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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他讓自己領(lǐng)會愛情，是讓他這個存在變得更遲緩了嗎？他讓自己接近人心，是讓他這個存在變得更虛弱了嗎？如今他確實需要更多思考才能做出決定。甚至恐怖的事物到了身邊，他也還在思考該做什么決定。

    仔細想來，當天災來臨、山洪爆發(fā)、雪崩傾落，身體總是結(jié)合本能先一步行動，做出比思考快得多的反應。

    此時和本能相比，人們自認為高級的自我意識常常在當累贅。有時候它劫持了身體，災難到了眼前還想欣賞奇景色，有時它滿心憂慮和困惑，死到臨頭了還要考慮個不停。

    自我意識就是個遲鈍的官僚，對某些莫名其妙的規(guī)則極其欣賞，卻無視整個有機體的有序運作，然而繞開它行事總是難得不得了。

    他，或者說曾經(jīng)是一個沒有自我意識的模仿者的他，對此事體會其實很深。

    他的靈魂被切除了一部分，動手的人是老安東，這部分靈魂被老安東扔進了天知道是哪里的垃圾堆，留下來的就是他，寧永學。按煉金術(shù)士的說法，這種切除手術(shù)正是創(chuàng)造完人的先決條件。

    寧永學沒法把那部分自己找回來，所以為了在環(huán)境里生存，他必須弄清人和人共處的法則，然后他才能完美融入其中。

    從達旦村到海場，他不停觀察和學習，而他學習的方式其實近似于所謂的信息時代的數(shù)據(jù)程序。

    記得在海場的中學，他因為鄉(xiāng)下的習性和粗野的面貌受了不少白眼，而群居動物總想找個不合群的個體排斥以加強自己的團結(jié)性。基于這類理論，某些不好的事情自然常會發(fā)生。

    在中學期間，寧永學尚未學會徹底的偽裝，尚未學會在城市中與人相處的法則，更不知道如何融入一個完全陌生的群體。

    他最初的反應是打了一架。他其實可以輕易殺死他們，不過他沒有。這個決定不是因為道德觀，也不是因為同情心，是因為書籍和報紙反復宣傳少年犯進了看守所的事跡，而且當時學校有部分打群架的人剛被開除——這些來自環(huán)境的經(jīng)驗教訓讓他規(guī)避危害，得出了自己應該怎么做的結(jié)論。

    沒錯，他沒覺得這么做是錯的，那樣做是對的，他只是在規(guī)避危害。

    當時一些人被他打得痛的死去活來，事后卻沒發(fā)現(xiàn)任何傷勢，他自然借此避免了赤裸裸的暴力。

    可惜海場中學里的群居動物不吃鄉(xiāng)下的一套規(guī)則。當時他是避免了這方面的欺負，卻進入一種其它學生都躲著自己的狀況。即使在強撐著對他出言不遜的時候，他們都會怕他。

    在那時候，他似乎是中學群居動物證明自己勇氣的擋路石，很多想在女孩子面前表現(xiàn)的冒失小孩都想用不激起他本能反應的方式羞辱他，比如說諷刺，比如說藏椅子，比如說各種不那么直接的間接手段。

    當時他的外號叫仿生人。

    在冒失的初中生們?yōu)榱烁髯缘那啻浩谠陝硬灰训臅r候，寧永學以一種非人的方式汲取著周圍的環(huán)境和知識。他保持了最領(lǐng)先的成績，然后他升上了重點高中，進了專門給最優(yōu)秀的學生提供的所謂尖子班，基本上能確定他進入海洋大學的未來。

    當然了，他不是覺得這么學習很有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意味，只是因為根據(jù)報紙的宣傳，他覺得升上重點高中對自己在群居動物里的地位提升更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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