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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離歌}-《套裝:南風知我意(共七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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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病床邊,看著熟睡中的她依舊深蹙的眉,伸手給她一點點撫平,又將手指緩緩移動到她的腹部,感受著那個小小的生命帶來的震驚與驚喜。

    “寶寶,你好嗎?”我像個傻瓜似的用最輕柔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對他打招呼。“寶寶,你要乖乖的哦,媽媽現在生病了,你一定要聽話,要健康,不能給媽媽負擔哦!”

    說著,自己先笑起來了。

    我開始期待青稞醒來后的神情,可我沒想到她醒過來之后見到我的反應會是那么激烈。

    我滿臉笑意地對她說恭喜,她卻看著我發出歇斯底里的笑來。

    “恭喜?”她冷冷地望著我,一直望到我毛骨悚然,“你恭喜一個爸爸不承認的孩子?盛西曼,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對嗎?”

    “青稞……你怎么了?是不是跟紀元宏吵架了……”我蹙眉,爸爸不承認的孩子?

    “不要提他!”她厲聲打斷我,情緒激動。

    “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我坐過去,試圖抱她讓她冷靜下來,卻被她狠狠地揮開,她一邊哭一邊大聲喊:“你怎么可以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跑來問我發生了什么?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他說,他愛的人是你,是你,是你!!!”青稞抱著頭,歇斯底里。

    我只覺得渾身血液都氣得要倒流了,無稽之談!這哪跟哪啊!這些天我壓根連紀元宏的影子都沒見著。可是,青稞并不是個會說謊的人。我揉著太陽穴,讓自己冷靜再冷靜,難道他真的對青稞說了這話?

    “青稞,你冷靜一點,聽我說……”

    “我不要聽!”她手舞足蹈地揮開我,我壓根連她身子都近不了。“當我對他說我有了孩子的時候,他非但沒有開心,還那么嫌棄地讓我去打掉……他說,他愛的人是盛西曼,不會承認這個孩子的,要和我分手……”

    “青稞!!!你要相信我,我什么都沒有做,或許……或許他是騙你的呢……”我真是要瘋了,這個紀元宏到底抽了什么瘋,你無恥到在女朋友懷孕之后不想承擔責任要分手,可為什么要扯上我呢!

    “他說他愛你,他說他愛你……”青稞哭喊得累了,抱著膝蓋低聲喃喃。

    我很想罵一句,他愛我我不愛他關我屁事,可此情此景實在不是說這話的氣氛。

    我嘆口氣,說:“我去找他來當面說清楚。”

    我拜托護士照顧好青稞,然后撥通紀元宏的電話,氣急敗壞地沖他吼:“你他媽在哪里?”

    趕到紀元宏所在的臺球廳時,他正悠閑地叼著一根煙在撞球,我沖過去,奪掉他手中的球桿丟到地上,一把拽著他就往外走。

    “青稞懷孕了。”我低吼。

    “我知道。”平靜淡定的語氣。

    “你到底對青稞胡扯了些什么,她把自己搞得不生不死的,跟我去醫院!”

    “不去。”

    我氣得渾身發抖,想也沒想抬手一個耳光扇過去:“人渣!”

    他臉色一變,揚起手欲回扇過來,我仰著頭,不躲不避,“你打呀,你除了欺負女人你還會做什么!”

    他揚在空中的手僵住,片刻,忽然神經質般笑了,“隨便你怎么說,哦,對了,轉告青稞,讓她趕緊把孩子打掉吧,我可不想幾年后忽然冒出個野孩子抱住我大腿叫爸爸。”

    說完,他轉身又朝臺球廳走去。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對青稞說,你愛的人是我,明明不是這樣的。”我氣極反而心平靜下來。“她到底做錯了什么,你要這樣對她?”

    他轉身,望著我的神色變得異常冷漠而陰鷙,吐出的話一字一句仿佛帶了強烈的恨意,可我實在不明白那強烈的恨意從何而來。

    他說:“她唯一的錯,就是不該與你做朋友。”

    我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原來,到底還是因為我。

    05>>>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醫院,剛跨進大門,我拜托照顧青稞的護士小姐慌亂地朝門口跑來,我問她怎么回事?

