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奚山卷·青城-《昭奚舊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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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封君陳情道:“云、明兩家是世交,明瀾自幼傾慕云瑯,云瑯與她青梅竹馬。”
皇后想起自己快到二十四齡的女兒,嘆了口氣,應允了。
旨意下到奉常院的時候,忍冬聽得一清二楚。幾步之遙就是云白石,可是這幾步之中,隔了幾千塊磚石。
她的侍女站得很遠很遠,傳旨的太監好似念不完這段話了,“佳偶天成”其實只有四個字,忍冬覺得他把每一個字都拖得氣力十足,好像不震死隔壁的她,便不肯罷休。
血滴在了她的長裾上,浸透了一層層湖色的綢。
那一塊磚紋絲不動,忍冬捶了半晌,血肉模糊,卻哭了。她把自己的臉貼在了那些滾燙得能燒死人的磚上,努力不讓自己發出任何哭泣的聲響,全身毛骨悚然,用盡所有的力氣警惕,就怕不遠處的云瑯聽見一絲一毫。
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卑微地愛慕他,這件事,她從不肯讓步。她若是不維持自己的尊嚴,讓他覺得自己其實是個愛得十分驕傲、活得十分灑脫的姑娘,讓他知道自己離了他依舊能得到這世間快樂,恐怕,她就活不下去了。
可是,這世間,除了風寒咳嗽無法抵御,還有哭泣無法忍耐。她把十指咬得鮮血淋漓,喉嚨中發出的壓抑到極點的喘息卻無法抑制。
她知道他們定然都聽到了,因為隔壁的院子驀地一片沉默。忍冬全身冰冷,手腳發軟,完全走不動了。她只能趴在地上,瘋了一樣伸出雙手,扒著泥土,像昆蟲一樣,朝前爬去。
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這樣卑微,那些咸的苦的淚水全落入了泥土中。
那一段路是她自從嬰孩起走得最費力的一次,她覺得自己幾乎快被途中的每一根草葉打敗,它們似乎柔軟,卻那樣傷人,如同自己的心。能傷害到她的,一直只有自己這樣明白赤忱的心。
她在公主府消沉了好些日子,后來,才聽說云瑯拒婚了。
云瑯捧著圣旨到御前,如是說道:“臣一生向道,從無男女之思,若勉強成就姻緣,不過害人害己。祖母一片慈心,殿下、娘娘美意,白石實不敢遵從。”
陛下估計也考量到了自己那沒出息的女兒,擰了會兒眉,淡淡應了。
忍冬的一畝三分地變晴了。她本該歡喜,卻陷入另一種痛苦之中。二十三歲的忍冬,所能想到的最大的悲劇,不是云瑯從未喜歡過自己,也不愿娶自己,而是,他不會喜歡任何人,不愿娶任何一個女子。任她們從十八歲喜歡到二十三歲,還是從二十三歲喜歡到幾歲,無論她們怎樣努力或者假裝不努力,都沒有用。
忍冬并不愿意認命,可是命運這樣捉摸不透,在她自鳴得意還依舊堅持什么的時候,已拖曳著她的生命遠遠離開了最初的夢想。她懵然不覺,每日早上依舊含著竹鹽水好大一會兒,就為了遛貓遛狗時笑得白牙晃眼,被他遠遠地瞥一眼。
忍冬時常覺得,她要是個爺們兒,這世上的小姑娘便沒有不上鉤的。可是云瑯這么個長年被李聃勾搭的男人,上輩子是吃了秤砣投胎的,打從生下來,便以教成忍冬從龍退化成毛毛蟲為己任。
她二十五歲的時候,陛下和娘娘已不大搭理她,由她在內城撒歡兒。偶爾宮中春日祭祀,她進宮請安,正瞧見奉常卿大人為各家的姑娘兒郎分福,拿柳條蘸了春天的第一場雨水,拂在年輕人的額頭,冠旒從容,益發顯得面色如玉起來。
貴女們含羞帶怯地排隊瞧玉郎,忍冬卻忙得沒時間。這廂排隊得了福水,一眨眼,她又飛回隊尾重新排了起來,一趟一趟,不亦樂乎。到最后,青城殿下的黑發幾乎被春雨濕透了。她卻又笑意晏晏地挺直腰板,站在了一身黑衣月章的奉常卿大人面前。
“殿下,這于禮不合。”云瑯含蓄溫和,像對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勸解道。旁的人都被青城殿下逼得有些崩潰了。
忍冬是個頂頂霸道、頂頂張狂的人物,她撥開一縷縷濕答答的頭發,露出一雙極大的眼,惡狠狠地震懾道:“我堂堂公主,理應得到這世間最大的福氣。不過幾滴雨水,趕明兒下雨了,我接一缸,讓人還你!再這樣磨蹭,余下多少,便教你都喝了去!”
