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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少年焰火(上)-《終身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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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jīng)暄園也有過好時候。

    這一段故事的起源和園子的來歷有關(guān)。

    三十多年前,韓婼還沒出生,正趕上八九十年代交替的時候,沐城飛速發(fā)展,但周邊遠郊這幾個小鎮(zhèn)跟不上速度,就成了一些組織勢力分割的好地方,尤其是興安鎮(zhèn),安靜偏僻,人少自然秘密就多。

    敬蘭會的老會長出身陳氏,那時候他還算年輕,只不過那個年代的人多少都迷信,尤其是敬蘭會里的這些人,在這條道上走得久了,夜里總是不踏實,老會長提前給自己找了無數(shù)條退路,也需要一個貼心的避世所。于是他找到這座小鎮(zhèn),收了一座大宅院,偶爾過來住著,當(dāng)時還供奉了佛堂。

    確切地說,暄園并不是他買來的,而是這園子的女主人就是老會長的紅顏知己。會里知道的人不多,只有那些親信心里清楚,坐到會長這個位置的男人,哪能沒幾個女人陪著?再加上暄姨家里留下一座風(fēng)水寶地,老會長對于市里的煩心事多了,總能來她這里避一避。

    只不過暄姨這段故事并不是個好結(jié)局,興安小鎮(zhèn)太小,實在裝不下她的心,逼得她觸碰了不該碰的底線,非要去挑戰(zhàn)老會長對女人的態(tài)度。原本謹(jǐn)慎聽話的解語花,突然犯了糊涂。

    她以為自己命好,老會長情人不少,但都沒能給他生個繼承人,只有她在這偏僻小鎮(zhèn)上悄無聲息為他懷了一個孩子,藏了很久,等到孩子五六個月了,她實在瞞不住的時候才跑去公開消息。無非想著對方不可能真的無兒無女,陳家的敬蘭會還要往下傳,她算準(zhǔn)了這層利害關(guān)系,希望老會長能把她和孩子名正言順接進蘭坊。

    這種故事交給誰去看,都知道打這種算盤的女人只能落個蠢字。可在當(dāng)年那種無望的年月里,歲月漫長,消息閉塞,碰上敬蘭會又是那種情況,一個漂亮女人熬了半輩子沒個說法,困守一座園子,明知是白日夢,她也被逼出膽子,要拼盡全力試一試。

    最后的最后,孩子還真的平安生下來了,是個女孩,可惜暄姨最終還是沒能搬進蘭坊,也沒能伴老會長左右,甚至到如今,連她的名字都沒人提起。這一段糾葛真正成了沒人關(guān)心的緋聞野史,連發(fā)生過的小鎮(zhèn)都逐漸荒涼,徹底斷了后續(xù)。

    今天晨起趕上一個陰天,天氣不好。四月的日子里滿園已經(jīng)漸漸起了飛絮,有人遠遠看著,入目就只剩一片清灰。

    韓婼天一亮就醒了,她坐在長廊里,一直盯著院子正中央出神。

    地上的磚有一片特殊的印子,顯然那里曾經(jīng)擺過龐大的東西,經(jīng)年累月,青苔繞著長,后來那東西又移走了,到現(xiàn)在什么也看不出來,成了別人嘴里的閑言碎語。

    她這一次回來,其實沒想回到興安鎮(zhèn),也沒想來暄園,只不過她把裴熙帶走,對方是個特殊的病人不方便,總要找個避人耳目的地方,最終只好再來到這里。

    故園之地,滿滿都是回憶。

    關(guān)于韓婼母親的故事,連她自己都只是聽說。據(jù)說因為暄姨不合規(guī)矩,生個女兒沒什么用,漸漸失了寵。畢竟只是一個女孩,將來養(yǎng)得再好,恐怕也鎮(zhèn)不住蘭坊里的豺狼虎豹,萬一養(yǎng)得不好,哪天被對手抓去還要平白成了制衡蘭坊的把柄,于是老會長動了干脆徹底除掉她們母女的心思。

