的時候,也是脆弱而充滿愛的。
我沒有推門進去,不是怕他的母親,而是此時此刻,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換了夏至心臟的他。明知道這一切都與他無關,可心里依舊有點遷怒他。我不知道該怪他以及他家人的殘忍,還是該謝謝他,讓夏至以另一種方式存在于這世間。
回家的車上給青稞打電話,想讓她去找下蔚藍,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情,我心里再怪她,卻依舊擔心她,更何況她的情緒一直都沒有足夠的穩定。可青稞的手機老是打不通,我才想起,似乎與她有好多天沒有聯系過了,平時她每天都會打個電話給我,就算沒事兒,也會神經兮兮地發一條諸如“我想你了你想我嗎”這種肉麻的短信來調侃我。想了想,我撥了通電話給紀元宏,自從蔚藍住到家里之后,他又搬了出去。媽媽為此特別不好意思,可他搬家那天又說與蔚藍到來無關,最近找了個工作,離家太遠所以在附近找了個房子。
電話接通,一陣嘈雜傳來,大片轟隆隆機車發動的聲音,我問他青稞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他說沒有,我問他是否知道她在哪兒,他不耐煩地說不知道,然后便掛斷了電話。
本想去青稞住的地方看看,可腦袋實在暈乎乎的,媽媽阻止我再四處亂跑,我只得老老實實地跟她回家休息。
我在迷迷糊糊中被一陣刺鼻的酒味吵醒,迷蒙中睜開眼,房間里漆黑一片,隱約的光芒從窗外照進來,打在床邊一個人影上,我嚇得猛地彈起,仔細看,才發覺是蔚藍。她渾身酒氣,醉醺醺地趴在床邊,手里還握著一瓶酒,我跳下床,搖她:“蔚藍,醒醒。”然后將她手中的酒瓶拿掉,竟然是高度白酒!
“西曼呀,你醒啦?呵呵呵,對不起呀,吵醒你了……”她仰著頭,傻笑起來。
她醉了。
“噓!”我捂住她嘴巴,“別吵醒他們。”已經是凌晨一點了,我睡得昏昏沉沉,都沒留意蔚藍這么晚才回家。
“噓!”她跟著做動作,然后抄起地上的酒瓶,往我嘴邊送,“西曼,來,一起喝!我跟你講呀,酒真是個好東西,可以讓人忘記一切痛苦……”
刺鼻的酒味令我一陣反胃,我一把將她扶起,拽到陽臺上坐著。暮春凌晨的風涼涼的,被風一吹,蔚藍非但沒有清醒點,反而趴在桌子上嗚嗚地哭起來。我慌了手腳,蹲下去拍她的肩膀,她卻越哭越厲害,一邊哭一邊說:“西曼,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以為她是為江離的事,嘆口氣,擁住她說:“沒事了,如果你這么討厭他,我以后再也不會勉強你們見面。”
可她接下來的話卻令我渾身發冷。
“夏至,我錯了,對不起……”
“你說什么……”我放開她,將她的身子扳直,一臉震驚地望著她,“你剛剛說什么……夏至?”
她神色恍惚,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泛濫成災,一顆一顆滾落下來,仰頭望著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落進我耳朵里,不是幻聽,不是夢。
她說:“對不起西曼,是我害死夏至的,是我……我該死,我該下地獄……”
她抱著頭,痛哭流涕。
我不信,我不信,蔚藍在說醉話呢。
我搖晃她的身體:“你騙我是不是,你告訴我,你在騙我!這不是真的……”可是,可是,某些畫面在此刻浮上腦海,跳出來反駁自己,這是真的,都是真的。
蔚藍曾在我看過江離的畫展后說出夏至回來了時的異樣。
蔚藍第一次在酒吧見到江離時的驚慌失措。
醫生叔叔說,打急救電話的是一個女孩。
……
真相永遠這么殘忍。
我跌坐在地,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
媽媽與紀睿擔憂的聲音在房間外響起,伴隨著急切的敲門聲。我已經沒有力氣去開門,或者應一聲。
蔚藍的哭聲漸漸低下去,以蜷縮的姿勢伴著酒精作用,靠在陽臺的墻壁上,沉入睡夢中。
我睜著眼,抬頭望著漆黑一片的天空,無星無月,如此刻我死灰般的內心。我坐在冰涼地板上看著暗夜一點點退去,心中一直堅信的某些東西,也在一點點瓦解崩潰。