云瑯微微愣了,平靜地看著她,許久,才從胸中掏出一塊清新繡竹的軟帕,遞與她,含笑道:“非臣不識抬舉,只是接這場雨時,正值夜間,殿下嫌銅盆聲音擾你清夢,便隔墻潑了好大一罐玉液。臣雖盡力躲了,可不免殿下的玉液依舊入了這福水幾分。”
云瑯的笑那樣溫柔好看,忍冬的臉卻黑了。她還記得自己半夜提著滿滿的尿壺叉腰罵人的張狂模樣,當時睡得迷糊了,重雨砸金,魔音灌耳,實不能忍,頭腦一熱便沖了出去。
因為這樁事,忍冬羞愧了好些日子,終于意識到,自己素來是太容易沖動了。她去皇寺中上香,見大和尚們個個品性溫和有禮,讓人如沐春風,心中不免羨慕三分。倘使自己軟和些,興許云瑯也會對她另眼相待幾分。
她念了幾日經,卻益發心浮氣躁,本欲放棄時,府中的管事娘子因為痢疾之癥不敢沾葷腥,剛吃了幾日素,便抱怨不迭,只道是天天餓得沒力氣,瞧著什么都沒了脾氣。
忍冬眼睛一亮。她本就不信這些神鬼修行之說,念幾本經如何便能移了性子?管事娘子的話卻提醒了她。這娘子素來可是個炮仗性子,吃幾天素就能沒了脾氣,大和尚們之所以這樣溫順和藹,皆是因為沾不到葷腥沒力氣的緣故啊。
忍冬是個無肉不歡之人,尤其是五花肉中的那一層薄薄的糯米肉,公主殿下的脾氣都是靠那一塊肉養出來的。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忍冬悟了,她開始茹素。
約莫吃了半個月,昔日威風凜凜、說話刻薄的青城長公主成了一塊顫巍巍的豆腐,似乎一拍就散。她黑著眼圈懨懨地提著貓狗在奉常寺前等了一會兒,瞧著云瑯身如松柏從藍轎中走出,那些曾經瞧見他便一陣陣涌動的熱血又一瞬間冒了出來,像剛鑿的新井一般,無防備地噴涌出來。她看著他,依舊無法如同想象中變得平靜優雅,讓他一見便刮目相看。
她幾乎能聽到血液涌動的聲音,好似一個虛不受補的人猛地吞掉一塊油滋滋的大肥肉,忍冬眼一黑,就沒了知覺。
忍冬醒來時,婢女朝她努力地擠眉弄眼,她想起什么,驀地坐了起來,掀開簾子,雙目炯炯,看到了十分愕然地瞧著她的丹衣云瑯。他正在院內極遠處低聲叮囑煮藥的小童子。
“白芍藥、熟地黃明日可添入一劑。”
“如今夏季,加幾片薄荷葉似也清爽,有益病人。”
“此藥并不苦,殿下應可入口,烏梅瓜子肉還是略等些時候再進。”
“這些鴿肉雖好,她也需補,但要些章法。”
……
瞧見忍冬醒來,云瑯淡淡一笑,遙遙行禮道:“臣云瑯冒昧,情勢危急,唐突了殿下,望殿下見諒。”
云瑯在為他抱忍冬回府一事而請罪,忍冬面帶菜色,嘴唇發白,瞧著他一副避自己不及、生怕被自己賴上的模樣,心下暗惱,刁難道:“你身為臣子,瞧見君主生病,為何不見絲毫憂心之色?”
