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普度大會-《大唐扶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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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一川目不斜視,站得筆直,雙眼始終看著內壇入口的方向:“皇恩難測,你最好不要在陛下那里耍小聰明。”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不敢。”
這邊正聊著,忽然有個穿了一身暗紅官服的年輕男子進了內壇,此人表情嚴肅,眉心處有“川”字紋,嘴唇極薄且嘴角略微向下,一看就是個性子冷漠的人。在他身后還跟著個眉清目秀的仆人,年紀與他差不多大,穿著灰布麻衣,懷里抱著一把長劍。
這二人一出現,內壇頓時鴉雀無聲。
除了張少白,他低聲問道:“這人看起來很有來頭啊,從哪兒來的?”
茅一川回道:“推事院。”
“不錯。”那人耳朵極為靈通,竟是聽到了這邊的竊竊私語。他雙手抱拳行禮,倒頗像是江湖中人:“推事院來俊臣,奉天后之命主持此次普度大會。”
此言一出,方才鴉雀無聲的內壇又熱鬧起來,只是這熱鬧之中還隱含著許多情緒……比如質疑。佛道兩門倒是沒什么反應,一來是因為早就聽說了推事院的名頭,二來則是因為不在乎。
來俊臣沒什么表情,眉間的“川”字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勢。他只是站在普度壇的正中央,對周圍人群的低語毫無反應,至于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仆人則面帶微笑,左顧右盼,似乎對這些人很感興趣。
張少白又問:“你認識他?”
“不認識。”
“那推事院到底是什么來頭?”
茅一川答道:“去年牝雞司晨、伏龍牡丹兩案傷害武后名望,故而武后設立推事院,用于管理民間風言風語,以免再度出現類似事情。”
“原來如此,我說這段時間怎么長安一副風聲鶴唳的模樣,茶攤的大茶壺都不敢胡說八道了。”
“他們自詡為‘朝外御史’,忙于在民間捕風捉影,”茅一川面露不屑,看樣子十分瞧不起這個狗屁推事院,“而且手段極其殘忍,落到他們手里不死也免不了掉層?皮。”
抱劍仆人齜牙一笑,忽然轉頭沖著這邊贊嘆道:“茅閣主真是見多識廣。”
茅一川沒應聲,自然是懶得和這幫惡狗廢話,張少白卻驚訝道:“推事院連你的真實身份都知道?”
“哪里哪里,比起張博士六歲時候偷看丫鬟洗澡的事情,我們對茅閣主簡直是一無所知。”抱劍仆人說罷便轉回了頭,視線落在自家主子的腳下。
張少白心頭一凜,想到推事院乃是天后所設,而茅一川所在的金閣則是隸屬天皇。但看樣子這兩者卻大有水火不容之勢,是否意味著天皇天后之間的關系也是如此?
就在張少白正在心里打著小算盤的時候,那邊忽然有了動靜。只見一個渾身穿著爛布條的異族人站了出來,沖來俊臣質疑道:“你憑什么主持普度大會?”
顯然這一問問到了不少人的心坎兒里,場內傳出了不少附和之聲。
張少白瞇起眼睛,見那人近乎赤裸著身體,腳下也沒穿鞋,左手持展蘭(銅鈴),右手持達克(皮手鼓),再結合他的古怪文身,估摸著應是一位東巴,勉強算是自己的半個同行。
東巴一見有人支持自己,繼續說道:“若是佛道兩門的高人主持我沒意見,可你一個門外漢如何衡量在座諸位的高下?”
來俊臣視線落在那位東巴身上,眼神中不見情感,仿佛看著的不過是一具尸體,他反問道:“你想知道?”
東巴說道:“那是自然。”
“如你所愿。”來俊臣話音剛落,身后的抱劍仆人忽然握緊劍鞘向上用力一抬,一抹寒光隨之出鞘,被扔到了半空之中。
抱劍仆人說道:“主人接劍。”
與此同時,慈恩大師閉上雙眼,誦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
電光石火之間,來俊臣伸手接劍,身形一動,隨后又返回原地,將劍重新收回仆人懷中的劍鞘。這一系列舉動,幾乎都是在一個眨眼的工夫完成,張少白甚至沒有看清那人是如何出劍。
緊接著,東巴的脖頸處出現一道紅痕,身軀轟然倒地,再無半點生機。
來俊臣負手而立,抱劍仆人則朗聲說道:“天后有言,邪魔外道者,格殺勿論。”
至于誰是邪魔外道,自然由推事院說了算。
“蘇童!”來俊臣一聲輕喝,抱劍仆人頓時閉上了嘴,老老實實地退了下去。然后又有兩名身穿皂袍的推事小官進入內壇,抱上來一個木盒,接著抬走了地上的尸體。
來俊臣將木盒置于身前,說道:“盒中有木牌共一百零八塊,你等依次來取,切記只可取一枚。”
他剛剛殺了人,所以內壇眾人誰也不想先來觸這個霉頭。最后反倒是小和尚木魚第一個走了過去,乖乖行禮。
來俊臣臉上浮上一抹笑意,看著木魚正用力踮起腳尖,把手伸入了木盒頂層的開口,極為艱難地取出來一枚木牌,開口叮囑道:“拿好,勿要丟了。”
張少白緊隨其后,他在木盒前觀察了許久才將手伸入其中,又在里面攪和了一通,直到來俊臣瞪了他一眼方才從中取出了一塊木牌。
他攥緊木牌,默默回到茅一川身旁,然后仔細看了眼木牌模樣便趕緊收了起來。
那木牌做工精細,應是上好檀木制成,周圍末端有云紋雕花,中間則刻了三個大?字:
永和坊。
若張少白所料不錯,盒子里的木塊寫有長安一百零八坊的名字,只是不知道有什么用處。
待到在場所有人都取了木牌,來俊臣說道:“即日起,請諸位前往各自手中木牌所寫的坊市。此次普度大會的第一試名為‘風試’,十五日后,推事院將前往各坊采察,選出數人進入第二試。”
來俊臣快人快語,再不多說哪怕一句話,轉身便欲離去。
這時有人問道:“你還沒說采察何物,也沒說到底要選出幾個人來!”
