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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晴遇和唐宵沒有跟著大隊伍再去續(xù)攤兒。

    兩個人中途從餐廳先溜了，沿著馬路往回走。

    還不算太晚，街道上行人往來，車輛擁擠，有交警比畫著手勢指揮車子，路口的超市還在做最后的促銷活動，混雜著小孩子追逐嬉鬧的聲音，一片煙火氣息。

    他們并肩走著。

    姜晴遇想到剛認(rèn)識唐宵那會兒，他渾身都透著陰鷙的氣息，沉默又兇悍，對滿天飛的流言滿不在乎，幾乎把自己和外界完全隔絕開來。跟現(xiàn)在會發(fā)脾氣會笑，偶爾還能開兩句玩笑的人，完全是兩個樣子。

    她看著兩個人十指相握的手，彎了彎嘴角：“唐宵？”

    “嗯？”

    “沒事，”她緊了緊手指，笑，“就想叫叫你?！?

    他也笑。

    “其實(shí)，最開始的時候，”她回想起來剛認(rèn)識那會兒的事情，“我覺得你這個人挺討厭的，自以為是又驕傲、脾氣壞，還很別扭。那天下午我看見老陳正往教室走，所以好心想提醒你收一下手機(jī)，結(jié)果你還瞪我?！?

    “沒瞪你，”他想起來也覺得好笑，“我就是看了你一眼?！?

    “后來我好心幫老陳把手機(jī)轉(zhuǎn)交給你，結(jié)果你跟我說你不早戀。我都沒見過你這么自戀的人，當(dāng)時好想揍你啊！”

    “那后來呢？怎么沒離我遠(yuǎn)點(diǎn)兒？”

    “后來啊，有一次我回家比較晚，撞上你剛跟一幫小混混打完架，兇得要死，路口賣鞋墊兒的老奶奶看見你都不敢吆喝了。”她眨了眨眼睛，“你黑著張臉，見人家躲你，還挺不爽的，我當(dāng)時都怕你心情不好過去一腳踹翻人家的小籃子?！?

    剛來的時候，他脾氣臭，性格執(zhí)拗，背地里沒少得罪人，打過的架也不在少數(shù)。她說的這個，他沒什么印象了。

    “結(jié)果你過去買了幾雙鞋墊就走了。

    “我還見過你翹課打籃球的時候，跟門衛(wèi)大叔養(yǎng)的那只小白狗玩，還給它喂水喝。威風(fēng)凜凜的校霸，其實(shí)喜歡小狗。

    “我遇到醉鬼那次，你明明就打算要來幫我的，還故意說是扯平了。

    “還有我陪許棧去見她‘愛豆’那天，大半夜發(fā)微信給你報了地名又沒講清楚是什么事，你明明還在跟我冷戰(zhàn)，但還是跟常風(fēng)趕過來找我們了。

    “我就在想，你這個人啊，也就是看上去兇巴巴的，但其實(shí)挺心軟的?！?

    唐宵的好，大家都不知道。

    她伸手胡亂地抓抓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瞇著眼睛側(cè)過頭去看他：“你呢？明明誰都不想搭理，怎么也沒離我遠(yuǎn)點(diǎn)兒？”

    他騰出手替她把頭發(fā)松開重新綁上，似乎是想了想，眼底染了點(diǎn)笑意，好半天就只“嘖”了一聲，但沒說話。

    從什么時候起呢？

    大概是她被醉漢糾纏，還絮絮叨叨地跟他講話，好不容易脫身還大著膽子回去給他遞水的時候。

    又或者是在他被所有人排斥，只有她笑著朝他伸手的時候。

    ……

    太多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姜晴遇困意上來，兩個人打了個車回家。

    許棧發(fā)現(xiàn)他們不在了，打微信電話過來。

    那邊嘻嘻哈哈湊了一堆人，好像在商量畢業(yè)旅行的事情，說是想去海邊玩。許棧問完常風(fēng)又扭過頭喊姜晴遇：“你暑假應(yīng)該也沒什么事吧？要不要一起??？”

    電話開著揚(yáng)聲器，姜晴遇想喊唐宵一起，一句“好”都到了嘴邊上。手腕突然被人捏了下，緊接著電話被唐宵伸長手臂拿過去，簡單地說了句“有安排了”就掛斷了。

    姜晴遇回頭看唐宵，不明所以道：“什么安排？”

