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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晏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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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天佑八年七月初十,注定是個要被載入史冊的日子。

    這一天,在何明等三位官員的指證下,數位太學生和在任官員被逮捕,其中更包括大名鼎鼎的太傅蘇玉暖本人及其二子、三女婿和長孫蘇墨,可謂轟動一時。

    那些太學生皆非富即貴,被抓時無一例外的驚恐交加,就連慌亂時喊出的話也如出一轍:

    “大膽,你們可知道我爹大伯小叔舅舅是誰嗎?”

    不過很快的,他們口中的爹大伯小叔舅舅也如鵪鶉一般被提了來,迅速實現了就地團圓。

    這些人一開始還試圖抵賴,可面對充足的人證物證,甚至還有一位當年幸存的死者家屬出場作證后,所有的謊言都不攻自破。

    那老漢身形佝僂、須發皆白,滿是滄桑的老臉上皺紋遍布,渾濁的淚水橫流,當著所有人的面泣不成聲。

    “……死了,我,我親自把我孫女送走的啊!她還沒嫁人哩!我也殺了我孫女啊!”

    真實的情緒最能打動人,就連素來冷硬的邵離淵都眼眶發漲,更不必說其他人。

    眼見狡辯無用,那些罪人紛紛痛哭流涕跪地求饒起來,只道自己是一時糊涂,又懇求圣人給予改過自新的機會。

    圣人大怒,“改過自新?

    事發多年,若你們果然有改過之心,何需等到今日?

    一時糊涂?

    朕看你們方才巧舌如簧死不認賬的模樣,倒是精明的很吶!”

    說罷,也懶得再聽這些人呼號,“拖下去!”

    此時他的心情十分復雜,既痛恨這些人辜負了自己的期望,又惱怒下頭一干官員竟都是聾子瞎子不成?

    若非裴以昭多年來不肯放棄,險些以性命為代價徹查至今,他還被蒙在鼓里呢!

    現在只是爆出來的,可天下之大,那些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焉知沒有類似的事情?

    要么不辦,要么就重重的辦!須得一回就把這些人打怕了,怕到骨子里,才能真正從根兒上遏制。

    這還只是在京城附近的,名單上其余那些分布在全國各地的,說不得也要急召入京算賬……

    “陛下!”

    有人進來回稟道,“十多名官員和太學幾位院長聯名上書,現跪在宮門口哭嚎請愿,說太傅年高德劭,且并無直接證據直指有罪,如此行事太過輕率,恐寒了天下士人的心啊!”

    圣人端著茶盞輕輕刮了幾下,靜靜看著上面打著轉兒的茶梗,輕聲道:“天下士人不會被輕易蒙蔽,叫他們都滾回去閉門思過,若此案有失,朕親下罪己詔。”

    滿堂寂靜,來通報的人直接驚呆了。

    見他傻跪在下面不動,圣人也不發怒,只叫了王公公上前,“傳朕口諭,若再有人膽敢借士人之名、百姓之名行要挾威逼之事,這官不做也罷。”

    這輩子他最憎惡的事,便是被人要挾。

    文人就該好好做學問,別有事兒沒事兒瞎摻和,叫人心中生厭。

    王公公應了,不管旁人是何反應,立刻馬不停蹄的傳旨去了。

    在一側旁聽的龐牧下意識看了圣人一眼,就見他的臉上毫無波瀾,心頭突地一跳:

    蘇玉暖為官多年,哪怕如今式微,也絕不可能一點兒反擊都沒有,所以眾官員請愿的事情大家早有預料,甚至做好了反擊的準備,但圣人的反應卻著實超出想象。

    無論如何,蘇玉暖畢竟貴為帝師,與陛下之親近天下皆知,如今出了這樣大的事情,于公于私他都不該如此平靜。

    龐牧的食指習慣性的在座椅扶手上有節奏的點了幾下,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識看向邵離淵。

    正巧對方也看過來,兩人隔著人群飛快的交換了視線,都在瞬間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

    只怕圣人對今日局面……樂見其成。

    龐牧緩緩吐了口氣,心情雖然有點復雜,但不得不說頓時輕快許多。

    既然知道了圣人的意思,那么本案潛在的最大的阻力也就不存在了。

    莫西悄悄從后面繞進來,跑到邵離淵身邊低聲耳語幾句,后者頷首示意,起身對圣人道:“陛下,黃字甲號捕頭晏驕帶人從蘇家城外的莊子上挖出來三具尸骨,已找人來認了衣飾,確定是當年太傅府號稱失蹤的三名丫鬟。”

    圣人擰眉沉吟片刻,似乎是下了某種決心,“帶兇手蘇墨上堂,尸骨……也抬上來吧。”