    暄姨也是太平日子過久了,忘了她只是一個情人的身份,聽話的時候還好,但她自從有了女兒之后,開始琢磨出了一段歪心思。她自知有孩子就是憑借,動不動想要養(yǎng)出繼承人,甚至開始妄圖當(dāng)上女主人,能對敬蘭會指手畫腳,老會長那邊一琢磨,無疑斷了她自己的生路。

    慘劇無法避免,女人心再大,不能和男人比狠。

    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暄姨賠上了一條命,從此一命換一命,她在自己家族的園子里自裁,死在院子正中,剛剛好,就在那座水晶洞之前。

    她臨走的時候,老會長親自許諾,水晶洞就是憑證,敬蘭會里的人必須遵守規(guī)矩,暄姨要把這條命賠給女兒韓婼,他就答應(yīng)她,一定要把韓婼平安地養(yǎng)大成人。

    那時候全園的下人都是見證,生離死別一場戲,可受益者韓婼剛出生,還沒滿周歲,根本來不及參與。

    等到她懂事之后,恩怨紛紛落幕,說這故事的人只是個掃園子的阿姨。

    對方連惋惜的口氣都沒有,從暄姨死之后到韓婼都大了,幾年之間,這段往事再血腥也禁不住成為茶余飯后的談資,早給旁人說上千百遍了。于是到了阿姨再講給韓婼聽的時候,也最多添一句囑咐:“會長顧念情分,他是為了你母親的事才留下你,好好過日子,自己長大了離開敬蘭會,想辦法謀個出路,不要再惹他生氣。”

    老人說的話往往都有道理,可惜凡是有道理的話大多不近人情,就好像韓婼不是老會長的親生骨肉,仿佛她的出生本身就得罪了他,成了她這輩子還不起的債。

    如今韓婼坐在這園子里四處看,暄園早已沒有昔日景象,此時此刻她除了覺得冷,實在提不起別的感覺。

    她甚至談不上難過,畢竟從記事開始,她為了母親的往事每日痛苦煎熬,也曾經(jīng)發(fā)狠要報仇,到最后統(tǒng)統(tǒng)都是浪費時間,做一些無用的困獸之斗。事到如今,她已經(jīng)不想再為上一代的事動容。

    從頭到尾,沒人問過她是不是想到這世界走一遭,也沒人問過她想不想要母親賠上的那條命。為了這件事,老會長雖然留她長大,卻心里耿耿于懷,終生不認(rèn),不讓她從陳家的姓,也不讓她進蘭坊,韓婼只是生在暄園里,卻什么都沒選,就成了罪人。

    她在這座園子里出生,長到了成年,因為是老會長的私生女,原本見不得人,也沒被允許外出,所以一直沒去過沐城。

    小時候她無比渴望這園子塌了毀了,最好一磚一瓦也不留,但不能如愿。

    老會長派了親信固定守在興安鎮(zhèn),園子里全部都是敬蘭會的人。有人送她上下學(xué),她回到園子里也有下人監(jiān)視,沒有一刻自由。她只想麻木地趕緊長大,熬到老會長死了,這些人也就沒有閑工夫再來看顧一個私生女,到那時候,她一定要逃離這鬼地方。

