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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福帝姬·第二冊 第六章 駙馬高世榮碩人其頎-《柔福帝姬(共3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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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擊鞠

    紹興元年十一月,尚書左仆射呂頤浩見越州、會稽等地漕運不繼,而臨安形勢已穩定,更適合做駐蹕之地,便建議趙構移蹕臨安,說:“如今中原隔絕,江、淮之地,尚有盜賊,駐蹕之地,最為重要。陛下應當先定駐蹕之地,使發布的號令容易順利傳達到川、陜等地,軍隊順流而可下,使漕運通暢,不至于艱阻。然后速發大兵,以平群寇,于明年二三月間,使國民得務耕桑,則國之根本即可立了。現在天下之勢可謂危急,失去中原之后,只存江、浙、閩、廣數路而已,其間亦大多曾被金軍所破,浙江郡縣往往已遭焚劫,浙東一路,而今看來對漕運頗為不利。若不移蹕于上流,保全此數路,使國家命令易通于四方,則民將失卻耕業,號令亦將被阻絕。以后金人復來,再追悔也于事無補了。”

    趙構覺他所說在理,便下詔宣布移蹕臨安。

    紹興二年春正月丙午,趙構帶著宮眷與百官回到臨安。七日后宴請百官于宮中,并召集數十位年輕官員將領在宮內正殿外行擊鞠賽以慶還蹕。

    擊鞠便是馬球。宣政年間,每年三月,趙佶都會在汴京大明殿舉行幾場盛大的擊鞠賽,軍士將領、文武百官、宗室皇族,甚至后宮美女均可上場競賽,場面甚是熱鬧壯觀。不事游幸的趙桓對此就毫無興趣,自他即位后宮中很少再舉辦擊鞠、蹴鞠等比賽。靖康之變后前幾年政局不穩,戰事頻繁,趙構輾轉于江南,常居無定所,故此也并無心情重拾這類競賽娛樂。現在形勢漸好,趙構歸來,見臨安自收復后官民重建效果不錯,一派安寧祥和的樣子,心中很是喜悅,也便有了仿汴京舊事召官員將領同來擊鞠的興致。

    那日大殿外宮院中東西兩側各豎了兩根金龍彩雕木柱做球門,高約丈余,門前分別站有一人守門,兩名禁中侍衛官手持小紅旗侍立于一旁,以為比賽做裁判,并隨時傳達皇帝旨意。另有數名御龍官身著錦繡衣,手握哥舒棒,準備巡邊拾球。大殿殿階下豎有日月二旗,東西相向,迎風獵獵而舞。教坊鼓樂隊設于殿外兩廊之下,每邊各設五面鼓,連帶著每個球門后的五鼓,共有二十面。不上場的百官坐于場邊所設兩廂坐席上觀看,而柔福與嬰茀等宮眷則坐于殿內珠簾后遠觀。

    參與競賽者分為兩隊,一隊著黃衣,一隊著紫衣,此刻均乘馬執球杖分列兩旁靜候。須臾,只聽長長一聲名馬嘶鳴,宮院正門立時敞開,現身而出的趙構身穿明黃錦繡窄衣,足登烏皮鑲金長靴,手持一柄紅漆彩繪球杖,騎在一匹紅鬣錦鬃高頭駿馬上,一臉肅然地策馬朝場內疾馳而來。

    霎時鼓樂齊鳴,教坊樂伎合奏《涼川曲》,兩廂官員當即起立恭迎,珠簾后的妃嬪宮女亦連連喜呼:“官家來了!”紛紛起身走近,如當年汴京宮女看水秋千一般,以手爭擘珠簾去看趙構身影,唯柔福氣定神閑地獨自坐著,并不如她們那般激動。

    趙構入場之后立即有一名內侍抱著一個金盒跑來,在趙構面前跪下,打開金盒,取出里面的朱漆七寶球畢恭畢敬地置于趙構馬下,再拜,然后退出場外。趙構先象征性地擊球入門,旋即回馬入正席,飲畢群臣敬上的一盞酒后才正式入場開球,率黃衣隊與紫衣隊馳馬爭擊。

