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入局-《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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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公子,這邊請。”一名守衛開了牢門,態度恭敬,“公子要見您。”
謝孤白正與朱門殤相談甚歡,聽了這話,起身道:“朱大夫,我先走一步,我們晚些見。”
朱門殤笑道:“最好是外頭見,別又是里頭見。”
這三日除了諸葛然來過一次之外,兩人既未受刑也未遇盤問,連抓他們來的雅爺也不曾來過。兩人閑著無聊,索性天南地北聊了起來。都是云游之人,朱門殤年紀大,打小浪蕩江湖,說起地方習俗各地掌故比謝孤白更要熟稔些,但若說到山川地理門派管理,謝孤白又比他熟。只是問起幾時能出去,謝孤白又諱莫如深,只說放心,朱門殤見他如此有把握,只能姑妄聽之,此時聽到沈玉傾要見他,當下多信了幾分。
侍衛領著謝孤白出了牢房,一輛金頂馬車已停在外頭。謝孤白上了車,沒多久,馬車在一處書齋前停下,那是長生殿的君子閣,是沈玉傾的居所。侍衛領著謝孤白下了車,謝孤白見門前站著四名守衛,門戶緊掩。領他過來的守衛上前敲門,低聲道:“謝公子到了。”
門里傳來沈玉傾的聲音:“讓謝先生進來,你們都退下。看好左右,有人前來,即刻來報。”
房門打開,沈玉傾站在門中作揖,道:“謝先生請進。”
謝孤白微微一笑,作了一揖,進了書房。
君子閣的擺設簡單雅致,卻仍見九大家的氣派,墻上掛著不少名家字畫,又有三排書柜,想來主人是個好讀之人,書柜后方的墻上掛著琴盒。
茶幾上放著四碟小點心,兩個酒壺,兩個杯子。
“茶還是酒?”沈玉傾問。
“茶吧,酒讓我帶回牢里給朱大夫。”謝孤白道。
“先生還想著回牢里?”沈玉傾將酒壺挪到書桌上,另取了茶壺煮水,口中道,“謝先生請坐。”
謝孤白行了一禮,入座,沈玉傾這才坐下。
“眼前之危,沈公子可解了?”謝孤白問道。
“幸賴小八機智,想了個辦法,瞞過了諸葛副掌。”沈玉傾道,“先生的書僮這般聰明,真讓沈某羨慕。”
“這小子,有時聰明過頭了。沈公子別夸他,免得他得意。”謝孤白笑道。
“先生來青城應該不是巧合。”沈玉傾問,“福居館一會,是先生有心安排?”
謝孤白道:“在下確實是來見沈公子的,卻不意是用這種方式碰面。雖有曲折,倒也省了些麻煩。”
“先生是特地來找在下的?”沈玉傾問道。說意外,卻也不意外,這對主仆處處透露可疑之處,卻又不遮掩疑點,分明是要引自己好奇。只是個中緣由沈玉傾一時卻想不清。
但他是個聰明人,也是個能隱忍與等待的人,既然這對主仆不主動提起,他也不忙于追究。畢竟點蒼的威脅放在那,還是先解決再說。
“我們在廣西聽說點蒼的車隊要往青城來,就知道青城有事,所以提早前來,走舊馳道是想避開點蒼車隊。”
“若沒在福居館遇見在下,謝公子要如何登門拜訪?”
“不知道,總有機會,或許會鬧點事,讓公子注意到我們。”謝孤白道,“若是沒有刺殺事件,靠幾個使者想來也動搖不了青城的立場,諸葛副掌來青城之前總還有時間。沒想副掌借著雅爺的勢設了這么個局,才幾天時間就逼到青城來了。”
“謝先生找沈某何事?”沈玉傾不禁好奇,“難倒是想求一個職事?以先生之才,何必屈就青城,難道鐵劍銀衛不缺智囊?”
沈玉傾替謝孤白倒了杯茶,以他青城世子之尊,這舉動可稱禮遇。謝孤白謝過茶,道:“我想問沈公子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沈玉傾問。
“天下將亂,亂起青城。敢問沈公子,是否愿意做那撥亂反正之人?”
亂起青城,這是他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了。沈玉傾心中躊躇,問道:“先生自稱是鬼谷門人,可在下為何從未聽過鬼谷門?”
謝孤白笑道:“天下之大,門派之多,總有九大家管不著的地方。”
“這天下,九大家管不著的也只有塞外蠻族了。”沈玉傾道。他對這對主仆有多欣賞就有多好奇,多疑慮。
“昆侖共議前,這世上的門派可比現在多得多了,何況是一個存心隱姓埋名的門派。”謝孤白道,“公子問了許多問題,謝某的問題卻還沒回答呢。”
沈玉傾道:“先生說撥亂反正,是與點蒼想當盟主一事有關?”
“一任盟主不過十年,諸葛掌門正當壯年,等衡山李掌門卸任后,照輪便是點蒼。他想當盟主,難道等不了這十年?”謝孤白問道,“公子想通理由了嗎?”