    她喘著氣說:“不好了,病人不見了。”

    我轉身就往外跑,她那么虛弱,情緒又激動,醫院外車水馬龍,萬一……

    我不敢再想下去,一邊跑一邊撥電話給亞晨與蘇燦,請他們趕緊過來一起找。

    夜漸深,街上霓虹閃爍,車聲人聲鼎沸一片,將我焦慮的心攪得更加焦急,我穿梭在醫院附近的大街小巷,心里不停吶喊祈求,青稞,你一定不要有事,一定不要。

    蘇燦、亞晨、蔚藍很快趕到,我們在十字路口碰了下頭,又很快分頭去找。

    汗水打濕了頭發,襯衣黏成一片,腳上的球鞋將腳磨出了泡,我卻半點也感覺不到疼痛。不知疲倦地在一個又一個小巷子里穿梭,路燈昏暗,沒有行人,也顧不得害怕了。不知跑了多久,終于,在一個狹窄的巷子里發現一個蜷縮成一團倒在地上的身影,是青稞。

    跑近,還未開口喊她,卻被昏黃路燈下那一攤刺目的血跡嚇得腳步一個踉蹌。她臉上神色異常痛苦,大顆的汗珠順著額頭滴落下來,打在她咬緊的嘴唇邊,手指緊緊地摁住小腹,痛苦的呻吟從她嘴里發出。

    “青稞……”我抱住她,她試圖推開我,卻已經沒了力氣。

    我一邊流淚一邊給亞晨打電話。

    將她背回醫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孩子沒有了。

    我蹲在手術室外,嘴里反復喃喃:“是我害了她,都是我……我就是個衰人,我就是個掃把星,誰沾上我誰倒霉……”

    我一個接一個地扇自己耳光,蘇燦沖過來摟緊我,“西曼,別這樣,別這樣。誰也不想這樣的……”

    我癱倒在她懷里,哭得不能自已。

    如果眼淚能夠洗刷我的罪過,讓青稞不受到半點傷害,那么就讓眼淚淹死我吧。

    青稞住院期間,拒絕見任何人。

    我蹲在她病房門口一天一夜,她始終都不肯讓我進去。最后是媽媽和紀睿將險些暈倒的我抱回了家。

    媽媽告訴我,那晚她跑出去后,在巷子里應該是被摩托車撞倒才導致流產的。她身體在慢慢恢復,只是情緒波動太大。她拜托了護士好好照顧青稞,讓我別太擔心。等過幾天她穩定下來,我再去看她。

    可沒過兩天,她趁護士不留意,偷偷地出了院,下落不明。我去過她租的房子,可她已搬走,在清理房間的房東見了我罵罵咧咧地說,死丫頭,還欠著我一個月房租呢竟然半夜給我落跑!

    我也去過謎底酒吧,可領班說,她沒來過。很多我所知她打過工的地方我一一找去,可都沒有。

    是呀,她存心想逃開,又怎么會讓我找到呢?

    城市這么大,茫茫人海要如何去找一個不想被你找到的人。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我緩緩地蹲下身,想著與青稞的點滴回憶,眼淚轟然滑落。

    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剛進門,媽媽便迎上來指著客廳里兩個大箱子說:“西曼,你的快遞。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這么大。”

    我猶豫地拆開箱子,抽出里面的防碎泡沫,一幅幅熟悉的油畫映入眼簾,是江離第二次個展上所有的作品。我心中一個咯噔,急切去找尋某樣東西,果然,在第二個箱子的最底層,靜靜地放著一張卡片。我伸手,緩緩地,緩緩地打開,只短短一行字——

    西曼,對不起。

    我跌坐在那堆油畫中,反復地看著紙上清清冷冷的幾個字,嘴角一點點蕩漾開來,笑聲越來越大,直笑到眼淚四濺。

    媽媽驚慌失措地湊過來看我手上的紙,然后靜默地蹲下身,將我緊緊地摟進懷里,輕輕拍我的背。

    “媽媽,我好累啊……為什么活著這么累啊……”我蜷進她懷里,汲取懷抱里令我安心的溫暖,那種感覺,好像小時候在外面摔倒受了傷,回家找媽媽哭訴,她也是這般將我摟在懷里,輕輕拍我的背,說,不痛了不痛了。

    身上的傷痛很容易結痂,可心里那些細細密密的傷口,要花多少時間,經多久滄桑歲月,才能夠一點點撫平呢?

    06>>>

    我一直沒有放棄找青稞,可一點消息也沒有。直至有一天,我接到紀元宏的電話。

    紀元宏在電話里不耐煩地說:“盛西曼,你趕緊過來將青稞這個瘋女人帶走吧,她在我這大吵大鬧著要跳樓呢!”

    我不疑有他,趕緊攔了輛出租車過去。夜幕剛剛降臨,馬路上異常堵塞,我撥青稞的電話,回答我的依舊是冰冷機械提示關機的女聲。我催促司機快一點,司機心情不太好,口氣很沖地說:“催什么啊,沒見現在堵著呢!”