    他球技嫻熟,開球后只與黃衣隊隊員傳切配合,數下便已攻至紫衣隊球門邊,引杖一截,穩穩接住隊友傳來的球,兩側觀眾立時齊聲喝彩,教坊樂隊伴奏得愈加起勁,二十面大鼓同時擂響,其聲震天。趙構微微一笑,從容推擊,對方守門官員撲救不及,球應聲入門。

    皇帝先拔頭籌,樂聲頓止,群臣跪下山呼萬歲。球門兩側置有繡旗二十四面,并設有空架子于殿東西階下,每隊攻入一球便須插一旗于架上記分。唱籌官哪敢怠慢,早已取出一面旗插在黃衣隊架上。

    此后黃衣隊攻勢不減,很快又由趙構再下一城,黃衣隊兩籌在手,擊鞠賽以三籌分勝負,黃衣隊只須再攻入一球便可大獲全勝。趙構頗為自得,揚手揮杖示意隊員一鼓作氣盡快拿下這場比賽。黃衣隊隊員們亦大受鼓舞,振作精神馭馬奔游追擊七寶球,紫衣隊頹勢越來越明顯,眼見便要招架不住了。

    很快趙構再度攻至對方門前,球已被隊員傳至他馬下,正在他低首朝下引杖將要擊球的那一剎那,忽有一支黑漆球杖橫入視野,那呈半弦月狀的杖端插于他的球杖與球之間,不過是短如電光火石的瞬間,球已被執杖人遠遠擊開,朝黃衣隊球門那邊飛了過去。

    趙構抬首,看見了破壞他臨門一擊的男子。

    那人著紫衣,騎一匹通體黑亮的馬,一手握球杖,一手策良駒,挺身坐在雕鞍之上。二十多歲的樣子,劍眉朗目中頗有幾分英氣。見丟了球的趙構冷冷視他也不害怕,只略微欠身以示歉意。

    趙構記得他。他是永州防御使高世榮,當初接柔福歸來,他亦有功。

    比賽仍在進行,趙構未及多想,又馳馬走開準備接應隊員傳球,不想高世榮適才所斷的球已落在紫衣隊杖下。高世榮迅速策馬奔至前場,他的隊友當即心領神會地將球朝他一撥,他不待球落地,側身雙手握杖迎空一擊,只聽“啪”的一聲,球硬生生地改變飛行的軌跡,黃衣隊守門者尚未反應過來,球已經飛入球門。

    這球進得煞是漂亮,兩側觀眾不禁齊聲叫好,樂隊依律擊鼓三通,紫衣隊的旗架上也插上了一面記分的旗幟。趙構微微蹙了蹙眉。

    按比賽規定,進球的隊員要下馬向皇帝謝恩。高世榮隨即下馬朝趙構叩頭謝恩,趙構頷首命他平身,然后重又開球,繼續比賽。

    此后形勢陡然逆轉。高世榮乘騎精熟,馳驟如神,駕著黑馬東西驅突,行動如風回電擊一般,不斷搶斷猛攻,黃衣隊門前風聲鶴唳,沒隔多久城門再度告破。

    兩隊平分秋色,剩下一籌最為關鍵,先入球方為勝,因此雙方隊員神色都變得尤為凝重。黃衣隊好不容易自后場將球斷下,一眾球員立時迅速反擊,一路疾馳一路牢牢將球控制在己方球杖下。奔至前場,控球隊員抬頭一看,發現趙構已馭馬到門前,而他身邊并不見紫衣隊員身影,一喜之下連忙將球一擊傳出……忽見一道黑影凌空閃過,影落之時飛向趙構的球已不見蹤跡。眾人定睛一看,才看出原來是高世榮縱馬自遠處飛躍而來,在空中以杖將球擊下,落地時再俯身一擋,略停了停球,然后猛地揮杖,全力一擊,只見那球如流星般越過數名黃衣隊員頭頂,劃出一道悠長弧線,擦著門柱自黃衣隊球門左上角吊入。

    短暫的沉默后鼓聲和喝彩聲再起,高世榮亦微笑著下馬,第三次朝趙構跪拜謝恩。

    趙構淺笑一下,道:“好,你贏了。”然后不再多說什么,下馬入殿更衣。

    賽后趙構召群臣進殿飲酒,并分賞勝負兩方。席間趙構盛贊高世榮,笑對群臣說:“高卿馬術球技都精湛過人,今日紫衣隊獲勝可說全仗他一人力挽狂瀾,理應特別嘉獎。”然后和言問高世榮,“卿希望得到何種賞賜?”