云瑯垂目道:“臣愿罰俸一年自懲,望殿下寬恕臣形容不露之罪。”
云奉常說了,自己不是不關心,只是臉生得這個模樣,你看不出罷了。
忍冬素來表情豐富,跟個猴兒一樣,碰到云奉常這樣面部癱瘓的,真不知擺什么臉了。她病的時間長了,一肚子邪火,瞧見廊下肅立的丫鬟身旁一個繡花繃子,上面還插了根針,操起針便歪歪栽栽地跑到了云奉常身旁,詐尸一般,真真教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然后,然后她攥住了云奉常的一只如玉般的長手。丫鬟、侍衛幾乎都崩潰了,他們最不愿意瞧見的那一幕終于發生了,殿下的花癡病病入膏肓,她終于忍不住對云郎君用強了。
云瑯個子頗高,長長的睫毛好似少女小指上的一截,半張臉沐浴在暖得曬人的日光中。
他依舊沒什么表情,安靜地低頭瞧著忍冬的動作。忍冬沒有撕爛這外表溫和內里冰霜的青年的衣裳,她只是拿繡花針狠狠地扎了云瑯的食指。血珠迅速溢了出來,云瑯一雙黑得清透的眼睛望著忍冬,除了疏離和恭敬,沒有一絲旁的表情。
忍冬的臉皺成一團,囂張的氣焰卻一瞬間全部熄滅。她抬起頭,輕輕撫摸云瑯略略冰涼的玉白面龐,泄氣道:“云卿,針無法使你感到疼痛,太陽無法暖熱你的肌膚,至于從不能超脫五行的我,又還有什么辦法呢?”
云瑯卻迅速后退了幾步,黑眸沒有表情地瞧著她,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溫和道:“殿下,不要再這樣近地靠近我,我不能忍受。”
他轉身告辭,忍冬望著日光,躺在了院中的美人椅上。她蜷縮成一團之后,再用力蜷縮,那些她養的貓兒也學她的模樣團成一團,與她并排坐著,喵喵叫。
許久,侍女們都擔憂地瞧著她時,忍冬發聲了,她吐出的也是“喵”。貓兒與忍冬,“喵喵”聲起伏不停。侍女們都呆了,當她們都覺得忍冬瘋了的時候,忍冬卻抬起頭,輕輕問道:“你們可知道我剛剛用貓語說些什么?”
“奴婢斗膽一問。”諸美齊齊道。
忍冬一本正經道:“我在罵云瑯啊。”
其中一婢忍不住憐惜地瞧著她笑了,“殿下罵了些什么,也教奴們解解氣。”
忍冬站在美人榻上,叉著腰,對著隔壁院子,用盡平生力氣惡狠狠地震天罵道:“云瑯你這個油鹽不進不長眼的烏龜兒子鄉巴佬,我堂堂三國之主瞧上你,你當真以為你祖爺爺祖奶奶沒有燒出幾百根高香?!我若如歷代公主脾氣,這會兒你早就被先奸后殺沉了塘!你素來不肯撒泡尿照照,我這樣如花似玉、弱柳扶風、油頭粉面、不勝嬌羞的姑娘看上了你,你還真以為是自己好成謫仙了。拿著黑底鍋擋頭,你好大的臉!看上你是我瞎了眼,你他娘的也瞎了眼不成?”
弱柳扶風?油頭粉面?不勝嬌羞?