    “你不是打算跟我回去看看外公嗎？”他把手機(jī)還回去，抓著她的手指把玩著放到手心里，然后抬眼看她。

    她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有點(diǎn)茫然地“啊”了一聲，才想到自己以前還信誓旦旦地答應(yīng)過要跟他一起回去。

    那時候也沒想太多，眼下，她動了動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耳朵有點(diǎn)發(fā)熱。

    有種要見家長的忐忑。

    她頓了頓，才小聲說了句“好啊”。

    回到家的時候，老姜跟老趙還沒睡。

    客廳里的電視機(jī)開著，不知道在播放什么綜藝節(jié)目，觀眾和嘉賓時不時發(fā)出一陣哄笑。

    他們也沒看，兩個人頭挨著頭湊在一起，劃拉著平板電腦挑挑揀揀討論著什么。

    見姜晴遇回來了，兩人立馬抬頭沖她招了招手：“寶貝，快過來，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地方？”

    “你媽媽都挑了一個下午了?！崩辖α诵?，從沙發(fā)上起身，倒了兩杯水拿給老婆和閨女，“你們現(xiàn)在不都流行什么畢業(yè)旅行嗎？我跟你媽早就商量好了，等你考完試，給你來場完全放松的旅行，想去哪兒都成，地方隨你挑！辛苦了三年，都沒什么時間出去，這個暑假完全交給你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樣？現(xiàn)在是不是覺得你老爸老媽形象特別高大？”

    “特高大！”姜晴遇在玄關(guān)處換完鞋，跑過來一把抱住老姜，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十分配合，“我爸媽永遠(yuǎn)是宇宙無敵天下第一好！”

    “哎，你們父女倆還有完沒完了？”老趙端起水喝了一口，放下平板電腦一臉嫌棄，“晴遇，過來，別聽你爸啰唆！”

    老姜也不惱，沖姜晴遇擠了擠眼睛，用下巴指了指老趙，比著口型：“你媽吃醋了！”

    老趙好氣又好笑，直起身來作勢要用平板電腦砸他。

    “爸，媽！”

    姜晴遇喝完水，抿了抿嘴角，試探道：“你們不用挑了，我跟同學(xué)已經(jīng)有安排了?！?

    沙發(fā)上的兩個人都是一愣。

    “這么快就計劃好了？”老姜抬頭開口，還有點(diǎn)驚訝，“打算去哪兒啊？”

    “安城。”她老實(shí)道。

    老趙放下手里的平板電腦，重新坐回沙發(fā)里：“跟小棧一起嗎？”

    “她不去，”姜晴遇也猜到媽媽想到什么，她湊過去在媽媽旁邊坐下，撒嬌似的往媽媽懷里蹭了蹭，“她跟別的同學(xué)去其他地方玩。我去安城，華大也在那邊，我也想去看看?！?

    “唐宵家在安城吧？”老趙一眼就看透女兒的心思。

    “嗯?！?

    “姜晴遇，”她皺了皺眉，還有點(diǎn)不情愿，“我……”

    老姜拽了拽自家老婆，打斷她的話，轉(zhuǎn)過身對著姜晴遇，笑著：“你沒怎么出過遠(yuǎn)門，你媽就是有些不放心。”

    老趙沒說話。

    姜晴遇又去扯了扯她，放軟了語氣：“媽媽，對不起，我那時候沒想騙你，我們當(dāng)時真的就只是同學(xué)，外面?zhèn)餮蕴嗔耍沂桥履愣嘞搿！?

    運(yùn)動會那次，老趙剛好撞見他們在一起，她情急之下保證自己跟唐宵只是同學(xué)關(guān)系。

    雖然老趙之后也沒多摻和他們的事情，但姜晴遇也知道，她心里始終有點(diǎn)過不去。不是因?yàn)樗葡年P(guān)系，而是因?yàn)槔馅w沒對她說實(shí)話。

    “媽，唐宵真的很好，你看，我跟他相處這么久了，我們的成績不都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下滑嗎？我也沒受到一點(diǎn)不好的影響。”

    “互相喜歡，并且會為了對方一直努力變好，只要兩個人都在積極地往上走，這就沒有什么不好，不是嗎？

    “媽媽，我知道上次我做得不對，所以這次一點(diǎn)都沒瞞你，也希望你能相信我，好不好？”

    老趙嘆了口氣，還是妥協(xié)：“你從小就有主見，媽媽也一直相信你自己的選擇和判斷，我也沒想去干預(yù)你的事情。之前那些話，我也說過，只是我的一些建議和想法，希望你能考慮進(jìn)去，你明白嗎？”