    高世榮出列,躬身問:“陛下,臣可以直言相告么?”

    趙構道:“當然,但說無妨。”

    于是高世榮抬首,朗聲說:“臣請陛下降福國長公主予臣。”

    趙構一凜,暫未作答,舉杯徐徐飲下一口酒后再凝眸看他:“你剛才說什么?”

    高世榮再次躬身一揖,一字一字清楚地答道:“臣斗膽,求尚福國長公主。”

    2.罌粟

    趙構將酒杯擱下,身邊侍女立即過來,提起酒壺為他斟滿御酒薔薇露。一縷淺紫紅色的細流自壺口傾墜而下,注入桌上的白玉雕龍杯中,融聚成一泊清澈的液體,有略深一層的純凈色澤,清香四溢,其間有薔薇花瓣的芬芳。

    酒露淙淙傾流,那聲音在沉默的大殿內顯得異常清晰。趙構一直看著,待一杯酒完全斟滿,才終于開口:“賜永州防御使高世榮錢四百千,綾二十匹,絹三十匹,綿五十兩。”

    這是非常厚重的賞賜,相當于當時參知政事兩月俸祿及一年領取的匹帛量。他此言一出群臣皆明白,這等于是拒絕了高世榮向福國長公主的求婚,以厚賞聊表對他的撫慰。

    不料高世榮并不跪下謝恩,卻上前一步,長揖再道:“陛下賞賜臣不敢受,請陛下收回。陛下若覺得臣位卑職輕配不上長公主,臣會繼續為國征戰、建功立業以求達到陛下的期望。在此之前陛下不必再賞賜別的財物給臣,臣一生所求,唯長公主而已。”

    他話說得如此直接明白,甚是驚人。群臣都知道趙構對現在這個唯一的妹妹異常看重,遲遲不將她許人,大概就是覺得滿臣文武中找不到一個堪與她相配的夫婿,而高世榮雖然人也年輕有為,官至防御使,身份不可謂不高,但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求婚顯然較為唐突,結果如何根本毫無把握。于是眾人一面驚嘆于他的勇氣,一面猜測著趙構接下來的反應,在趙構尚未答復之前殿內便已響起了一片竊竊私語聲。

    趙構直身而坐,四下冷冷一掃視,群臣立即噤聲。

    “卿的意思朕明白了。”他淡淡道:“但長公主下嫁并非小事,此事稍后再議。”

    高世榮似還想說些什么,趙構已一揚手:“奏樂。”

    絲竹聲立即響起,趙構微笑著向群臣舉杯,眾人連忙舉杯以應,紛紛道出祝酒之辭。高世榮只得默默回列坐下,悶悶地獨酌了一杯。

    他是河北世家子,有良好的出身,自小學詩文、練弓馬,及長成后也是個文武皆全的人物。靖康之變后他投入宗澤軍中,因既有膽識又懂謀略,阻擊金軍表現英勇,而頗得宗澤賞識,得到了他的逐步提拔重用。

    建炎三年十一月,活動在淮河、黃河流域的亂軍流寇首領劉忠帶兵進犯湖北蘄州,趙構調高世榮前往蘄州協助蘄、黃都巡檢使韓世清與劉忠作戰。兩將協力,數月后擊敗了劉忠。劉忠最后棄巢而逃,轉入湖南。高世榮領兵搜查劉忠山寨賊營時,在一間小小的柴房里發現了一個形容憔悴的女子。

    她穿著一身暗淡破舊的衣裙,頭發枯黃暗啞而蓬亂,臉頰和雙唇都毫無血色,神情懨懨地倚坐在墻角,在他劈開鎖推門進去的那一剎那她下意識地扭頭朝內,像是被突然加強的光線刺了一下。

    “你是誰?”他站在門邊問。

    她緩緩轉頭,睜目,大大的眼睛無神而空洞。她的雙目正對著他,但他卻不能確定她是在看他。

    就像一粒寒冷的水珠滴落在心上,這景象忽然令他微微一顫。

    他不自覺地靠近她,低身蹲下和言問她:“你是誰?為何被鎖在這里?”

    她靜靜地打量他,從頭盔到鎧甲,從五官到手足,然后,他聽見她清泠的聲音。

    “你是宋將?”她問。

    “是。”他點頭。

    “你效忠的是康王?”