來俊臣沒有回答,反倒是名叫蘇童的抱劍仆人笑道:“各位都是得道高人,掐指一算不就知道了?”
說完蘇童頗為和善地笑了笑,緊緊跟在主人身后離開了普度壇。他的笑容顯得天然無害,讓滿腹疑問的“高人”們一陣無奈。
茅一川不是什么高人,對于“風試”一事更是一頭霧水,他給張少白遞過去一個充滿疑問的眼神,后者則緩緩說道:“這里人多眼雜,回家再說。”
然后這兩人也并肩離開此處,臨走時茅一川察覺到身后有不少目光沖向這邊。其中一道來自鑄玲瓏,其中滿含怨恨,仿佛正訴說著張少白的薄情寡義。至于其他目光的來源他就不認得了,但應該都沒抱什么好意。
一路上張少白一言不發,似是在腦海中整理著方才得到的信息,茅一川頗為識相地沒有打擾,只是小心留意著周圍狀況。
棋局已經開始,一著不慎便可能滿盤皆輸。
※
回到張宅,張少白反手關好門閂,這才重重地松了口氣。出乎意料的是,院子里不僅有個前來收拾打掃的天天,居然還有個穿了一身嶄新白袍的小童。
不必多說,正是明珪。
天天一見茅一川頓時眉開眼笑,嬌滴滴地喚了一聲:“茅大哥!”
明珪一見張少白頓時故作成熟,裝模作樣地行禮道:“弟子見過先生!”
不過茅一川卻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張少白更是連點反應都沒有,直接尋了個石凳坐上去。天天見狀趕忙捂住了嘴,明珪更是心領神會,乖乖蹲坐在先生身邊,不敢弄出丁點動靜。
張少白忽然仰頭看天,自言自語道:“盒子里有一百零八塊木牌,被抽走了二十三塊,說明此次普度大會共有二十三個人,或者說是二十三股勢力參加。”
他從袖中取出那塊寫有“永和坊”的木牌,仔細端詳了一番,確定上面并沒有藏著什么玄機,繼續說道:“如此看來,其他人所持木牌上寫的也是坊市名字,而且各自都被分配到了隨機的地方。”
茅一川插口說道:“這些已經得到驗證了,來俊臣話里話外的意思也是這樣。”
“不!”張少白果斷否定,“不僅如此,這里還有更深層次的含義,他刻意把眾人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分配到不同坊市,目的是避免有人早早做好準備。”
茅一川問道:“能做什么準備?”
這時明珪脆生生地答道:“聽父親說,很久之前的一次普度大會上,有一尊佛像莫名其妙地從一座祭壇上鉆了出來,被人稱為神跡。但這其實是佛門提前做的準備,只要事先在那處埋下佛像,再于佛像下面種上種子,待到種子發芽,便可造出真佛出土的假?象。”
天天問道:“萬一真的是真佛現世呢?”
“那也和你沒啥關系。”張少白沒好氣地打斷道,天天氣得一瞪眼,但看到茅一川之后還是收斂了脾氣,想著秋后算賬,反正“秋后”也不遠了。
張少白又說:“第一試在這種情況下公布,必然會打亂很多人的計劃。”
茅一川問:“你抽的永和坊……對你來說是好是壞?”
張少白瞥了棺材臉一眼,仿佛在看一個傻子:“這不是廢話嗎,這里是我張家的地盤,當然是好!”
“那你運氣著實不錯。”
“運氣不錯?”張少白冷笑了一聲,“你確定這是運氣而不是手段?實話告訴你,我不用看就知道秦鳴鶴和鑄玲瓏肯定能抽到對自己有益的牌子,至于佛門、道門若是想要,也能分到靖善坊和崇業坊,那可是他們各自在長安的根基之處。”
茅一川并不生氣,只是覺得這些人確實擅長裝神弄鬼,抽個牌子都要耍心機,真是上不得臺面。
“我之所以率先去取牌子,就是為了防著鑄玲瓏先我一步,若是讓她拿了永和坊,我可就難受了。正所謂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我總要把人和占了不是?”張少白又想了一會兒,忽然問明珪:“第一試名為‘風試’,你覺得比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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