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第24章

    有些女孩子，長得非常漂亮，風姿綽約、傾國傾城，可是命運卻故意捉弄她們，讓她們降生到普通的工薪階層。這樣的女孩子有很多，她就是其中的一個。她既不可能獲得一筆遺產(chǎn)，也沒有闊綽的妝奩，所以與一個有錢有地位的男人結(jié)為伉儷無異于癡人說夢。如此一來，當家人讓她嫁給一個教育部的小職員時，她只能從命了。

    沒有錢，也就沒法打扮，只能穿樸素的衣服。但是她不甘心，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過上貴族的生活。因為家族、地位這些東西對女人來說并不重要，她們的姿色、風韻和吸引力才最為重要。天資是否聰慧，風姿是否優(yōu)雅是評判她們的高低好壞的唯一標準。如果普通百姓家里的女孩子也具備這些優(yōu)點，即便是在地位尊貴的貴婦面前，也絲毫不會遜色。

    她覺得自己具有傾國傾城的美貌，本該頭帶珠寶玉石，身穿綾羅綢緞，可現(xiàn)實情況卻是，她只能過非常貧苦的日子。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差距實在太大，她感到異常痛苦。她家里擺放的全是非常簡陋的家具，桌椅板凳已經(jīng)破舊不堪。她身上穿的衣服，沒有一件不是皺巴巴的。她覺得這樣活著實在太痛苦了。如果是另外一個與她同階層的女人，一定覺得這一切都很正常，不會感到痛苦。可是她卻不會那樣認為。她覺得這不是她應(yīng)該過的生活，因而非常委屈。有一個身材瘦小的布列塔尼女人時常到她家里幫忙干粗活。每次看到那個女人，她就會感慨自己不幸的命運，同時不切實際地幻想榮華富貴的生活。她幻想東方的帷幔掛在家里接待室四周的墻壁上，一個用青銅鑄造的大燭臺發(fā)出耀眼的光芒，整個接待室燈光輝煌。她還幻想家里暖氣燒得很足，兩個高大的仆人穿著短褲長襪，被暖氣烘烤得迷迷糊糊，正靠在安樂椅上打瞌睡。她還幻想自己家里有幾個擺設(shè)著美觀大方的家具和珍貴的小物件，掛著絲絨窗簾的客廳。此外，她還幻想家里有幾個內(nèi)客廳，那里面情調(diào)高雅、彌漫著醉人的香氣，那是下午五點鐘與閨中密友說心里話的地方。當然了，那些密友也不是一般的女士，她們都是社會上的名流，聲名顯赫。

    吃飯的時候，她和丈夫坐在圓桌前。那張圓桌的桌布已經(jīng)有三天沒有換過了，她坐在那里，就沒有了食欲。可是丈夫卻把湯盆蓋打開，看著盆里的燉肉，非常開心地說：“實在太香了，這一定是人間最好吃的食物了。”這個時候，她就會幻想自己來到一個盛大的宴席上，餐桌上擺放著可以照出人來的銀餐具，墻上掛著織有神奇的禽鳥和古代人物的壁毯。她想到用價格不菲的餐盤盛著的珍饈佳肴不斷地擺上桌，想著自己一邊慢慢地品嘗著味道鮮美的松雞翅膀或鱸魚，一邊聽著男友在耳邊說著甜言蜜語。

    珠寶首飾、漂亮衣服這些女人喜歡的東西，她一樣也沒有，可是她對這些東西卻愛到了癡狂的程度。她一直覺得，自己應(yīng)該擁有那些東西，因為自己有著別人無法相比的美麗容顏。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她一直渴望著自己的美貌能夠吸引別人的注意，成為別人追逐的對象。

    她有一位十分富裕的女友，她們以前曾經(jīng)一起在修道院讀過書。現(xiàn)在，她不想再去這位朋友家里做客了，因為每次從朋友家里回來之后，她的內(nèi)心都會很不平靜。她想不出來，為什么她與那位朋友出身相同，可是如今貧富差距竟然這樣大。她傷心難過，痛不欲生，整天不停地哭。

    可是，一天傍晚，丈夫手里拿著一個很大的信封回到家里。他興高采烈地說：“快看，這是專門給你的，我想你一定會喜歡。”

    她急匆匆地將信封打開，看到了一封請柬，只見那上面印著這樣幾句話：

    魯瓦瑟爾先生及夫人：

    教育部部長喬治·朗波諾及夫人將舉辦一場晚會，時間為一月十八日（星期一），地點為本部大樓，希望你們到時能夠光臨。

    教育部部長喬治·朗波諾及夫人

    她讀過請柬后，臉上沒有一絲興奮的表情，這很出乎丈夫的意料。她火氣十足地把請柬扔到舊桌子上，小聲說：“你把它拿來是什么意思？”