    他再度頷首,但不忘糾正說:“當今圣上已經登基為帝,姑娘不應再稱康王。”

    聞言,她奇異地笑了:“是啊,他已經登基為帝了。”

    那抹笑意似一下子點亮了她殘余的所有精神,她站起來,仔細理理衣裙,攏攏兩鬢的散發,然后轉身看他,下巴微仰,道:“我是道君皇帝的女兒,當今圣上的妹妹,柔福帝姬。”

    半晌的愣怔之后,他鄭重地以車將她送到蘄州守臣甄采的官邸中安置下來。隨后從抓到的幾個劉忠兵卒口中得知了一些關于這個女子的情況。

    她是半月前被劉忠從外搶入山寨的,劉忠見她容貌美麗便欲收為小妾,哪知這女子拼死不從,掙扎間扯下他好幾綹須發,還差點咬掉他手臂上一塊肉。劉忠怒極,將她捆綁起來準備用強,不想后來發現她下體流血不止,覺得污穢,才暫時放過了她,將她關在柴房里,先讓她每日在其中洗衣劈柴,她想待她身體好了后再做打算。但后來被宋軍追擊,形勢告急,劉忠便也把她忘在腦后,逃走時也根本沒想到要帶她走,因此她才得以與宋軍相遇。

    聽她自稱是帝姬,甄采不敢怠慢,又想證實她的身份,便約了韓世清一同勘問。二人為此慎重地穿上了朝服,將她請出,隔簾詢問。她自述從金國逃出,半路被劉忠掠去的經歷,面對二人詢問,她毫不緊張,從容答來,無懈可擊,最后在甄采引導下她又說了一些汴京宮中舊事,連帶著宮中妃嬪、皇子、帝姬名號及相互間的關系都說得準確無誤。

    問罷二人出來,對守在外間的高世榮說:“些微瑣事她都說得這般清楚,想來應該是真的了。”

    高世榮淺笑不語。他早在心里認定了她是真的帝姬。她起身表明身份的那一瞬神色氣度何等不凡,即便是身著粗布衣裙,處境落魄,但她那不容置疑的高貴卻依然附于她平舒的眉間、輕抿的唇角,所以他從不懷疑她所說內容的真實性。

    甄采與韓世清忙遣人將此事上奏趙構,趙構立即下令命他們將柔福送往越州暫住,并派見過柔福的內侍首領馮益和宗婦吳心兒去驗視。二人回報肯定是柔福帝姬后,趙構遂命人趕制云鳳肩輿并相關儀仗和長公主服飾,選了吉日,遣二十名宮女及三千禁兵前往驛館迎帝姬入宮。

    高世榮一路護送柔福至越州,但因柔福身份關系,要再見她已是十分不易,至多只能隔簾相望。他在柔福入宮前兩天受封為永州防御使,并須即刻啟程前往湖南領兵,因此不能像甄采那樣繼續送她入宮。啟程之前,他終于在驛館的后院內再次見到了柔福。

    他本來只是想去她廳外遠遠地向她道別,沒想到她此刻獨自立于院內。那時是傍晚,艷紅的流霞燃燒在天際,而她則穿著一襲緋紅的衣裙,質地輕盈,衣袂映著霞光在晚風中飄舞,那華麗的紅色和那纖弱的身影忽然令他想起了一種叫虞美人的草本的花。

    “帝姬。”他在她身后,很拘謹地喚。

    她悠悠一回頭,淡淡地看他,不發一言。

    她的臉色異常蒼白,像他初見她時一樣,映著紅衣更是如此,讓他們這幾月的悉心照料顯得毫無作用,但他卻不認為世間還有比這更美的容顏。

    “帝姬,”他有些艱難地說,“我要走了。皇上任我為永州防御使,并要我即刻前往永州平寇。”

    “那又怎樣?”她像是很不明白他為什么會跟她說這些。

    他頗失望:“我是來向帝姬道別的。”

    她點點頭:“哦,知道了。你走吧。”

    她甚至不說一路順風之類的套話。

    高世榮向她行了一禮,轉身欲走,邁了幾步畢竟又轉回頭,對她道:“帝姬,我叫高世榮。”

