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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風繼續吹-《醫見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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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后,晚上又是溫寒的夜班,她裹著棉大衣在辦公室喝咖啡,額角繼續一跳一跳地疼,口腔里充斥著速溶咖啡的苦澀,她偷偷想著,這個模樣要是被蘭素看見了,那女人一定會扒了她的皮。

    可是,她忍不住,蘭素開的藥并不管用,她喝了一周,還是睡不好,依舊噩夢連連,驚醒后便是睜眼到天亮,頭疼也沒怎么緩解,她抬手摸了摸耳后的小音符,倒是覺得這個法子依舊有效。

    正走神著,丁潔玲就跑了進來,一如既往的慌慌張張:“溫大夫,三號病房的鄒亦時覺得腿有點木,我給他敲了敲,他說沒知覺。”

    溫寒斂了神色,把棉衣脫了,整著白大褂往外走:“什么時候開始的?”

    “他說是今天下午五六點那陣就有點不舒服,現在加重了。”

    “嗯,好,我去看看。”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病房,溫寒環視了一下空蕩蕩的病房,有些詫異地想著,他竟然沒有留陪床的。

    她走到床尾時才發現鄒亦時正在打電話,聲音低低的,間或應一聲,眉心蹙得格外緊,聲音也很低沉壓抑,應該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嗯,你先過去,張恒遠扛不了事,遇到大事就沒分寸了,你幫襯著點,這次的災害不是很嚴重,不要慌,做好調度,一定要安排妥當了。”

    那頭的人應該在回話,他眼神瞟過來,看見了床尾站著的溫寒后,低聲說了句:“抱歉,麻煩你稍等一下。”接著又對電話那頭的人說:“嗯,好,先這樣,有事及時向我匯報。”

    他掛了電話,略顯抱歉地看著她:“不好意思,接了一個電話,讓你久等了。”

    他突然的紳士倒讓溫寒有點不適應,她頓了一下,淡然地回了句:“沒關系,我看看你的腿吧。”

    “嗯,今天下午覺得有點麻,當時沒注意,現在才發覺小腿沒了知覺,有點骨筋膜室綜合征,應該是靜脈回流不暢,水腫的緣故。”

    溫寒挑眉,眼神沒多詫異,只是覺得他一個空軍上尉懂得還挺多。

    注意到她瞟過來的眼神,鄒亦時低笑一聲:“這是常識,我粗略懂一點,上學的時候學過。”培訓的時候,意外受傷的搶救與處理是重點學科,學飛行的,沒有一個敢保證以后會萬無一失,所以基本的醫學常識都是必須掌握的。

    溫寒回過頭繼續查看傷腿,暗自腹誹,也只有他這樣恃才傲物的人才敢把這么專業的知識說成是常識了。

    她側著身子檢查他的傷腿,鄒亦時的目光下意識地就聚焦在了她右耳的文身上,那個小音符似乎比原來更真切了,純黑的墨色襯著她白凈的膚色,說不出的好看,音符旁邊就是她小巧粉嫩的耳垂,薄薄的一點,似乎還透著光。

    他暗想,她這么呆板的人怎么會文身,又怎么會文在這么曖昧惑人的地方?

    不管怎樣,他總算剝開了她的第一層包裝。

    溫寒檢查好,干脆利落地下了診斷:“是有點壓迫癥狀,得把石膏拆了看。”

    “嗯,好。”

    他應得輕松,但是溫寒知道,把石膏拆開重新固定,要承受的疼痛不亞于一場小手術,她下意識地問了一句:“要麻醉嗎?”

