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人間見白頭(十一)-《問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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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羅走了,這件事自阿音一睜眼便發現了。
有的人消失在生命里時是有儀式感的,心底會蕩著一點點沙沙聲,像是一塊粗糙的抹布在將寸寸痕跡抹去??蓺獾氖牵霈F時卻未必有像樣的提醒,甚至連存在都悄無聲息,仿佛是什么無關緊要的人似的。
阿音似往常一樣趿拉著鞋起床,由下自上的盤扣將身段攏起來,眼見時辰還早,便洗了個頭,而后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坐到鏡前描妝。
這眉啊眼啊是真真兒的精致,眉似一個人莞爾時彎曲的笑紋,唇似一個人批閱時指縫的朱砂,眼波是一個人泡茶時漾開的水波,連眼角細小的皺紋,都似一個人手底下撥過的游魚。
“一個人”是什么玩意兒?阿音想了想,“嘖”一聲,將螺子黛扔回琺瑯盒里。
擰著半干的頭發下樓,竟見著了遛鳥歸來的五錢,阿音心里頭滋滋地燃起火苗來,嘴上卻說:“你怎的在?”
心里的話是——你沒同她一起走?
五錢道:“大人未吩咐我。”
阿音動了動嘴皮子,如此說來,她竟是還回來么?
問句自嘴里繞了幾個彎兒,最終未獲得面世的許可證,阿音只無所謂地動了動脖子,越過他往廚房去。
到廚房里剝了一個雞蛋,剝前習慣性地在桌上滾了一滾,她停下來,這個動作仿佛是跟李十一學的,又仿佛不是,亂七八糟地想了一會,咬下第一口時思想岔了道。
她將囂張的睫毛沉下去,猛然發現,若她未帶走五錢,興許還有一個解法,便是她果真不打算回來了。
澀澀的感覺又堵了上來,她鼓著腮幫子呼了一小口氣,卻忘記了喉頭還有干得很的小半個蛋黃,沒留神嗆了個結實,上氣不接下氣地咳嗽起來,她忙擰開水管接了一杯自來水,也顧不上是生的,一仰頭便往下灌。
一杯水像是沒了盡頭,喝得一口比一口大,耳邊是喉嚨骨碌碌的聲響,一/股一/股的,似將什么不安分的東西生生往下壓。
喝干凈了,她才將杯子放下,打了個很不矜持的嗝,抹一把嘴邊的水漬,胭脂糊在手背上,她瞧兩眼,笑道:“得,又白抹了?!?
下午用了飯,李十一將昨兒在山上的見聞同阿音說了,又道怕宋十九情緒不大穩當,過幾日再往山里去。阿音望著李十一淡淡的薄唇,覺得她嘴里情緒不大穩當,令人放心不下的,仿佛并不是阿九。
說來旁人可能不信,她這個冷著一張臉兒的青梅,有著世間最善解人意的體貼。好比說她只在阿音腫得跟桃兒似的眼上撩了一圈,便未再過問阿羅的去向。
日子往常一樣過,幾人或聽戲,或嘩啦啦地打牌,閑散得跟傻子似的。五錢也是琢磨了三兩日,閻羅不帶他,府君不趕他,他摸不準這里頭的門道,決意按兵不動,踏踏實實地住了下來。
可阿音瞧著他,越瞧越扎眼,打了幾回牌便懶得上桌子了,自個兒在院子里坐著發呆。
她有些想念涂老幺了。
從前他在時,自己總與他湊在一處,兩個凡人,他還比自己蠢笨些,即便是個豬腦子,也總歸與自個兒是一派的,柴米油鹽,家長里短,生老病死,愁的念的,聽著也踏實。
后頭響起輕巧的腳步聲,微風一吹,身邊坐了個姑娘。
阿音抱著胳膊,有些冷,轉頭看宋十九:“到外頭,也不加件衣裳,凍是不凍?”
剛說完,她又垂了頭,心里頭淡淡地“噢”了一聲。除卻借鼻子和虛耗那兩回,宋十九從未有過頭疼腦熱,有一回在地底下,她怕凍著十九,把她攬在懷里搓了好半天胳膊,小姑娘活蹦亂跳,自己倒咳嗽了好幾日。
那是去年冬天的事兒了,說起來,竟快一年了。
宋十九什么也沒說,就乖乖地坐在她身邊兒,肩膀挨著她,暖乎乎的。
阿音望著院子里丑陋的老榆樹,指了一下,問宋十九:“你說這院子,旁的都好,唯獨這歪脖子樹,十分礙眼?!?
宋十九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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