    時隔數年,曾經鮮活的小姑娘們早已化為森森白骨,晏驕提前帶著阿苗和郭仵作努力拼湊過。

    可到底因為死者年紀相仿,肢體扭曲,依舊有許多細小的骨骼混在一處,無法確認到底是誰的,只好攤開擺成一排,看上去格外觸目驚心。

    實物所帶來的巨大沖擊永遠是單純的語言描述和想象難以企及的,覆蓋著白骨的油布被揭開來的瞬間,大堂上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氣和驚呼聲。

    圣人也曾親臨前線督戰,當年的尸骸滿地令他至今記憶猶新,所以也一直分外看重龐牧等一干在前線立過戰功的將士們。

    而此時此刻,眼前這些孤零零的白骨,卻又給他帶來另一種刺激。

    他忍不住從御案后走出來,胸口悶悶的發堵。

    這幾個,也曾是他的百姓啊。

    “……同時挖出幾枚箭頭,包括肋骨、脛骨在內共計十多根骨骼上有程度不一的裂紋,推測死者生前曾遭到虐待,以至骨裂。

    但因筋肉全無,所以無法判定致命傷究竟為何。”

    晏驕道。

    “晏捕頭,”圣人忽然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地方,“白骨上為何有凌亂的劃痕?”

    他這么一說,眾人也都跟著伸長脖子看,果然見絕大部分骨頭上都覆蓋著許多亂七八糟的痕跡,有的粗有的細,似乎有些眼熟,但偏偏說不出曾在哪里見過。

    晏驕抬起頭,直勾勾看向滿臉淡漠的蘇墨,一字一句道:“回陛下,這三人被殺死后就地掩埋于山茶花園之下,多年來,山茶花的根系纏繞尸體汲取養分,故而有此痕跡。”

    文人雅士中不乏愛花者,而茶花朵大、艷麗,是不少人的心頭好,在場數位官員家中也有幾盆日日把玩。

    可聽晏驕這么一說,眾人險些當場吐出來,暗中決定回去就把花兒丟了。

    圣人的牙關都緊了緊。

    他才要說話時,卻聽外面一陣喧鬧,不由皺眉。

    大理寺卿忙問:“何人在外喧嘩?”

    又要打發人出去看究竟。

    晏驕徑直回道:“方才請了幾名死者的家屬前來辨認,舊事重提令他們悲痛不已,遲遲不肯離去,執意要在外守候,求陛下還他們一個公道。”

    其實這三名死者的家屬都不是什么好貨,當年僅僅因為五十兩銀子就爽快的幫忙作偽證,如今確認女兒是被害死的,第一反應竟是覺得給的銀子不夠,非要來鬧。

    當時宋亮等人還欲勸解、驅逐,不過晏驕心頭一動,反倒直接將人帶了過來。

    蘇玉暖乃兩朝元老,根基穩固,又與圣人有師徒之誼……這畢竟是個皇權至上的年代,萬一圣人一時腦熱想要放他一馬,豈不可惜?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

    倒不如就讓死者家屬鬧一鬧,讓圣人感知到百姓們的憤恨和痛苦,催促他盡快下決斷。

    果不其然,眾人一聽這話,紛紛唏噓不已,看向蘇墨的眼神中更多幾分憤怒。

    又有幾人竊竊私語,說必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蘇玉暖本人真如傳聞所言那般正派,又怎生教導的出這樣禽獸不如的孫子?

    須知對相當一部分百姓而言,這起案件就是官員和平民兩個階層的沖突,不少人根本懶得打聽兇手是誰,張口閉口“十官九壞,還有一個預備著”“壞種生的狗崽子”的罵個不停,連帶著他們也跟著抬不起頭來。

    圣人嘆了一聲,吩咐道:“去告訴他們,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朕必會秉公處理,絕不偏私。”

    說完之后,他又深深地看了那些白骨一眼,重新回到上面坐了。

    見圣人暫時不打算插手了,大理寺卿才拍了驚堂木,喝問蘇墨道:“蘇墨,你可知罪?”

    “你們抓我,就因為死了幾個人?”

    被問的卻語出驚人。

    蘇墨是在前去參加文會的路上被捕的。

    那時太陽正好,明亮的日光毫無保留的照在他滿繡了仙鶴云紋的錦袍上,光輝璀璨。

    其他幾個太學生嗷嗷怪叫丑態畢露,可他卻朝眾人從容的笑著,沒有半分的情緒波動,那樣的淡漠而冷靜,仿佛說的只是曾經不小心碾死了幾只螻蟻一般。

    已經拔刀出鞘的眾衙役愣住了,下意識面面相覷,看過去的眼神中都帶著不可思議。

    本以為蘇墨只是事情敗露后的氣急敗壞,可稍后他見了圣人,跪在堂下,接受三司會審的時候,還是這么說。

    大家這才知道,原來在有的人心里,人命真的無足輕重。

    大理寺卿被他渾不在意的語氣噎的停了一息,越發心驚,“你可是與他們有仇怨?”

    蘇墨搖頭,輕飄飄道:“素未謀面。”

    “那為何要痛下殺手?”

    大理寺卿逼問道,“手段如此之殘忍,簡直令人發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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