    “局麻?”他揚眉,問道。

    “嗯,因為紗布會沾著皮肉,撕下來的時候會很疼。”

    她這么解說的時候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嘴上說得關切,眼底卻是一副淡然的事不關己的模樣,鄒亦時失笑:“你可真是個二皮臉。”

    溫寒皺眉,雖然不清楚二皮臉具體是什么意思,但是看他眼底的狡黠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話,可是她懶得搭理。這樣的對話已經超越了普通醫生和患者的關系,雖然他話里沒有那種得寸進尺的曖昧,但是她寧愿和他隔著最安全的距離,也不愿意頂著他迫人的壓力拉近這干巴巴的距離。

    “那你用嗎?局麻的話藥量小點,不會有問題的,利多卡因的副作用很小,尤其是對神經。”

    她話音剛落,鄒亦時的眼神就猝然銳利起來,像是散開的滿天星光突然匯聚,膠著在她身上,又璀璨又灼熱。她愣了一下,迎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卑不亢地看著他,只是在觸及他深邃的眼神后,還是膽怯地下移了視線,盯著他挺拔的鼻梁,網上說,盯著鼻尖的話對方還是覺得視線是正視著他的。

    “你是在關心我?”鄒亦時聲音懶洋洋的,帶著點漫不經心,但是眼神依舊銳利。

    溫寒嘆口氣,不愿意讓他誤會自己的意思:“這不是關心,這是正常的流程,是我的義務,也是你的權利,對于自己病情和相關治療的知情權,我對每個人都這么說。”

    她撇清和他的關系,生怕和他有半點牽扯,他是她惹不起也不想惹的人。

    “那動手術的時候你為什么不解釋?”

    “……”溫寒一下子被噎住了,是,當時手術的時候她并沒有多解釋,因為他執意要局麻,她也沒有顧忌到他是軍人的緣故,更何況,那個時候他眼神堅定不容動搖,她沒必要試圖挑戰他的權威。

    而現在,她從別人口中得知了他是軍人,想到他之所以選局麻就是害怕全麻帶來的副作用,做軍人對身體素質的要求近乎苛刻,她深表理解,所以才多余做了解釋。

    兜兜轉轉,她還是坑了自己。

    “因為我那個時候不知道你是軍人。”

    既然已經坑了自己,她也不愿意吃啞巴虧,到時候他要是給自己一個投訴,她這月的獎金打了水漂不說,批斗也指定少不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軍人,我記得我并沒有提過。”

    他還是那副隨性慵懶的模樣,只是眼神里帶了探究和玩味,看得她渾身不舒服。

    “聽別人說的而已。”

    “我以為你永遠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呢。”

    她原本只是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但不知不覺就進了他下的圈套里,她像是只走投無路的兔子,慌不擇路地逃竄時,把陷阱當成了藏身之處。

    她終于真真切切地明白過來,她根本不是這個人的對手,她的漠然對于別人來說還算管用,可以作為她保護自己的屏障,但在他面前,除了給他做調劑外,沒有半點作用。

    他要擊垮她,不費吹灰之力。

    “你自己決定吧,麻不麻醉都可以,一會兒給麻醉師簽個字就行,我去準備東西。”

    說完,她就轉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身后傳來他云淡風輕的聲音。

    “你耳朵上的文身是為誰文的?”

    他的話一出口,溫寒感覺由耳郭到心窩子里都涌上來一股怒意,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幾次三番地試探她的底線,若是像那個人似的僅僅是出于對她這副皮相的好奇和垂涎,她還勉強可以一笑置之,不予理會,但是眼前這個人卻明顯不知好歹,她的文身也好,文身背后的意義也罷,都不是他該觸及的。

    這是她的底線。兔子急了還咬人,他卻偏要步步緊逼。

    “鄒上尉!”她重重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眼底浮起一絲慍怒,但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還不到氣急敗壞的地步,她多年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就算讓她和別人生氣,她也不知道是該張牙舞爪,還是該大吼大叫,“安心養病才是你的當務之急。”

    似乎是她難得的變臉成功地娛樂到了鄒亦時,他并沒有因為她的厲色而有半點被冒犯之感,反而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嘴角微揚,揶揄地說:“看來我猜對了。”