    我索性拉開車門跳下去,去巷子口叫了一輛摩的。

    當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紀元宏住的地方時,卻連青稞的影子都沒看見,他正閑閑地坐在沙發上喝啤酒看電視,看見我,他沖我勾起嘴角笑了下。一把將我拽進房間,而后將門重重地關上。

    到這個時候,我依舊沒有意識到危險,只是厲聲問他:“青稞呢?”

    他拍拍手:“嘖嘖,真是姐妹情深啦!”他伸手挑起我的下巴,傾身朝我靠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果青稞知道你主動送上門來勾引我,你說,她會不會更恨你一點呢?”

    刺鼻的酒氣噴在我鼻端,令我胃里剎那間翻江倒海,危險的信息此刻終于躥入我腦海里,我心里害怕得要命,卻竭力讓自己冷靜一點,警告說:“你別亂來!”

    可退抵墻壁再無退路,他雙臂撐在墻上箍住我身體,任我怎樣掙扎都逃不開他的鉗制,他的頭慢慢往下傾,我抬腳狠狠踩下去,趁他吃痛往門邊跑,身體卻被他再次拽回來,重重摔向沙發上。頭撞上木頭茶幾,一陣暈眩過后感覺有液體緩緩從額角滑落,模糊了視線,我終于忍不住哭出來,望著他靠近的身體,邊后退邊大罵:“王八蛋!人渣!畜生!如果你爸知道你這樣對我,他一定會殺了你……”

    話未落音,我臉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他的神色在頃刻間變得特別可怕,雙目充斥著令人戰栗的仇恨光芒,身體重重地朝我壓過來,汗水味混淆著他身上的酒氣,令我作嘔,我顫抖著身體,手指攥緊沙發套,心里無比絕望……

    忽然,門“嘭”地被砸開,透過蒙眬的淚眼,逆光中,我看見青稞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把鐵錘。

    趁紀元宏晃神的瞬間,我一把推開他,試圖從沙發上起身,雙腿的顫抖令我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再也起不來。

    “啪啪啪!!!”三聲清脆的耳光響在我頭頂,快準狠,而后我聽到青稞說:“第一個耳光,為西曼;第二個耳光,祭奠我曾經的愛情;第三個耳光,為失去的那個孩子。”

    她將我從地上扶起來,走向對面那棟樓。

    當我看見她房間里那架正對著紀元宏房間的望遠鏡時,明白了為什么她會忽然而及時地出現了。

    她放了熱水讓我去洗澡,又找出她的衣服給我換。

    嘩啦啦的水流中,我身體還在發抖,滾燙的水漫過皮膚,卻沖刷不了深深的恐懼。

    “我打電話給江離,卻是那言接的,他馬上就過來。”青稞說,眼睛卻沒有看我。

    我靠在床上,疲憊地點點頭。我有很多話想說,卻半點力氣也沒有。

    那言很快趕了過來,看到地上被我換下的撕爛了的衣服,沉聲問:“發生了什么事?”

    青稞說:“別問了,你帶她走吧。”

    我渾身虛脫無力,根本沒法走路,那言將我抱下樓。

    青稞跟在他身側,在我上車的前一秒她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很輕,語調里是濃濃的哀傷,綠色眼影在明明滅滅昏黃路燈的照耀下,折射出幽冷的光芒,如同她的話。

    她說:“盛西曼,自此后,我們兩不相欠,再不相干。”

    轉身,離去。

    我早知她愛恨激烈,卻沒料她決絕至此,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那之后,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我眼淚再次淌下來,無可遏止。

    我閉上眼,對那言說:“別送我回家,隨便哪兒都行,只要不回家……”

    這副模樣的我,回家一定會讓媽媽擔心的。面對她的追問,我難保不會將事情據實相告。

    那言點點頭。

    我做了一個又一個混亂的噩夢,夢中無數個人影紛沓而至,卻又匆匆離去。任憑我怎樣苦苦挽留,都只肯留一個決絕的背影給我,揮揮手,不再見。

    我是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從夢中吵醒的,恍惚地睜開眼,陌生的環境令我有不知身在何處之感,看了片刻才想起自己是在那言家里。

    門鈴依舊不知疲倦地叫囂,我起身,拉開門的剎那,睡意全無,門外竟然是蘇燦!

    “蘇姐姐……”我訥訥地開口。

    她舉起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睛睜得老大,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然后,她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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