“還請先生賜教。”沈玉傾其實已經隱隱猜到,但他性格穩重,不妄自開口,只是想聽謝孤白親口說出,與自己心中所想印證。
“點蒼非得取得這任盟主不可。”謝孤白道,“他要的不是照默契選上的盟主之位,反之,他非要一個默契之外的盟主不可。”
“是為了打破昆侖共議這九十年來的默契?”沈玉傾道。
謝孤白點了點頭,接著道:“默契之外的盟主,就表示此后盟主之位再也不必照著暗規輪流,每一任都得是票選出來的,這就給他開了一個口子。”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等沈玉傾理解,接著才道,“點蒼可以永遠都是盟主。”
“規矩是一任十年,不得續任。”沈玉傾道,“這是昆侖共議的規矩。”
“那時誰是盟主?誰又能改這規矩?”謝孤白道,“他能當上盟主,就表示他最少得到五票支持。那,他要改這個規矩,誰又能阻止?”
“總有人會阻止。”沈玉傾道,“武當、衡山、丐幫、少林、崆峒,這五大家不會接受。”
“這幾年,少林因正俗之爭漸次衰頹。武當的景況公子是知道的,只怕早失了與點蒼叫板的能力。鐵劍銀衛不出甘肅,崆峒即便有異議,也難有作為。至于丐幫,兩年前丐幫與點蒼聯姻的事,相信沈公子早已知悉了。”
沈玉傾沉默良久。謝孤白的分析十分在理,武當一連幾任掌門沉迷修仙,政事荒馳,現今能與點蒼叫板的門派只余下崆峒、衡山和丐幫,丐幫為姻親,諸葛兄弟年輕時與母親一同游歷江湖,在甘肅結識了現今的崆峒掌門齊家兄弟,照母親所說,兩家私交甚篤。
如此,點蒼的敵人就只剩下衡山了,最多還有少林。
“第一步是打破暗規。靠著五票以上的支持,靠著盟主權力削弱少林與衡山的影響力,這是第二步。等時機成熟了,就走第三步,更改規矩讓點蒼連任,此后點蒼就是永遠的盟主。”
沈玉傾吃了一驚,但也不算太吃驚。這與他所想差距不大,點蒼搶這個盟主本就不可能只為一任。他說道:“若成了,這將是堪比春秋五霸的功業。”
謝孤白道:“第四步……”
還有第四步?這就出乎沈玉傾的意料了,他不禁問道:“第四步是什么?”
“等點蒼一點一點靠著盟主的力量削弱少林和衡山,他還會甘心只當一個盟主?”謝孤白道,“他會慢慢吞下其他們派。”
“妄興戰端,九大家不會坐視。”沈玉傾道,“真到了那時候,任誰也知唇亡齒寒的道理。”
“六國聯合,足以抗秦,然秦仍滅六國。”
沈玉傾默然,過了會,問道:“李掌門見不及此嗎?其他掌門沒想到嗎?”
“或許有人想到,或許沒有,又或者幾十年后的事情,誰能預料?諸葛然也不能預料。”謝孤白道,“或許九大家當中也有人希望打破這規矩。這是諸葛然的籌劃,但籌劃不一定能成功。春秋五霸輪替,誰知道二十年后又是何者稱雄?”
但可預知,天下將因此而亂。沈玉傾知道這道理。只要點蒼打破這個規矩,一旦開了頭,十年、二十年,和平的日子終究會到頭,隨之就是天下大亂。
“三票。”謝孤白伸出三根手指,“汾陽夜襲后,華山就與點蒼交好,甚至可說唯點蒼馬首是瞻,加上姻親丐幫,點蒼目前有三票,還差兩票才能選上盟主。”
“假若今日青城被迫投靠點蒼,青城和點蒼就包圍了唐門。鐵劍銀衛不出甘肅,唐門無援,也會被迫投靠點蒼。”
“這就是先生之所以說‘天下大亂,亂起青城’的原因。”沈玉傾道,“只要青城今天支持點蒼,就會種下未來天下大亂的種子。”
“往更深一層想,一旦唐門青城都支持點蒼,崆峒便被青城、唐門、華山三派包圍,就算不提齊二爺與諸葛掌門的交情,單是斷了周圍商道也足夠把崆峒逼向絕路,屆時必然連崆峒也得支持點蒼。”謝孤白道,“整個西半邊統一了,加上丐幫在東南一方互為犄角,衡山、少林、武當全然不足為懼。”
“如果把這番話告訴李掌門呢?”沈玉傾問道,“由衡山出面阻止?”
“李掌門如果開始拉攏陣營,那就默認了此后的昆侖共議不再是暗規照輪,而是允許各自結黨,點蒼非常樂意看到這結果。或許可以在這一屆上拖個十年,但最終結果不變,仍舊是各選陣營,相互僵持。”
“現在還有誰能阻止這件事?”謝孤白問,“沈公子,您怎么想?”
水燒開了,發出了“嗚嗚”的鳴叫聲,沈玉傾倒茶洗杯,一不留神讓滾水燙了手指,忙縮了回來。
“公子小心。”謝孤白伸手接過水壺。
“我沒事。”沈玉傾看著被燙傷的指尖,若有所思。他總算明白了這對主仆親近自己的的打算。
“齊三爺仁俠仗義,彭小丐雄據江西,覺空首座是李掌門故交,冷面夫人手腕高明……”沈玉傾道,“我只是青城世子。”
謝孤白不由得贊嘆眼前這人,除了仁心俠膽外,還有這份定力。自己在他面前說這等大事,他依然能面不改色。
“他是能做大事的人。”謝孤白心想,“而且聰明,只要稍加提點,他立刻就能明白。”
“如果阻止點蒼,勢必開罪點蒼,這是陷青城于危地。”沈玉傾道,“我不能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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