隔壁院子里的幾個低等官員憋笑憋得難受,相互擠眉弄眼了半晌,瞧向主位上峰,那秀美的兒郎倒還面色如常,一邊翻著文書批閱,一邊淡淡笑了,“殿下的學問進益了。”
忍冬出了一口惡氣,后有一日,歡歡喜喜地參加她爹爹和娘親舉辦的年宴。不知哪個不長眼的禮官又把她同云瑯的座位排在了一起,她惡狠狠地一眼瞪過去,好幾個禮官掉眼淚了。平素沒把他們二人排到一起,青城殿下總是連口罵著“蠢材廢物”,這會兒排出慣性了,反倒又招惹了這個姑奶奶。
她能頂著巨大的壓力做帝國第一剩女,不是沒有理由的。青城殿下的兇悍常常被老太監當床頭故事,嚇尿了不少剛入宮的小太監。
她是個挺有氣性的姑娘,自然沒給云瑯什么好臉色。她當著他的面大口啃著油汪汪的水晶肘子,偶爾斜過去一眼,真如挑釁。
云瑯姿態清雅,吃了幾口,便停了筷子。他素來謹慎,從不會在宮宴中放縱自己。
忍冬知道吃不飽的痛苦,那種不關心云瑯整個人就不對勁就抓心撓肝的習慣真真要不得,可是,終究養成了。她從荷包中騰地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小刀,陛下和娘娘脆弱的神經繃緊了,他們方才一直裝作沒瞧見這個丟人現眼的閨女,可終究寵愛了這么些年,眼風帶也帶到了。
群臣鴉雀無聲。他們以為忍冬惱羞成怒,要劃花云奉常的臉面了。
可忍冬不,忍冬惡狠狠地切了一大塊肘子,連脆皮帶肉,夾到云瑯盤中,冷冷道:“吃!”
諸侯們原本興奮的老臉瞬間灰敗了。真想把這個丟人現眼的丫頭片子重新扔回娘胎回爐。聽聞侄女先前罵了云瑯一通,諸王滿心以為姑娘的腦子回來了,再不會被一個男人迷得顛三倒四了,都拍手叫好,可今日一瞧,成家宗室一張幾百年的老臉被打得啪啪響啊。
云瑯黑黑的眼珠看著忍冬,許久,卻笑了。他道:“殿下有疾。”
忍冬呸道:“你才有病。”
云瑯食之有味地吃完一整塊肘子,才抬起頭,認真嚴肅道:“殿下有二疾。”
忍冬斜眼,“你全身上下都有病,你爺爺有病,你奶奶有病,你爹爹有病,你媽媽有病,你姐姐有病,你哥哥有病,你兒子有病,你孫子有病,你重孫有病,你玄孫有病。”
云瑯低頭恭謹地聽她罵,許久,才抬起頭,唇畔竟掛了春風一般清爽的笑意,眾人皆看癡了,他卻道:“殿下之疾,一在從不肯聽人說完話;二在常使吾……如此開懷。”
忍冬的臉本來黑硬得如茅坑中的石頭,可是,聽到他說這樣的話,心里努力撐著不笑,不一會兒,卻趴在金絲楠木的食桌上,肩頭不停聳動。
二十五歲的忍冬,曾經那樣深切恨著自己的心上人,可是在他說了如此坦蕩蕩的話之后,卻忍不住笑了,心中滿是暖意。
二十八歲時,忍冬的堂侄女,年方十六歲的齊郡主成泠隨著父親,她的堂兄齊王在年節時來皇城朝拜,有些困惑費解地問道:“姑姑,你喜歡云相何處呢?他固然是這世間少見的好男兒,可是依照侄女看來,亦非好到能讓姑姑喜歡十年之久啊。”
這時的云瑯,已經以百國第一人的名頭載入了史冊。大昭史上,虛年二十有六便拜了右相的,只此一人。
忍冬的父親垂垂老矣,破格拔擢了云瑯,意圖為自己的兒子,她的弟弟成燦奠定江山基業。
成泠時年已與江東謝侯議親,等待年后春枝發芽的時候,便嫁給那個傳說中驚才絕艷的兒郎。忍冬在想,自己年少時,如阿泠一般年輕的時候在干什么。那時,她方在花叢中磕著石頭失去了記憶,整日天真懵然,戴著草帽在太液池畔釣蝦,無憂無慮。后六宮的人卻都在嘲諷她,說她那一日十分丟臉,被小狀元當眾拒了婚。可是她的父親是難得的識才之人,并沒有因此怪罪小狀元,反而直接把他放入了尚書閣,而未按例讓他入翰林。
她與云瑯未相識,便已結仇。忍冬的性子睚眥必報,本是十分窩火。一日,她的那些玩伴們在太液池中行舟,各家貴女們剪了一束又一束荷花,把整只簡陋古樸的小舟幾乎堆滿。忍冬素來愛荷,瞧見荷花,很輕易便安靜下來。她們待膩了,都上岸了,忍冬卻滯在舟上吃起甜酒來。酒雖甜蜜,可用荷葉杯飲多了,也有了五六分醉意。忍冬握著荷葉睡著了,伴著花枝清甜的氣息,想起了她失去很久的懷抱,那似是屬于母親,又似是屬于心底的一個寧謐的影子。她在睡夢中并不安穩,先是聽見打雷,又聽到雨聲,驀地驚醒,天上的云變幻得那樣快,雨水早已淋濕了所有的花葉,還有她的櫻紅長袖。