    “親愛的，我原以為你看到它后會非常開心。你整天待在家里，從來也不出門，更不去別人家里做客。這次晚會就為你提供了一個非常好機會。這張請柬，是我好不容易才弄來的。只有很小的一部分發(fā)到了本部雇員手里，可是大家都特別想要。所有官方人士都會出席這次晚會，所以到時候你就可以見到他們了。”

    怒火已經(jīng)在她的雙眼里燃燒起來。她瞪了丈夫一眼，沖著丈夫大聲嚷道：“你說說，我該穿什么衣服去呢？你分明是想讓我丟人啊！”

    丈夫沒有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覺得，去劇院時你身上穿的衣服，就挺好……”

    她竟然哭了起來。丈夫著實沒有想到會這樣。他不再說下去。妻子流出兩行眼淚。他問道：“親愛的，你怎么了？”

    她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又擦去臉上的淚水，非常平靜地回答說：“沒什么。只是這樣的晚會并不適合我，因為我連一身像樣的衣服都沒有。你還是把請柬讓給你的同事吧。誰的妻子有漂亮的衣服穿，就讓給誰吧！”

    他有些不知所措。過了一會兒，他說：“瑪?shù)贍柕拢隳芨嬖V我，一件既可以穿著去參加這次晚會，又可以在其他場合穿的衣服，大約需要多少錢嗎？買一件這樣的衣服，也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啊！”

    她很快就算出了這筆錢的數(shù)目。但是她沒有立即說出口，因為她知道，這個小科員一向節(jié)儉，他可能會因為這筆錢數(shù)目太大而立即拒絕。她思考了一下，終于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具體需要多少錢，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覺得，有四百法郎的話，所有的事情都能辦好。”

    聽到這個數(shù)目，他的臉色稍微有些發(fā)白。因為，最近這段時間，他正好攢了一筆錢，數(shù)目與妻子說的完全相同。他攢錢是為了買槍。有了槍，他就可以和幾個朋友一起去南泰爾平原打獵了。那幾個朋友，幾乎每個星期天都會去平原打云雀，都已經(jīng)成為了打獵的行家了。跟他們一起打獵，他能夠獲得很多的樂趣。

    可是，他對妻子說：“四百法郎？好，我給你這筆錢。但是我有一個要求，你必須買一身非常好看的衣服。”

    日子過得很快。舉行晚會的那一天即將來臨。魯瓦瑟爾太太整天愁眉不展。她好像有很多心事，性情也變得煩躁起來。這是為什么呢？她那身好看的衣服不是已經(jīng)準備好了嗎？

    一天晚上，她丈夫問她：“親愛的，你怎么了？這幾天，你的脾氣怎么讓我有些摸不透呢？”

    她說：“參加晚會的時候，我佩戴什么好呢？別人都戴著珠寶首飾，可是我卻什么也不戴，那樣多丟人啊！一想起這件事，我就心亂如麻。算了，我還是不去了。”

    丈夫說：“佩戴幾朵鮮花多好啊！這樣打扮，在這個季節(jié)里情調(diào)十足。而且鮮花又很便宜，買兩三朵非常漂亮的玫瑰，也花不了十個法郎。”

    他的話，她并沒有聽進去。她說：“怎么能這樣做呢？不行……我覺得，最丟人的事情，就要算在那些富有的女人面前，顯露出貧窮的樣子。”

    突然，她的丈夫大聲嚷道：“你怎么這么笨呢？福里斯杰太太不是你的朋友嗎？你到她那里借幾件首飾，不就行了？你們的關(guān)系很好，她不會拒絕你的。”

    “對啊，這真是一個好辦法，我怎么就沒有想到呢？”她激動得大聲嚷了起來。

    第二天，她就去找她的朋友了。她把自己的煩惱，全部說了出來。

    福里斯杰太太二話不說，立即從帶鏡子的大衣柜里拿出一個首飾盒放在魯瓦瑟爾太太面前。她打開首飾盒，對魯瓦瑟爾太太說：“隨便挑吧，親愛的。”

    幾個手鐲、一串珍珠項鏈和一個威尼斯制造的做工精細的金十字架，先后出現(xiàn)在魯瓦瑟爾太太眼前。她把這些首飾戴到自己身上，在鏡子前照來照去，不知道哪一件更適合自己。她不停地問福里斯杰太太，是否還有別的首飾。

    福里斯杰太太回答說：“當然有了，我不知道什么首飾合你的胃口，所以還是你自己挑吧！”

    突然，一串裝在黑絨盒子里，極其漂亮的鉆石項鏈讓魯瓦瑟爾太太眼前一亮。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一種非常強烈的占有欲油然而生。她的心因此而瘋狂地跳動起來。她的手顫抖起來，這串項鏈就捧在她的手里。她把它戴上，把連衣裙的領(lǐng)口壓低，來回照著。

    盡管她心里特別希望得到這串項鏈，但是她還是慢悠悠地說：“我很喜歡它，能借給我嗎？我只借這一件就夠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