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弄得差不多時我開始留意樓下的身影。他的生活一直很有規(guī)律,基本上沒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一直都是這個點回來。 果然今天也沒有例外,六點多鐘的時候他走進了樓道。一條牛仔褲,簡單的休閑上衣,手里拿著幾本書,身子看起來有些瘦削,側(cè)臉一半沐浴在陽光下,一半浸在黑暗中。 感覺到他走到我這層時,我把門拉開,沒想到正好看到他彎著腰,雙手搭在膝蓋上喘息的樣子。他的額頭鬢角全是汗,整張臉就像是剛洗過一般。看到我他立刻站直了身子,左手順勢抹了一把臉。 我一愣,忙堆起笑,用輕松的語氣打著招呼。 “怎么出了這么多汗,跑回來的啊?”我裝著不知情的樣子笑著道。 “嗯。”他點頭,“鍛煉一下對身體好。” “哦。”我應(yīng)著,“吃飯沒?” “還沒,一會回去簡單弄點。” “那上我這吃吧,我今天買太多了,一個人也吃不過來,兩個人一起吃還熱鬧些。” “不了,太麻煩了。”他禮貌而疏離地婉拒。 “麻煩什么,做一個人的份兒也是做,兩個人的也是,不來可是不給面子哈。” 他思考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那我先回去換件衣服再過來。” “行,快點啊,我已經(jīng)做上了。” 過了十分鐘,門鈴響了起來,我拉開門,許莫然走了進來。他穿了一件天藍色的上衣,這種顏色不若其他顏色是人選它,而這是它選人,像黑與白,一個神秘,一個純粹,卻都是百搭,什么樣的人都能穿。然而藍色不是,很少有人把它穿得像許莫然這般好看,讓我看得不由得一愣。 “莫然,你要是生在古代,準比那潘安還要漂亮。” 他蹙著眉,半天不語,神情有幾分尷尬。 “怎么樣,有沒有興致往演藝圈發(fā)展?我去給你當(dāng)經(jīng)紀人啊。” “我不喜歡演藝圈的氛圍,我比較喜歡校園的這種寧靜。”他平靜地說,聲音很有磁性,卻格外嚴肅。 “是,你這氣質(zhì)就和校園符合,沒準多年后就又是一個聞教授呢。”我剛剛只不過是打趣的話,卻沒想到得到他這么正經(jīng)而嚴肅的回答,一時之間只能擠出這么一句。 “嗯,火候差不多了,你先坐著,我去盛菜。” “有沒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模俊? “有啊。”我笑著說,“一會兒你得幫我把這些菜都給吃了,捧捧場哈。” “好。”他答得異常鄭重。 后來他果真吃得一點不剩。從那時起,我就見識了許莫然說的“好”,他所承諾的事情就是鐵板上釘釘,十頭牛也拉不回。 “看你吃得個底朝天,真有那么好吃?”我邊笑邊開始收拾。 “嗯。”他點頭,然后看著我,“謝謝。” “我都說了,別和我這么客氣,弄得陌生人似的。對了,你先在這兒待著,我去給你洗點水果。” “不用麻煩了。”他站起來,撿著桌面上的空盤,“我?guī)湍闶帐鞍伞!? “不用不用,你坐好,我弄就行。”我這話說得很急,潛意識里我總是無法掩飾那種念頭:他和我們不一樣,他的腿沒了,左邊的褲管掩飾的是一條冰冷的機械。 許莫然皺著眉,嘴角掀起一個精致的弧度,卻不像是笑,反而像是精確計算后由臉部線條刻意牽拉而呈現(xiàn)的狀態(tài)。那笑太無懈可擊,反而讓人覺得悲哀。 “謝謝你。”他說,然后站起身,與我視線相對,“那天晚上,”他頓了下,似乎在尋找著措辭,“那天晚上你看到了是吧?”聲音很輕很輕,近乎于囈語。說完他的眼睛放空,看向窗外的流云。 “真是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當(dāng)然看到了。真看不出來,你酒品這么糟糕,你是沒看到你喝醉了的樣兒,整個人就往我身上黏,你說你是不是有戀母情結(jié)啊。還吐了我一身,氣得我扔下你就回來了,洗了半天才洗掉那異味。” 他一愣,一臉愕然,這個表情持續(xù)了半晌,然后臉開始變紅。我早就發(fā)現(xiàn),他一害羞臉就會紅,緊接著是耳根,通紅成一片,特別有趣。 “我那天都有對你做什么?”他擠了半天擠出這樣一句。 “也沒什么,不過下次可得少喝點酒。” “嗯。” 那雙緊皺的眉漸漸松開,緊握在雙側(cè)的手也松開了。 “今天這菜真好吃。”他說,同時微微一笑。這個笑與剛剛的不同,疏離少了很多。 晚上我躺在床上,看著外面那彎彎的月亮,不知它什么時候才會補全。就像這人生,也不是何時才會圓滿,也許這個詞本就是不該存在的。 一直以來我對待許莫然都有些小心翼翼,很怕說的哪句話觸動了他驕傲的靈魂。是的,許莫然是驕傲的,他是那種要強到極致的人。而秦子陽呢?金錢、權(quán)勢、背景、相貌,這一切構(gòu)筑了他與生俱來的一種傲慢,這種東西是骨子里的,這種優(yōu)越感,這種踩在人上的感覺他們早已習(xí)慣,習(xí)慣了用俯視的姿態(tài)來看待眾人,如今卻要被人們俯視,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我想旁人無法理解,就連我,也依然無法理解得通透。 他不愿意求人,不愿意求那些曾經(jīng)看他臉色辦事的人,甚至那個圈兒,他曾經(jīng)所處的圈子中的任何人、事、物,都不愿意再有所牽連。像是蕭洛,像是饒起云。 我想,讓他去求人比讓他去死還要難。 我去他那兒時,他正坐在沙發(fā)上抽煙,滿屋都是煙味兒,嗆得人眼里都是淚,就算死死地捂住鼻子也依然忍不住想要咳嗽。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