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68 付爽和陳維砳直到學生放學后,才乘了最后一輛車返回營地。 肯尼亞的雨季就要來臨,夕陽落山后,氣溫逐漸下降。付爽關了相機,裹緊身上的衛衣抱著胳膊,問司機能否把天窗關上。 越野車的年限已久,天窗關上后仍然往里灌著風。她正哆嗦時,身上忽然多了一件外套。她回頭看,陳維砳身上只穿著下午的那件短袖。 “以后包里多放件外套。”陳維砳叮囑她。 付爽裹了裹身上的外套,鬢發在風中肆意吹拂擋著視線。他們彼此在模糊中相望著,直到付爽推走了他伸來的手。 大家都累了,一路上閉著眼睛睡覺,等到了保護區營地,食堂已經沒有晚飯了,于是紛紛去了廚房自己做晚餐。 金珉宇特地帶了拉面和泡菜過來,他正在廚房煮面,付爽就挨在他身邊煎雞蛋,兩人配合著做晚餐。在陳維砳眼里,他們十分有默契,盡管他不想承認。 陳維砳自己在紐約訓練時,也學習了做飯的技能,不過收效甚微。不怪他沒這方面的天賦,姜凱琳一直以來把他照顧得很好。 陳維砳在另一個灶臺上炒蛋炒飯,付爽煎好蛋望去,他炒飯時身子一直挺著,下意識地拒絕油煙靠近,手里的鏟子如同鐵鍬,翻炒著那些雞蛋,炒得一塌糊涂。 金珉宇靠過來望了眼笑著:“陳維砳,你和我們一起吃拉面,我煮了你的。” 陳維砳回頭看金珉宇,他手上端著兩碗面,下巴朝灶臺那撇去,真的有一碗放在那兒。 付爽端著餐盤越過他。 等陳維砳出來后,金珉宇和付爽已經在邊吃邊聊天。他坐過去,坐在四角桌的一面,左邊是付爽,右邊是金珉宇,一直來回望著他倆。 “你們在說什么?”他真的忍夠了。 金珉宇趕緊打住:“不好意思,說起韓語就停不住。” 付爽把餐盤里剩下的最后一個煎蛋推給陳維砳:“多了一個,你吃吧。” 陳維砳將煎蛋送入口中,食之無味地嚼著,聽見付爽問金珉宇:“lisa說周末去野營,你報名了吧?” 金珉宇點頭:“當然,這么好的機會不可以錯過。” 陳維砳壓根兒不知道這個消息,問道:“我怎么不知道?” 付爽看他一眼,吃著面說:“她在工作群里說的。” 陳維砳立馬掏出手機來看,lisa是下午發的報名消息,那會兒他在教小朋友打籃球,渾然不知。 陳維砳什么事也沒做,吃完后,他主動收了碗去廚房里洗,等他出來時,付爽和金珉宇已經不見了。 他朝外走,朗朗星空下,付爽和金珉宇正坐在營地的草地上暢快聊天,身邊還有一只狗圍著他們轉悠,畫面和諧到他不忍心去打擾。 陳維砳蹲坐在他們身后的石凳上,付爽開懷的笑容在朦朧的月色下很清晰,或許是他不舍得移走目光,就這樣靜靜地盯著她。 看著付爽與金珉宇挨在一塊輕松地有說有笑,這刻他心里也升起一股心酸。他已經很久沒見過付爽有這樣的笑容,好像自從付爽離開他后,投入到自己的生活中,就開始變得越來越開朗。 陳維砳回憶起她痛哭的那天下午,她說和他在一起很累,他當時不懂她為何會累,可現在他漸漸能懂得藏在她心底的疲憊。她說自己喜歡他這一路來過得太難受了,他每每想來,都覺得很對不起她。他從前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和分量有多重,但在一起后,他漸漸地感受到付爽對他無私的愛。 她跟在陳維砳身后十幾年,每當他回身時,身邊仿佛都有她的影子存在,她默默地陪伴著他,守護他,卻沒有一聲怨言。他發覺自己很愚鈍,如果時間線能拉回她升大一前的暑假,他希望自己當時就能去緊緊抱住她,不要讓她否定自己,承受那些不自信的打擊。 他很感激付爽,他們在一起后,迎來了他期待已久的全國聯賽,他追逐夢想的道路上,一直是一個人拼搏,懂得他的人很少。可付爽不同,他從小學開始打籃球起,身邊就有付爽加油的聲音。他仍記得那個小女孩興奮地握緊拳頭為他加油,而這漫長的一路上,她都在。 他打全國賽的途中,付爽陪在他身側,獨自訓練的每一晚,付爽都坐在地上陪著他,給他遞水,擦汗,抱著他,親他,鼓勵他。