然后,她瞧見了雨霧中的那個人。一身渥丹色朝服,身姿挺拔,步履清雅。她看不到他的臉,雨水打濕了她的臉,太液池常年不化的霧擋住了他的眉眼。她瞧著他朝自己走來,便覺得是心底的那個人終于回來了。屬于她的懷抱,連雨水都無法遮蓋的溫暖,就這樣,好似在她等了很久之后,經年之期,歸來了。
她忘了自己喊了什么,那人停在了那里。她迅速地搖著木櫓,哭著說“求你不要動”。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吧嗒吧嗒,都砸在綠葉紅花之上。
那是她失去了許久的東西,這世上再無人知道了,可只有她,一直這樣艱難地銘記著。哪怕失去了味覺,失去了感情,變成了一粒草籽、一片烏云,也鉆心刺骨地無法忘記。
她這樣深切痛苦地思念著他,是思念讓她走到今日。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云瑯,她站在舟中,手上握著一朵荷花。她驀地流了許多鼻血,血液順著手心滴在了那朵荷花的根莖上。她顫抖著把那朵花遞給了岸上的少年,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離開她時,也是這樣大的年紀。她聲音嘶啞,酸澀得五臟都快要擠出來,“荷稱君子,吾見汝端明秀雅,贈君此株,聊表寸心。”
原本,這是一段太正經、太合乎話本的邂逅,忍冬想起時,都幾乎被自己感動了,這輩子,說出這么一番文雅端方的話,也并不那么容易,可是,荷花中卻羞答答地露出一只綠肥綠肥的毛毛蟲,被雨水砸得一哆嗦,爬到了云瑯的虎口上。
云瑯蜷手握住了毛毛蟲,斯文有禮地說:“謝殿下,臣很喜歡。”他帶著毛毛蟲走了,忍冬和手里的荷花一起發呆。
這樣一段往事依舊無法解釋她喜歡他的緣故,可是卻足夠回答成泠的問題。
“他是我的心上人,這才是他做對的唯一的一件事。你瞧他不過如此,可是在我眼中,他卻是天地至美。而天地至美,本無常主。所以,他遲遲不屬于我,也不屬于任何一個人。”
二十八歲的時候,忍冬的生命中發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她的父親死了。第二件,她變成了帝國的大長公主,她的嫡親兄弟繼位了,年號勝文,稱景宗。
而第三件,西突厥攻打大昭,戰火連綿,滿朝嘩然,小將秦鼎嶄露頭角,請戰西突厥,云瑯作為監軍,跟隨到了戰場之上。朝中理宗時期的老臣一直瞧云瑯不順眼,新帝踐祚,政局未穩,短期之內,本應求和,可云瑯卻力排眾議,帶著秦鼎和十萬將士去了戰場。
與西突厥交火的前三戰,云瑯都輸了。被先帝架空了權力的一眾老臣趁機挑撥,景宗性子綿軟,便疑了三分。當時國內輿論,儒生、道徒壓倒性地在罵云瑯:“黃毛小兒,不堪大任,急功近利,不啻叛國之徒。”
忍冬走到外城,時人紛紛罵云瑯,奸相賣國之說絡繹不絕。傍晚回府之時,陛下已命人查抄了相府,撤了云瑯之職,命邊塞守將秋大林羈押云瑯回京。
相府中,值錢的統共只有五件衣裳和幾串銅錢。如此寒酸的三公,世所罕見。眾臣卻叫囂道:“云瑯定是攜了家產而逃,本就預備借突厥之亂謀反。”
一時間,眾志成城,積毀銷骨,云瑯的三件常服和兩套朝服擺在太極殿之上,就等景宗下定決心,一把火燒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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