    他神色慵懶散漫,言談和神情之間都帶著濃濃的調笑意味,但是這樣的調笑和那個人的卻截然不同,不同于那樣的輕佻浮躁,反而帶了一絲勢在必得的得意,似乎他終于抓到了把柄,抓到了能把她抽筋剝皮的軟肋。

    他眼底沉沉的一片,窗外的陽光連帶著婆娑的樹影一起倒映在他深邃的眼底,泛著繁復璀璨的光澤,精光乍現,不加掩飾,他嘴角帶著笑,話說得輕浮,但是她知道,他眼底卻不是這么單純的神色。

    那種狩獵者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是深入骨髓、無法隱藏的,他把她當成獵物,把玩或者吞噬還不確定,總之,他對她有興趣,便閑來無事逗弄找趣兒。

    這個人要比他那個朋友可怕得多。

    “嗯,然后呢?”猜對之后呢?把她當作是一個有故事的女人,然后編排出她鉛華洗凈之前遭遇的坎坷和情傷,借此深入她的內心,撫平她的傷痛,讓她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捧著一顆心到他跟前,感念他如此知心?

    “你覺得呢?”鄒亦時懶懶地一笑,伸出舌尖舔了舔尖銳的虎牙,陽光打在他臉上,讓他棱角硬朗的臉界限分明。

    這樣的動作由他這樣成熟陽剛的男人做出來自然沒有什么俏皮可言,溫寒看到的就是一副磨刀霍霍向豬羊的陰險狡詐。

    “我覺得啊……”她雙手插兜走向他,之后微微俯身,伸出一只手撐在床頭上,雙目從他鷹隼般的眼神慢慢下滑至他的鼻尖。

    鄒亦時跟隨著她的目光微微抬頭,從這個角度看,他們的姿勢還真是曖昧。他忍不住舔了舔唇,看著她鬢角柔軟的碎發在那張白凈的小臉旁微微顫動,隔著那副活化石般的眼鏡,他并不能看分明她的眼睛,僅僅能看見她嬌小圓翹的鼻尖和紅潤柔嫩的唇,她輕聲開口,紅色的唇,白色的牙,錯落有致地一張一合,鼻尖都是她身上馨香自然的氣息。

    鄒亦時雖然走神,但是在她說完之后,還是很配合地失笑出聲。

    她說:“我覺得你應該輸液了。”

    她驟然起身,冷著臉按了床頭的呼叫器,聲音生硬麻木,像塊木頭:“丁潔玲,過來給鄒亦時掛一瓶頭孢呋辛鈉。”

    說完,她繼續雙手插兜,規規矩矩并且死氣沉沉地離開了病房,鄒亦時看著她離開的方向,嘴角的笑意越發濃烈。

    接手了鄒亦時這個不省心的病人,并沒有讓溫寒的生活有一絲的變化,她本就是一潭死水,怎么砸石頭都濺不起多大的水花,因此,對于別人的驚擾,實則無關痛癢。

    又上了一個夜班,溫寒覺得頭痛的癥狀又加重了,她蜷縮著腿把自己貓進椅子里,伸手在耳后摸著那片小小的印記,但是效果不佳,她郁悶地揪了揪耳垂,只好作罷。

    其實這個方法也不是每次都奏效的,除非是抑郁癥引起的頭痛才能靠這種方式來緩解心理壓力,如果是生理上的,還是得乖乖看病吃藥。

    醫者不自醫,但溫寒偏偏不想叨擾蘭素,于是披了大衣去藥店拿了兩盒止疼藥,回來的路上恰好碰到同樣下夜班的陸乾,相比于她的憔悴,他看著格外地神清氣爽。他敏銳地看到了她手里的藥盒,皺眉問道:“怎么了,身體不舒服?”

    溫寒也皺眉,卻是因為厭煩,她本就習慣獨來獨往,孑然一身,不用被這紛亂的人際關系所打擾,現在卻因為他的主動進攻而漸漸疲于應付,于是,沒什么好臉色地說了聲:“痛經!”

    “不可能。”陸乾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逼著她停了腳步,“你的生理期不是這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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