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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yīng)當(dāng)詛咒！不要說咱們只是小小的鯉魚，不要說咱們的喉嚨已經(jīng)干得發(fā)沙了。咱們的聲音一定能激勵所有的狂風(fēng)，把世界上的悲哀和痛苦一齊吹散。”

    “對，對，咱們還有力氣詛咒，咱們就詛咒吧！詛咒這木板墻，擋著咱們不讓咱們看見外邊的木板墻！詛咒那些穿黑衣服的強(qiáng)盜吧，不領(lǐng)受咱們的好意而欺騙咱們的強(qiáng)盜！咱們更要詛咒這個世界，詛咒這個有木板墻和黑衣服強(qiáng)盜的世界！”

    它們一齊詛咒。詛咒的聲音中含著嘆息，含著極深的痛苦和悲哀。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很奇怪，鯉魚們的身上反而覺得潮潤了點(diǎn)兒。難道那些強(qiáng)盜悔悟了，覺得自己做錯了事，特地打了水來救助它們了？難道木板墻破了，外邊的水滲進(jìn)來了？大家正在議論紛紛，一條聰明的小鯉魚看出來了。它說：“強(qiáng)盜怎么會來救助咱們呢？木板墻自己怎么會破呢？咱們還沒干死，是咱們自己救了自己。大家沒覺察嗎，沾濕咱們的就是咱們自己的淚水呀！淚水從咱們的心底里，曲曲折折地流到咱們的眼睛里，一滴一滴流出來，千滴萬滴，積在自己躺著的這個地方，沾濕了咱們的身子，挽救了咱們快要干死的性命！”

    聽小鯉魚這樣說，大家都立刻分辨出來了，沾濕自己的身子的確實(shí)是自己的淚水，心里都激動極了。它們想，在這個應(yīng)當(dāng)詛咒的世界里，居然能夠靠自己的淚水來挽救自己，這就不能說在這個世界里已經(jīng)沒有快樂的幼芽了。這樣一想，大家心就軟了，淚水像泉水一樣從它們的眼睛里涌出來。

    說也奇怪，鯉魚們可以活動了，本來只好側(cè)著身子躺著，現(xiàn)在可以豎起身子來游了。木桶里的水越來越多，那水是從鯉魚們眼底里流出來的淚水。

    鯉魚們的淚水不停地流，流滿了木桶，從木桶里溢出來，流在船艙里。不一會兒，船艙里的淚水也滿了，木桶就浮了起來。小船稍稍一側(cè)，木桶就氽到了小河上。

    鯉魚們有了水，起勁地游起來，可是游來游去，總讓木板墻給擋住了。怎么辦呢？有了水還得不到自由嗎？一條鯉魚使勁一跳，跳出了木板墻；四面一看，又細(xì)又軟的波紋好像一層薄薄的輕紗，不就是可愛的家了嗎？它快活極了，高興地喊：“你們跳呀，跳出可惡的木板墻就是咱們的家！我已經(jīng)到了家了！”

    大家聽到呼喚，用盡所有的力氣跳出了木板墻。木桶空了，浮在河面上不知漂到哪兒去了。

    留在家里的鯉魚們都來迎接遇難的同伴，流了許多激動的淚水。天鵝和鴛鴦恰好從北方飛來，好朋友相見，不免又流了許多激動的淚水。所以小河永遠(yuǎn)沒有干涸的日子。

    1922年1月14日寫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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