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走在馬路上的時候,他一直站在我的身側。 “念錦……” “在。” 他不吱聲了,似乎只是想叫一下好確認什么一般。 “我在,莫然。”過了半晌,他依然沒有聲響,我主動走過去牽住他的手,道。 “嗯。”他道,神色平靜如水,那雙黑色的眸子隱匿在睫毛下,逆著光,從我這個角度看不出什么。 “念錦,我們結婚吧。” 有風從遠處吹來,把他的風衣掀起一個弧度,微微向上翹起,有些俏皮。我用手去撫平,卻發現完全沒有作用。跟大自然的力量相比,是的,我們都很渺小。 “嗯,好,我們結婚吧。” 這樣的一句話從嘴里說出來時竟讓我覺得如此別扭,胸口那一直狠狠壓抑的蒼涼感與內疚像是被挖開了一個口,然后陽光就照了進來,照進了我心底那個黑黑的、無法現形于世的洞,里面填滿了絕望、滄桑與哀戚。這些情緒都太過潮濕,上面有著經久不散的陰霾,忽然被這樣曝露于陽光下,沒有一點準備,無所遁形,似乎迎來的不是光明的照耀,而是那些讓人無法躲避的、會被灼傷的痛楚。 “是真的。” “嗯,是真的。” 他反過來牽住我的手,十根手指與我的相交叉,每一條縫隙都被他的手指填滿,最后牢牢地握在一起。 這一路就這樣走著。 他一直牽著我的手。他的手指冰涼,沒有一絲溫度,讓我常常在想他的體質,他的那條腿,那條毫無溫度的腿是不是又在劇烈地痛著。 我下意識地望了過去,可是又不太敢去看,總覺得這樣會傷及他的自尊。 “放心,已經不痛了。”他抿著嘴,淡淡地道。 我沒有料到他會這樣近乎直白地說出來,于是沒有反應過來,大腦有一瞬間的停滯,整個人像是犯了錯誤的小孩,有些驚慌地躲避著質問的目光。 于是我沒有去看他,更是把目光遠遠地撤離開來。 “這條路好似還要走很遠……” “累了嗎?”許莫然問我,沉靜的臉上透著一絲關心,很淡,像他這個人,一樣的淡,只有在關心我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一絲情緒。 “許總平時那般不茍言笑,為何獨獨就對你不同。” 女人尖銳的聲音不知何時在腦海中回蕩。 是啊,為何獨獨對我不同?就只是因為曾經那一段難忘的歲月?還是說,只是因為我進駐他心底那一刻的時機來得恰到好處又合乎時宜? 車門已經打開,他站在一邊,斜著身子看著我,那灰咖色的風衣又掀了起來,不論怎樣看都讓人覺得無比的俊秀。只是與當年那個青澀的少年相比,此時此刻的許莫然,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成熟男人的內斂與風度。 “上車吧。” 我愣了幾秒,鉆進車里。 他隨即跟了上來,帶上車門。 兩個人擠在狹小的出租車里,而不是他那輛豪華寬敞的私人汽車,卻感覺更加親切了些。 也許,很多時候我們都習慣了那些所謂的奢侈與繁華,卻忘記了,當周身被越來越多這樣的世俗氣息所沾染所圍繞時,那些樸質的東西、那些最簡單的情感就會越來越陌生、越來越脆弱。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 我在等著他問我,但直到到了地方,也沒等到許莫然嘴里吐出一個字來。 他始終不言不語地端坐在車里,腿微微蜷著,似有些許的不舒服。只有我知道,他一定是痛極了,因為只有痛極了,他才會這樣,不然我都是無法辨認出來的。 “一共三十四。” 他側著身子掏錢,掏了半天卻只有一些卡,一些不同檔次的卡。 原來不只是我變了,許莫然也是,這個曾經在大學里穿著到處都是洞的牛仔褲的男孩,如今翻遍全身也沒找到一張十元錢。 “還是我來吧。”我打開包,掏出五十元給了司機。 他的神色依然平靜,卻有些赧然。只有這個時候他才像那個孩子,那個樸質、貧窮、倔強但真誠的孩子。 只不過,少頃,這份赧然就沒了,又變成了不動如山的樣子。 “我們下周就辦婚禮吧。” “嗯。”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