從不說陪他會覺得累,浪費時間,或是枯燥乏味,也更不向他發牢騷,所有的難過都自己扛。他以為自己盡到了做男朋友的職責,其實他一點兒都不稱職。他希望她受了委屈就來找他,有任何不開心的事都來向他傾訴。可她習慣了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考慮,而對于自己的感受,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 付爽說自己自卑,沒有自信的那刻,他的心揪在了一塊,長久以來囤積在她心中的壓抑,讓她一次次否定自己,何嘗不是這十幾年來累積的不盡如人意導致。可在他心中,付爽的特別就像天上絕無僅有的太陽和月亮一般,照耀他前進的道路,也溫暖他孤獨的心房。她似乎不懂自己有這樣的魅力,也似乎不懂他已經越來越愛她,他害怕弄丟她,更害怕從此以后不能再與她一同前行。 陳維砳意識到,他們之間的問題從沒有真正解決過,付爽選擇了退縮,他能理解她,但他不能退縮。 陳維砳再次醒來的清晨,倒數著離開的日子,他心中便越發不舍,祈禱著時間能夠倒流。 今天分配觀測任務,陳維砳吃完早飯后,先行去了營地停車場等候,那條黑黝黝的狗又跑了過來,他便蹲下來陪它玩了會兒。 等到小組的志愿者靠近時,陳維砳回頭,付爽戴著一頂帽子,身上背了一個鼓鼓囊囊的雙肩包,胸前依舊掛著她的相機。 加上保護區的解說員和司機,他們這組一共有七個人,準備前往長頸鹿所在的大草原。一路坐著昨天的越野車顛晃到了大草原,這里白天的陽光暖融融,風也和煦很多,讓人覺得很舒適。 他們就近找了停車點下車,紛紛組隊前往動物群落進行今日的觀測任務。 付爽摘下帽子眺望,野生長頸鹿遍布在東非大草原上,它們行動緩慢地在蒼茫草原上覓食或者休息。 陳維砳一直跟在她身后,他們一起穿梭在窸窣的草叢里,靠近那群正在前行的長頸鹿。 付爽和陳維砳發現的這群長頸鹿里,有不少出生不久的幼崽。付爽在拍照,離它們三四米的距離靜靜地拍攝。陳維砳一直盯著她,生怕她越靠越近有危險。 付爽正想往前走幾步,拍攝一只剛出生的幼崽時,忽地被身后的人拉住了肩膀:“不要靠那么近。” 付爽回頭,陳維砳皺著眉看她。 她輕拍了拍肩上的那只手告訴他:“沒事的,它們不怕人。” 陳維砳不敢遠離她半步,緊跟在她身后。付爽的拍攝很成功,她放下相機回頭找人時,發現陳維砳一直在盯著她。 “你數好了嗎?” 陳維砳點頭:“數好了。” “分清了沒?”付爽問他有沒有把雌雄的數量記錄下。 陳維砳說:“分不清。” 付爽把相機套上脖子后,就開始跟他講解怎么去分辨眼前的長頸鹿雌雄的特點,年幼和年長的區別。陳維砳盯著她的眼睛看著她認真專業的樣子,都說認真的女人最美麗,他確確實實感受到了付爽不一樣的魅力。 等到那群長頸鹿群落遷移時,他們也返回了停車點。 正值午間,他們計劃是在原地野餐休息,下午繼續執行觀測任務。 付爽從包里拿出從營地帶來的三明治和水果,還有廚師做的面包片和奶酪醬。 陳維砳一個人孤獨地坐在那兒遙望草原,一動不動。周圍的人都準備休息時,付爽拿起身邊剩下的面包和水果起身走了過去。 陳維砳的懷里突然掉落了幾樣東西,他低頭看,是水果和面包,又回頭抬眸,付爽低頭看著他:“吃點吧。” 付爽正轉身要走,手腕又讓陳維砳拽住了:“陪我坐一會兒。” 付爽不吱聲,又聽他說:“我再過幾天就走了。” 陳維砳說完松了手,把選擇權交給付爽。 付爽席地而坐,把帽子摘了擱在手上,瞇著眸眺望這片漸漸熟悉的大草原。 “這面包好干。”陳維砳挑剔了一聲。 保護區飲食一直這樣,她拍著帽子上的草回:“你愛吃不吃。” 陳維砳望她:“我又沒說不吃。這些天在肯尼亞,我也過慣了這種生活,早上一出門就有工作等我,每天忙到天黑才回來,經歷了很多以前不一樣的生活,每一天都挺有趣的,也很充實。” 付爽靜靜地望著前方,微風拂過,她耳畔依然是他的聲音在飄蕩。 “付爽,你真的很勇敢。我沒想過你會獨自一人來這兒,知道的那刻,心中很不安。