    為此她也鬧出過不少事,逐漸讓老會長刮目相看,總之他換了無數(shù)批人到暄園來,最后都沒討到什么好處。

    都說這私生女脾氣陰晴不定,畢竟一個大活人被當(dāng)作動物關(guān)得久了,性格不會比野獸好太多。

    這就是敬蘭會里的生存法則,她是個不該出生的孩子,陰差陽錯活下來,也只能養(yǎng)在籠子里。

    直到有一天,蘭坊又來了人,這回倒不是為了盯著她,而是因為來的人身體實在不好,據(jù)說因為病了一場之后,被人從市里送到暄園來養(yǎng)病。

    韓婼坐得久了,身上的舊傷隱隱作痛,她不得不起來換了個姿勢,伸手拍拍四周的廊柱,物是人非,鬼園一座,這些木頭卻還沒腐朽。

    也對,她和華紹亭都還活著呢,這園子幾代風(fēng)雨,哪能說沒就沒。

    認(rèn)真算一算,那已經(jīng)是二十二年前的事了,彼時韓婼十六歲,剛升高中,某天她起來突然不痛快,裝病不肯去上學(xué),賴在房間里躲著。

    那一年她是第一次見到華紹亭,他還不是人人聞風(fēng)喪膽的華先生,還沒有前呼后擁的排場,他孤零零獨自一個人,就坐在這長廊下……

    韓婼一時想得遠了,仔細(xì)回憶,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段節(jié)氣和現(xiàn)在正好相反,剛趕上立了秋,天氣并不冷,只不過早晚有些降溫,可是華紹亭總愛披著一件白色的毛衣,分明像是不舒服的樣子。

    其實她之前幾次路過,遠遠看見過他,但彼此都沒說過話。那天下午,她逃學(xué)沒事做,經(jīng)過西邊去后院,又偶然路過見到他。

    韓婼這回仔細(xì)看了看他,對方年紀(jì)和自己相仿,臉色卻極其不好,過分蒼白,明顯帶著病。他讓人搬了個藤椅出來,還非要避開太陽,一個年紀(jì)輕輕的少年人,大半日都倚在廊下不動,不知道有什么古怪的毛病。

    左右無人,冷冷清清,韓婼正好走到和他對面的長廊里,兩個人隔了四四方方一片院子,她遠遠地冷著臉,警惕地跟他說:“會長讓你來的吧。”

    對方靠著一根柱子,低頭不知道在看樹影還是別的什么,他忽然轉(zhuǎn)臉瞥了她一眼,那態(tài)度分明沒想理她,但她既然說話了,他就拿出三分精力敷衍,也不寒暄,突如其來直接就問:“韓婼,這名字誰給你起的?”

    她并不意外他知道自己叫什么,畢竟這園子是她的牢籠,只為了關(guān)她一個人。于是她也就隨口回答道:“聽說是我母親起的,會長不認(rèn)我,我只能跟她姓,不知道她從哪里找來這么一個字。”

    不好寫,也不好看,念起來更不好聽,難怪不招人喜歡。

    然后她就看見對面的人笑了,好像他忽然覺得有點意思,這一下總算有了一點緩和的態(tài)度。他也不是病懨懨地那么虛弱古怪,至少笑起來的時候看著像個活人,所以她就有了好奇心,往他那邊走過去。

    他的手指長而少血色,點著藤椅上的紋路,輕輕說:“這個字的意思不好,婼,不順從,難怪會長忌諱。”

    韓婼離他近了才發(fā)現(xiàn)這個人氣色不好,說話聲音輕飄飄的也和正常人不一樣,恐怕得的不是小病。

    她不想聽見“會長”這兩個字,于是有點生氣,停了腳步,站在院子正中看他,問:“蘭坊是沒人了嗎,派你這么個病秧子來守著我?”

    說到底,其實暄園是韓婼繼承的園子,然而這個輪廓淡漠的少年人打從進來那天起,就沒拿自己當(dāng)外人。他選了最寬敞的房子住進去,舒舒服服給自己備了椅子,從容不迫,主客倒置。

    華紹亭面對她的質(zhì)問依舊沒從藤椅上起來,就這么懶洋洋地靠著,上下打量她。

    他那目光毫不客氣,卻又不帶任何感情色彩,掃一眼過來,仿佛她只是一出不入流的戲碼,讓人看得索然無味。

    雖然韓婼從小身份特殊被人嚴(yán)密看管,但知道內(nèi)情的人都明白她是老會長唯一的親生血脈,沒有人摸得透會長的想法,人人對她私下好歹讓三分,只怕哪天萬一會長轉(zhuǎn)了心思,不能得罪了韓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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