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次日天明,顧鸞在楚稷懷中醒來。 因他有早朝,她醒得比他早的時候并不太多,今日主要是因睡姿不妥,把胳膊睡麻了。 待得胳膊緩過來,顧鸞也沒了睡意,索性便不再睡,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去廂房看了看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都睡得很香,她忍不住心底的那股幼稚勁兒,伸出手指在他們臉上又戳又捏,他們也不醒。 不多時,燕歌進了門來,小聲喚她:“娘娘。” “嗯?”顧鸞含笑抬眸,燕歌走近兩步:“昨日娘娘和皇上在梅園的時候,那個顧才人……” “《長門賦》。”顧鸞從搖籃邊站起身,眼簾低下去,“我知道。” 燕歌怔了怔:“娘娘聽見了?” “嗯。”顧鸞頷首。 幾是從第一句詞飄來的時候她就聽見了。 “我猜是良王去準備那些東西時陣仗大了些,讓她知道了,便早早候在了那兒。”她循循說著,俄而注意到燕歌的神情,“怎么了?” “那個顧才人,就先不多提了。”燕歌咬了咬唇,“倒是馮昭儀……在我們離開葳蕤宮時沖出來,塞給張公公一封……一封血書,求張公公呈給皇上。” 她邊說邊將手探入衣袖,摸出一方白帛,奉與顧鸞:“張公公說他拿不準主意,讓奴婢先給娘娘過目。奴婢瞧著,他是想賣娘娘一個人情。” 顧鸞眸光微凜,視線劃過她手中的白帛。屋中光線昏暗,折疊整齊的白帛上透著的血跡又淡又斑駁,多少有些}人。 顧鸞淡笑:“他自是想賣我人情。” 若不然,這東西直接呈給楚稷就是了。拿給她看,便是給她個機會不讓楚稷知道這些。 她又說:“可我不要這人情。” 燕歌一怔:“那……” “可若由我把這東西給皇上,就等同于背后捅了張俊一刀。你拿去還他吧,告訴他我沒碰過,讓他呈給皇上就好。”她道。 燕歌秀眉蹙得更緊了兩分:“娘娘究竟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顧鸞一哂,“我不愿多背人命,但更不愿留著馮昭儀讓自己吃虧。留后患的例有倪氏一個就夠了,不必再有第二個,善心發(fā)給誰也不能發(fā)給想要自己命的人。” “那……”燕歌手里捏了捏那封血書,“不如就把這血書扣下。不然萬一皇上一時心軟,可就說不準要出什么事了。” “你說的沒錯。”顧鸞頷首,沉了沉,“但我更愿意相信皇上。” “我信他是個仁慈之人,更信他在我與旁人之間,會更愿意將這份仁慈給我。馮昭儀想要我的命,他清楚,就不會給我留這等麻煩。” 燕歌聽得怔了怔,遲疑著打量她:“這種事……娘娘真要賭皇上的心思?” “我想我該多信他一些。”顧鸞輕喟,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沉吟了一會兒,唇角劃過一縷薄薄的笑,“他總是比我想得更好的。” 她一直喜歡他,從前卻沒有多么信他。她將她對他的感情視作一場飛蛾撲火般體驗,從一開始她就做好了他會變心的準備。 這樣的清醒能讓她免于吃虧,卻也讓她不安。但經(jīng)了昨日,她的心似乎放下了,她想她該多信他一些。 他是真的將她放在了心里的,否則他貴為天子想討好一個人再簡單不過,大可不必交待良王去安排這些奇思妙想的事情,更不必自己一連忙碌數(shù)日去學(xué)做湯包。 她身在宮中,什么山珍海味吃不著,哪里就真缺那一口湯包了呢? 只是她說喜歡,他就在意罷了。 顧鸞想得明白這些,也愿意珍視這些。 余光中忽而一亮,顧鸞抬眸,看到寢殿的燈亮了。 “走吧。”她起身往外走去,出了廂房回到殿中。楚稷果是起了,看她進來,一笑:“起這么早?” “也沒早多久。”她邊說邊走到床邊,坐到他身邊,抱住他的胳膊,“我是不是可以回紫宸殿了?” 楚稷懵了一下,笑應(yīng):“趕緊來。” 這些天他很想她。 若不是想著學(xué)做湯包的事不能被她察覺,他早就要繃不住了。 是以自這日開始,佳妃就又恢復(fù)了“御前掌事女官”一職,回到紫宸殿當差去了。 后宮原以為能看著熱鬧的眾人敗興而歸。又過兩日出了正月,顧才人與馮昭儀終是沒能逃過一死,區(qū)別只在于顧才人是廢了位份死的,死后也只以庶人的身份拖出去草葬;馮昭儀惹的事少些,楚稷便留了她的位份,讓她得以葬入妃陵,對外只說是病故,保全了娘家的顏面。 如此再幾個月過去,永昕與永昀滿了兩周歲。 說來也怪,兩個孩子明明是孿生兄弟,顧鸞以為他們會一輩子長得一模一樣。可隨著時日漸長,她慢慢發(fā)現(xiàn)兄弟兩個好像越長越不想。 最初的時候臉沒長開,只能勉強看出眉眼略有不同。如今到了兩歲,已到了一眼就能看出差別的程度。她和楚稷一起盯著他們看了半天,有了個大概的結(jié)論:永昕長得更像楚稷一些,眉目清俊,隱含凌厲;永昀長得更像她一點兒,眉眼間比永昕多幾許溫柔,長大或許會有幾分文弱氣質(zhì)。 生辰當日,宮中為兩個孩子大賀一場。各樣賞賜、賀禮堆滿了純熙宮正殿,慶賀從早上一直持續(xù)到天黑。 這回的宴席兩個孩子都留在了含元殿那邊與眾臣同賀,待得賓客散去,顧鸞從棲鳳宮告退尋到紫宸殿。走進內(nèi)殿見父子都不在,想了想就往寢殿走。繞過寢殿的影壁一瞧,便見楚稷正把累得說睡就睡的倆孩子在床上擺放整齊,旁邊還站著個強撐著沒睡的永昌。 “快睡。”楚稷把永昌也抱上床,拍拍他的額頭。 永昌扯著哈欠望見門口:“佳妃娘娘――” 楚稷轉(zhuǎn)身,二人相視一望,顧鸞摒著笑:“看來今晚紫宸殿不夠睡了?” 楚稷輕嘖:“只好去純熙宮了。” 顧鸞含著笑,上前拉著他的手往外走,二人便又一起回了純熙宮。沐浴就寢,忙了整日的顧鸞睡得也快,楚稷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了――現(xiàn)下是四月,他掐指一算,又一場水患應(yīng)是快了。 他清清楚楚地記得,元章八年的春天風(fēng)調(diào)雨順,舉國欣欣向榮。但入了八月,臺風(fēng)裹挾暴雨突然而至,朝堂民間具被殺了個猝不及防。 災(zāi)情嚴重之處,村莊盡毀,牲畜俱亡。一時間餓殍遍地,死傷愈幾十萬。 而后,災(zāi)民流向四面八方,疫病隨之而來。這場大災(zāi)令江浙緩了數(shù)年才恢復(fù)往日的繁榮,而亡故的百姓卻再也回不來了。 記起上一世的事后,楚稷習(xí)慣于在每年年初時回憶一遍這一年將發(fā)生的事情,想起這一幢,他已前后數(shù)次不得安寢。 主要是不知該怎么辦。 要提前調(diào)糧以備來日所用還可找尋理由,巧立名目。但想救人,想提前將受災(zāi)嚴重之處的百姓調(diào)走,絕非易事。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