02>>>
蔚藍在清晨第一縷陽光的刺目中緩緩轉醒,她揉著脹痛的太陽穴抬眼,發覺另一角落里睜著血紅眼睛望著她的我,嚇得失聲驚叫了聲。
“為什么那么做?”我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溫度。
“什么?”她蹙眉,記憶一點點在她腦海里復蘇,她終于想起了昨晚自己做過什么說過什么,臉色在陽光下瞬間變得慘白,“你……都知道了……”
“為什么那么做?”我冷冷地重復。
她回望著我,眼神中交織著種種情緒,我已無暇顧及,只那么死死地盯著她,等一個答案。
她望我良久,才終于艱澀地開口,語調是冷靜之后的平靜,她說:“你從來不知道吧,我也愛他,可是他眼中永遠都只有你一個,我嫉妒得快要瘋了,不,我是真的瘋了,所以才會生出得不到便毀掉的想法。”
“我打著幫你送東西的借口去他家找他,那個時候他正在畫畫,只對我說了句謝謝便又埋下頭,我被他的態度刺激了,我想如果換作是你,他再忙也會停下來陪你說話的吧。
“在那之前,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心里竟然隱藏了那么邪惡恐怖的因子。我打算離開的時候手指不小心沾染了顏料,跑到廚房去洗,踢到了洗手臺底下的煤氣罐,不過瞬間的念頭,罪過便已種下。我擰開了罐子,將所有的窗戶關閉,你知道的,他一旦埋首畫畫,周圍的一切響動與異樣都引不起他的注意。
“我帶著報復的快感離開那里,回家之后卻坐立難安,到了晚上,不安與恐懼感愈加嚴重,我發瘋般地跑回他那里,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
“別說了!”我捂住耳朵,哀求地低吼。
良久的沉默。
“這兩年來,很多個夜晚我都會被噩夢嚇醒來,那些罪惡的秘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卻誰都無法訴說。后來我常常想,我家里發生那樣的事,一定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吧。”
最后她說:“西曼,你報警吧。我不會怪你的。真的。”
我恨恨地望著她,然后抬手,對準她的臉頰重重地扇過去。
她怎么可以!
她明明知道我做不到,卻那么平靜地說:“你把我交給警察吧,為你心愛的男孩報仇。”
我起身,再也不看她一眼,走出房間。
當天,蔚藍便從家里搬走了。
媽媽追問我緣由,我一聲不吭地回了房間,將自己蒙在被子里,眼淚無聲滑落。
蔚藍,我不知道,是不是從此后,我們將要形同陌路?可此時此刻,我真的無法做到與你像從前那般坦誠相待。
對不起,答應你的事我沒有做到。
愛是雙刃劍,一邊是甜蜜誘惑,一邊是致命毒藥。兩者只一線之隔,獲得希望抑或走向毀滅,僅在我們一念之間。
蔚藍,你在我心中曾是那么善良的一個女孩兒,為什么會這么糊涂呢。
這仿佛一個天問,沒有人能給我答案。
在眼淚與黑暗中緩緩睡過去,我多么希望一覺醒來,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
03>>>
移民手續辦下來的時候,我去了一趟郊外公墓。懷里梔子花的清香隨著五月的風飄蕩,沁人心脾。這是夏至最喜歡的花。
他的墳冢孤零零地掩埋在一大片修葺了墓碑的墳墓中,沒有石碑,沒有照片,清清冷冷,被世人遺忘。
我將花放在墳頭,跪下將四周的雜草一點點拔掉,黃土嵌進指甲縫,卻感覺不到一點疼痛。心里潮濕,卻無法落下一滴淚來。
我找你這么久,預想過各種各樣再遇的情景,可無論哪一種都不該是如今這般死寂的模樣,任我怎樣呼喚你,你再也無法應一聲,而夢中那清冷動聽喊我名字的聲音,再也再也聽不到了。
你說過,會陪我一起長大的,卻這么殘忍地失信。我寧肯你是不告而別,你拋棄我,你不再愛我,也不要你躺在這里成為我今生永遠的痛。
身后有輕巧腳步聲響起,轉身,看到好久不見的江離徐徐走來,黑衣黑褲黑色帽子,手里抱著一束白色百合以及一塊木牌。
他蹲下身,放下東西,伸手便開始刨土。