    “我知道。”她點(diǎn)頭，抱著老趙的胳膊笑嘻嘻地賣乖。

    “行啦！”老姜笑了笑，習(xí)慣性地打圓場，戳戳自家老婆，“咱們家女兒從小就乖，放心吧！晴遇，給你媽媽捏捏肩捶捶背！”

    “就你會扮好人！”老趙推老姜。

    晚上臨睡前，老姜敲門進(jìn)了姜晴遇的房間，悄咪咪地又給她多塞了點(diǎn)錢。

    “爸……”

    “怕你不夠花，拿著?！彼牧伺乃募绨颍俺鋈ネ孀⒁獍踩Ｄ汩L大了，爸爸媽媽都相信你?！?

    “嗯?！彼鹕肀ПЮ辖?，“謝謝你和媽媽。”

    老姜笑，揉揉她的腦袋，頓了頓，又偷偷往門外看了看：“別告訴你媽媽啊，這是我藏的私房錢！”

    姜晴遇也很配合地露出一臉狡黠的笑，比了個“ok”。

    他轉(zhuǎn)身往外走。

    她拉著門揮了揮手：“爸爸我愛你們！”

    老姜回頭沖她擠了擠眼睛。

    出發(fā)去安城的那天下了點(diǎn)雨。

    六個小時的動車，早上起得早，姜晴遇在車上刷了兩集劇就迷迷糊糊睡過去了，到站之后還是被唐宵叫醒的。

    同禮陵這種濕潤的南方城市不一樣，下了車，撲面而來的是干燥的風(fēng)。

    完全陌生的城市，街頭巷尾都是北方方言，兒化音有些重，嗓門兒大，豪爽又熱情。

    兩人又轉(zhuǎn)了一趟大巴，約莫過了一個多小時，再打車，才到達(dá)小鎮(zhèn)上。

    人不多，沒有城市里那種擁擠的煩躁感，但也不算太偏僻，周圍有大片綠植和魚塘，再往鎮(zhèn)子里走，也有超市和各種店鋪，建筑相對低矮，房屋連在一起，鄰里之間親近又熱鬧。

    正值傍晚，老大爺拎把蒲扇躺在門口的躺椅上聽?wèi)蚯?，偶爾跟著哼兩句?

    也有下象棋的一堆人聚在一起，小孩子們在旁邊嬉鬧，大狗蹲在地上打瞌睡。

    有認(rèn)識唐宵的奶奶上前打招呼：“呀？這不是宵兒回來了？才多久沒見，怎么又長高了！”

    “這不是老徐家那外孫？好久不見了喲！”

    “誰說不是呢？哎，聽說你去別的地方上學(xué)了，怎么樣啊小伙子！昨天你外公還在念叨呢！”

    ……

    一堆人紛紛湊上來，笑呵呵的，話題隨意展開。

    唐宵也都好脾氣地應(yīng)著。

    姜晴遇就站在旁邊，抱著手臂笑著看他被圍著問東問西。

    “走了！”他擺脫大家的問候，過來伸手拍了下她的帽檐兒，“你就知道看熱鬧！”

    她順勢抓著他的手，沒良心地笑，學(xué)著周圍那幫阿姨嬸嬸的語調(diào)跟他搭話。

    3

    姜晴遇第一次來北方城市，對什么東西都好奇，樂呵呵地跟著唐宵走了一路，等真正到了家門口的時候，才想起來緊張。

    唐宵見身后人沒跟上來，回頭看她：“怎么了？”

    “呃……”

    她有點(diǎn)不好意思地?fù)狭藫媳羌猓_像被釘住沒能往前走半步，還是實(shí)話實(shí)說：“要不，我在附近找家酒店住吧？外公又不認(rèn)識我，我有點(diǎn)慌。萬一他知道咱們倆……”

    她指了指唐宵，又指了指自己，有點(diǎn)犯：“外公到時候生氣了怎么辦？”

    “咱們倆？”他故意學(xué)著她的動作也指了指兩個人，很淡地勾了下嘴角，眼角微垂，語氣里染了些許戲謔的味道，“咱們倆怎么了？”

    “就……”她準(zhǔn)備說話，一抬頭才看清他在逗自己，氣呼呼地說，“唐宵你還笑？我在跟你說正經(jīng)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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