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一旦一個新的教條在群體的思維里形成,它就會成為鼓舞人心的源泉,并且會演變成各種制度、藝術和存在的方式。在這種情況下,它能夠對人們施展絕對的控制。實干主義者力爭要讓這種普遍接受的信仰變為現實,立法者下定決心要將它付諸行動,哲學家、藝術家和文學家都致力于怎樣才能用各種各樣的方式來展現它,除此以外再無他想。 從基本信念中可以產生出稍縱即逝的想法,但是它們總是具有那些信念賦予它們的特征。古埃及文明,歐洲中世紀文明,阿拉伯地區的穆斯林文明,全都是少數幾種宗教信仰的產物,這些文明中最無足輕重的事物,也會給他們留下立刻就能辨認出來的印記。 因此,在普遍信念之下,每個時代的人都在一個由類似的傳統、意見和習慣構成的基本環境中成長,他們無法掙脫這些東西的束縛。人類的一舉一動受到他們信念的控制,也受到這些信念產生的習慣的支配。這些信念和傳統調整著我們的生活中最微不足道的行動,最具獨立性的精神也無法掙脫它們的影響。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支配著人們大腦的暴政,是獨一無二的真正的暴政,因為你沒有辦法同它浴血奮戰。沒錯,提比略、成吉思汗和拿破侖都是可怕的暴君,可是,埋葬在墳墓深處的摩西、佛祖、耶穌和穆罕默德,對人類采取了更深刻的專制統治。一個政治陰謀或許會推翻一個暴君,但是同牢靠的信念相抗衡又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價值嗎?在同羅馬天主教的暴力爭斗之中,法國大革命最終屈服了,雖然群體把同情心明顯倒向了它這一邊,雖然它采用了類似宗教法庭極其殘忍的具有破壞力的手段。人類已知的唯一真正的暴君,歷來都是他們對死人的緬懷或他們為自己編造出來的幻想。 從哲學的角度來看,普遍的信念總會顯得極其荒謬,但是這些并不是阻礙它們成功的絆腳石。當然,如果這些信念缺少了一些無比神奇的荒謬性,它們也不可能成功。因此,當今的社會主義信念之中雖然有明顯的弱點,但這并未阻止它們贏得群眾。這種思考得出的唯一結論是,同所有的宗教信仰相比,它充其量也就是下一等的信仰,前者呈現出的幸福的理想只有在未來的生活之中才能實現,它超越了任何人所能爭辯的范圍,而社會主義者打算在現實中實現幸福的理想,所以如果有人想要通過艱苦奮斗實現這種幸福理想,它的諾言的空洞就會瞬間暴露出來,從而使這種新的信仰會完全失去它的名望。因此,它的力量增長也只能維持到它取得勝利,開始實現自身的那一天為止。由于這個原因,新的宗教盡管像之前所有的宗教一樣,都是以具有破壞性的影響作為開端,但是將來它并不能發揮創造性的作用。 2.群眾意見的多變 以上我們闡述了堅定的信仰的力量,但是在這個基礎層面,會產生一些不斷生生滅滅的意見、觀念和思想。它們之中的某些也許只能存在短短的一天時間,更為重要的也只能存在一個世代。我們已經指出,有些時候,這種意見的變化不過是表面現象,它們總是會被種族意識所影響。例如,在評價法國的政治制度時我們說明,從表面來看,所有的政黨都是完全不同的——?;逝?、激進派、帝國主義者、社會主義者等,但是它們都擁有著完全一致的理想,而且這種理想只受到法蘭西民族的精神結構的影響,因為在另一些民族中,在同樣的名字下能夠發現一些截然相反的理想。無論是給那些意見所起的名稱,還是其騙人的用法,都無法改變事物的本質。法國大革命時期的人民受到了拉丁文學的熏陶,他們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羅馬共和國,接受它的法律、它的權標、它的法袍,不過他們并沒有成為羅馬人,因為羅馬人處在一個擁有強大歷史意義的帝國的統治之下。哲學家的任務,就是研究古代的信仰在它們表面的變動背后,究竟隱藏著什么東西維持著它們,在持續變化的意見之中找出受到普遍信念和種族特性支配的成分。 倘若不進行這種哲學的驗證,人們就會以為群眾會經常隨意改變他們的政治或宗教信念。所有的歷史,無論是政治的、宗教的、藝術的還是文學的歷史,好像都證明了事實就是如此。作為例證,我們現在來研究一下法國歷史上極為短暫的一個時期,即1790到1820年這30年的時間,這段時間也恰好是一代人的時間。在這段時間里,我們能夠看出,最初是保皇派的群體變得特別革命,隨后成了極端的帝國主義者,最后又變成了君主專制的倡導者。在宗教這一問題上,他們先是從天主教轉向了無神論,隨后又倒向了自然神論,最終又回到了最堅定的天主教立場。這些變化不僅僅能在群眾中產生,也能在他們的領導中產生。我們驚訝地發現,國民公會中的一些名流政要,國王的死對頭、既不相信上帝也不相信主人的人,竟然都成了對拿破侖畢恭畢敬的仆人,在路易十八的統治下,又手持蠟燭虔誠地走在宗教的隊列當中。 在接下來的70年里,群體的意見也產生了許多次變化。本世紀初“背信棄義的英國人”在拿破侖的繼任者的統治時期,成了法國的盟友。曾經被法國入侵兩次的俄國,都用滿意的心情看著法國倒退,也成了它的朋友。 在文學、藝術和哲學中,接下來的意見會變得更加迅速。浪漫主義、自然主義和神秘主義等,輪流出現、產生又消亡。昨天還受到藝術家和作家的夸贊,明天就會受到人們的咒罵和蔑視。 然而,當我們深入分析了所有這些表面的變化時,我們又發現了些什么?所有同普遍信念以及種族的情感大相徑庭的變化,都缺乏持久力,逆流不久就重新回到了原來的河道。同任何普遍的信仰或情感毫無關聯、因此不具備穩定性的意見,都只能任憑機遇的擺布,或是——倘若其說法還具有可采納之處——會隨著周圍環境而發生改變。它們只不過是在暗示和傳染的作用下形成的一種短暫現象。它們來去匆匆,就像海岸上被風吹成的沙丘。 目前,群體中易變的意見要比往常的任何時候都要多,主要有三個不同的原因。 首先,往日的信仰正在逐漸失去影響力,所以它們再也不會像往常一樣,能夠產生當時的短暫意見。普遍信仰的沒落,為許許多多既無歷史也無未來的突發意見提供了孕育的土壤。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