我驚訝望著他,他不理我,雙手不停地挖,十指沾滿泥土有鮮血溢出來,他也不在乎,過了許久,一個小小的坑呈現在眼前,他將那塊小木牌插進去,又將土壤悉數掩埋回去。
木牌上的字映入我眼簾——畫家夏至之墓,生1987年,卒2006年。江離、盛西曼立。
“謝謝。”我更咽著開口。
“我欠他的。”江離輕輕說。
這一刻,我忽然原諒了他,以及他的家人。
“請你,代他好好地活下去,將他所有未完成的夢想與遺憾實現。”我輕輕說。
與江離一起離開公墓時,天已近黃昏,夕陽沉沉地落在天的那一邊,微風吹亂頭發,我駐足回頭朝那個漸遠的墳冢凝望,再見,夏至。我曾愛過并將一直記得的少年。再見。
紀睿的車與那言的車并排停在山下,他們依在各自的車上聊天,見我們下來,分別上車去倒車。
我正欲上車的時候,江離忽然叫住我,轉身,他已朝我走過來,還未開口他一把將我拉進懷里,擁得那么緊,下巴抵在我頭頂,他帶了鼻音的聲音沙啞地響在我耳畔:“西曼,珍重,再見。”
然后轉身,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給我,就上了那言的車,絕塵而去。
剩我莫名其妙地愣在原地,不得其解。直至紀睿探頭出來催我上車,才晃過神來。
“蔚藍已經從賓館搬去了亞晨那里,你別擔心。”車上,紀睿忽然開口。
我點點頭。
“不管你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事,西曼,就看在你們這么多年的情分上,原諒她吧。”
“嗯。”我將頭靠在椅背上,輕輕閉上眼。這些天來,我一直在同自己的心作斗爭,這么多年來蔚藍對我無限的好與包容,與她做的令我痛心的事反復交替糾纏,那種抉擇,真的很痛苦。或許不太容易,但我會試著慢慢去原諒她。逝者已斯,犯下的錯已經犯下,時間永遠無法倒流,恨與報復很容易也是痛苦的根源,而愛與原諒才是解開一切心結的藥引。
我讓紀睿送我去青稞那里,始終聯系不上她令我心里的不安感愈來愈嚴重。她住的地方比較偏,在城北一片雜亂的平房區里,我與蔚藍曾去過一次,一路走去糟糕的環境令我們咋舌,垃圾丟滿地,各色人等魚龍混雜,旁邊在修建新房產的緣故,日夜都是施工的噪聲。青稞租的地方不大,十平米左右,設施簡陋,除了幾件陳舊的家私便什么都沒有了。我們都勸她搬一個好一點安靜的地方去,可她說:“十五歲起就住在這里,這么幾年已經習慣了,枕著嘈雜聲入眠,出門踩在垃圾上。嘿,怕到了安靜的地方反而失眠。你說我這人是不是特賤。”
紀睿的車開不進去,我讓他先回去,可他堅持要等我出來。
青稞的房門窗戶緊閉,我敲了片刻門,沒有反應,又大聲喊她的名字,依舊沒有反應。正當我想著她可能不在打算離去時,旁邊房間的一個阿姨忽然湊過來,遲疑地開口:“你是住這里的人的朋友?”
見我點頭,她又說:“你趕緊找人開鎖或者把門撞開進去看看吧。這小姑娘應該在里面,這幾天都沒見她出門過,夜深的時候我老聽到這房里有大聲嘔吐的聲音……”
我返回門口使勁地擂門,大聲喊青稞的名字。半晌依舊沒有反應,我爬上狹窄的窗臺,踮腳張望,終于,看見青稞蜷縮成一團,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我從窗臺跳下來,給紀睿撥了電話。
紀睿將木門撞開,我沖進去,只見床上的人已陷入半昏迷狀態,臉色蒼白,嘴唇干燥,額頭燙得嚇人,屋子里有一股嘔吐物的酸臭味,我搖晃青稞的身體,良久,她緩緩地吃力地睜開眼,眼內布滿了紅血絲,茫然地望著我。
我扶她到紀睿的背上,一邊說別怕,眼淚卻掉了下來。我真是太粗心了,這么多天聯系不上,我早該過來看她的,卻因為自己的心情將朋友置于這般境地。
04>>>
醫院里。
青稞在藥物作用下,緩緩睡了過去。
醫生將我叫過去,語帶責備地說:“怎么照顧孕婦的呢,再晚一點,大人都將不保!”
青稞懷孕了。
我想起她曾滿臉期待地說,想要一個孩子,給他全世界最好的疼愛。
如果青稞知道自己懷孕了,一定會很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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