可當我來到這兒看到你時,我覺得自己錯了,你分明有能力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每天都很開心,這樣的生活挺適合你的。”陳維砳由衷地感慨。 來這里做交換生的契機偶然,卻已然成了她成長中至今最難忘的經歷之一。身處這片熱土,她時常會靜下心來反思她的人生,也會思考計劃她接下來的人生方向,似乎人越長大,越希望前路清晰。 “這里真的挺好的,沒來之前覺得很害怕,可待久了,卻又習慣了,把我以前的一些壞毛病都改了。唯一不好的,就是看不見我媽和我哥,我挺想他們的。”付爽抱著腿,下巴搭在膝蓋上。 陳維砳被面包噎住了,如同他問不出口的那句話,壓在心中。 你有沒有想過我? 陳維砳低頭說:“我在紐約幾乎整日都泡在訓練營訓練,除此之外還有體能訓練,每周只有周末有空休息,但也閑不住,空出時間就會和隊員去觀看比賽。每過一日,我心中都在倒數著回國的日子,心想離你越來越近,沒想到會越來越遠。” 付爽的眼睛一直望著前方,風吹著不再茂密的草地,隔出一條涇渭分明的道路,像他和她現在的處境。 陳維砳看向她,她靜默著不說話,坐在身邊曬著太陽,仿佛沒有聽到他所說的話。他伸手替她理著被吹亂的頭發,忽然問她:“付爽,我們重新認識一次好不好?” 付爽正好握住了他的手腕,腦海里浮現自己哭著說這句話時的那幕。她緩緩回頭看他,陳維砳依舊是她記憶中的模樣,她仔細望著這張臉,往日的經歷一一掠過眼前,他曾那樣真實地存在過她的生活中。 陳維砳反握住她的手牽著,盯著她的眼睛說:“這次,讓我先學著愛你。” 69 同組的幾個志愿者都在越野車上午睡,付爽躺在樹蔭下,帽子蓋在臉上擋著陽光。她閉著眼睛休息,心中環繞著陳維砳先前說的那句話,心亂如麻。漸漸地,她睡著了。 她醒來后,發現自己正躺在陳維砳的腿上,他掌心一直貼著她的后腦勺上。 “出發了。”陳維砳活動活動起身。 付爽揉揉脖子,仍坐在草地上愣著,剛要起身時,腳沒使上勁,后腳跟滑著又坐了回去。 陳維砳朝她伸手,她抬眸望去,他眼睛一眨不眨,依舊凝望著她。 耳邊傳來解說員催促的聲音,付爽沒有遲疑,遞出手,被陳維砳拉了起來。付爽抽了手,拍著身上的雜草往越野車邊走。 計劃下午追蹤獅子的蹤跡,車子在大草原上環繞了很久都沒有看見獅子出沒。解說員告訴他們,獅子一般傍晚前會出沒狩獵,于是司機又熄了火,讓他們下車自由活動。 雖然沒看見獅子,但大草原上遍布野生動物群,放眼望去,都是斑馬群落、過河的水牛和難以計數的羚羊,還有偶爾飛過的禿鷹,聚在一塊啄食已經死掉的斑馬。 付爽靠在一棵只剩下樹干的大樹上休憩,陳維砳從車上拿了兩瓶水,遞給她一瓶:“天熱,喝口水。” 肯尼亞的天氣就是如此,早晚溫差大,可太陽出來后,曬久了又會熱,但這樣有陽光普照的日子也不多了。 付爽接過他手中的水,擰開蓋,見其他志愿者和解說員都靠了過來。 解說員問陳維砳哪天走,在他走之前,可以再帶他來草原追蹤一次。言下之意,今天看到獅子的可能性已經很小了。 陳維砳和解說員聊了一會兒,付爽正準備要四處走走時,陳維砳叫住了她:“付爽,幫我和我薩米拍張合影。” 解說員名叫薩米,是個很熱心、鐘愛動物保護工作的當地黑人,正露著一口白牙沖付爽笑。 付爽笑著點頭,讓他們靠在光禿禿的樹干上。付爽后退幾步,找好角度后才按下快門。屏幕上,陳維砳的肌膚被薩米襯托得雪白,兩人都豎著大拇指,粲笑地望著鏡頭,他們背后的風光無限好,畫面中的兩個人也朝氣蓬勃,唯一遜色的地方,就是陳維砳那口白牙沒有薩米的白。 她抬頭時,薩米正笑著走過來,拿過她手中的相機看照片,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給她比了一個贊。 “i'lltakeyourpictures.”薩米指著她,又指指陳維砳。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