    雖護衛在她身側好幾月,但她從來沒問過他任何問題,也沒開口喚過他,所以他并不確定她是否知道他的名字。

    她微微笑笑:“好,你叫高世榮。”

    她對他笑了。像是得到莫大的獎賞,他亦欣然一笑,然后帶著滿心喜悅啟程趕赴永州。從此,那流霞下的艷紅虞美人,和她最后那縷恬淡的微笑定格在他記憶里,化作了他積極領軍破敵、為國建功的一大動力,他亦由此認定,這個與他偶遇于凡塵中的帝姬將是他畢生的理想。

    3.女誡

    高世榮的求婚自然成了宮中女子有興致討論的一大新鮮事,連一向與柔福不睦的潘賢妃,都滿臉笑意地向她極力夸贊這位駙馬候選者:“這位高公子出身名門,家世與人品都不錯,年紀輕輕就已官至防御使,前途無量啊,與長公主倒也很是般配呢。”

    張婕妤笑著打斷她:“姐姐這話也不全對。長公主是神仙般的美人,就算是一等一的人物也未必能相配,官家就是怕委屈了長公主,舍不得隨意將她下降給普通臣下,所以才把長公主留到現在。若論朝中臣子的人品、風度與官爵,應屬張浚最佳,可惜張大人早已婚配。除了他,條件上佳而又尚未娶妻的年輕臣子,似乎就只有這位高防御使了……聽說長公主當初歸來,曾由他護送過?可見長公主與他是有緣的,而他一直獨身不娶,或許就是為等長公主,若非對長公主情深意切,今日豈敢于在大庭廣眾之下向長公主求婚?雖說長公主下降給他仍是有些委屈,但他日后必會珍愛長公主一生一世,也稱得上是一段良緣呀。”

    柔福聽人談論她的婚姻大事,毫不像一般女子那樣忙不迭地面露嬌羞之色,漠然看了看潘賢妃與張婕妤,一時也沒與她們答話,只把目光移到嬰茀臉上:“嬰茀,你覺得呢?”

    嬰茀低首微笑道:“該說的兩位姐姐都說了,我口拙,講不出什么更好的話,只是覺得……高公子今日球打得真好,舉止瀟灑,氣宇軒昂,像極了當年出使金營歸來,策馬入艮岳的官家。”

    柔福凝視她良久,唇角忽地上挑,拉出道冷冷的月弧:“拿臣子跟官家比,似乎有點欠妥。”

    嬰茀臉色大變,忙頷首道:“長公主見諒,是嬰茀失言了!”

    柔福沒再理她,起身回閣,擲下一句話給幾位面面相覷的妃嬪:“要道賀也不是在現在,九哥還沒答應呢,你們倒先樂起來了。”

    趙構這日打了場擊鞠賽,又在晚宴上與群臣多飲了些酒,到了夜間覺得有點累,便通知內侍今夜不再去御書齋批閱奏折,早早回到寢殿休息。然而高世榮求婚的情景頻頻浮上心頭,想想不覺又是一陣浮躁氣悶,最后嘆了嘆氣,還是決定再回書齋坐坐。

    走到書齋門前,見門內有燈光,兩名內侍守在門前,見了他立即下拜請安,然后朝書齋內喊了聲:“官家駕到!”

    趙構蹙眉問:“里面有人?”

    內侍躬身答說:“福國長公主在里面看書。”

    趙構點點頭,然后邁步進去。依稀想起她以前曾請他允許她去書齋找書看。

    柔福立在房中,待他進來后朝他一福,他伸手挽住,說:“私下不必這么多禮的。”

    她頷首答應了一聲,低眉斂目,郁郁寡歡的樣子,手上一卷書,是尋常的《楚辭》。

    他接過書看看,略笑了一笑,問:“瑗瑗愛讀《楚辭》?是了,所以嬰茀的名字都出自這里。”未聽見她應聲,轉首一看,溫言問她,“怎么?誰惹你不高興了?”

    她黯然淚垂:“我不要嫁給高世榮!”

    梨花帶雨的模樣當真我見猶憐,他忍不住輕輕嘆息,引袖為她拭淚:“我又沒答應他。”

    她輕顰淺蹙,臉上淚痕雖被他拭去,卻還有細細一層水珠縈在雙睫之上。“九哥,”她對他說,“我一生不嫁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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