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楚稷不用上朝的時日,紫宸殿里變得格外愜意。閑來無事,顧鸞就和他一起歪到床上讀書,有時她若在午間暖和些的時候獨自出去走走,回來就能看到他正午睡,三個孩子四仰八叉地躺在他身上,睡相極為有趣。 顧鸞于是找了個機會,提筆將這一幕畫了下來。尚不及上色,父子幾個陸續醒來,她把畫拿過去,楚稷揉著眼睛瞧了眼,撲哧笑出聲。 “哈哈哈哈?!彼麑嫿舆^來,把身上枕著他的三個小孩依次挪開,踩上鞋子走向書案,提筆給畫上色。 他作畫的功底是比她強上不少的。顧鸞見狀就不再自己動手,去側殿沏了茶來給他,又和乳母一道給孩子們穿衣服。等忙完再過去看畫,畫上又多了一個人。 多了一個她。 他把她畫在離床不遠的位置,面前正是書案。她手中執筆,面上銜笑望著他們,面前沒畫完的畫依稀就是她方才給他看的那個樣子。 楚稷上好顏色,書上落款、又蓋了印,晾了一會兒,吩咐張?。骸榜哑饋恚瑨煸趯嫷罾?。” 傍晚時分,賢嬪帶著大公主來了。楚稷不知怎的突然作畫上癮,在顧鸞和賢嬪下棋的時候悄無聲息地給她們又畫了一幅,兩個人的樣子都溫柔沉靜,大公主在榻桌邊用手托著腮,望著黑白子愣神,畫面一片恬淡。 這幅畫完,他同樣吩咐張俊“裱起來,掛在寢殿里”。 不多時到了用晚膳的時候,賢嬪并不急著回去,就留在紫宸殿一道用了。經了這些時日,她見楚稷時可算不再那么緊張,加上四個孩子都在旁邊,笑鬧聲不斷,殿中氛圍分外輕松。 待用完膳,賢嬪帶著大公主告了退,三個男孩子不知為什么突然興奮起來,在內殿跑來跑去,相互對著嚷嚷比誰聲音更大。楚稷和顧鸞被吵得躲進寢殿,顧鸞捂著耳朵感嘆:“看看他們再看看b穎,我就嫉妒賢嬪了!” 楚稷也捂著耳朵,大喊:“那你也生個女兒?。?!” “你喊什么啊?。?!”顧鸞吼回去,外面倏然一靜。而后,三個男孩子好似覺得大人這是在跟他們玩,一起跑到寢殿門前,使出十足地力氣朝門內大吼:“啊?。。。。 ? “……”顧鸞楚稷雙雙殺出門,他彎腰抄起永昌和永昕,她抱住永昀,轉身回到寢殿中,把三個全撂在床上。 “不許喊啦?。?!”兩個人同心協力。 仨孩子:“啊?。?!” 棲鳳宮差人來接永昌回去的時候,寢殿里仍還這樣喊著。景云聽見皇帝的聲音,禁不住地先打了個寒噤,接著側耳傾聽,隱約覺著好似不是在發火。 “……姑娘?!本霸瓶聪騻扰缘膶m女,睇了眼殿里,有詢問之意。 身邊的宮女摒著笑頷了頷首:“沒事,皇上和三位小殿下玩呢。姑姑稍候,奴婢去稟一聲?!? 言畢這宮女就入了寢殿,里面很快安靜下來,沒過多久,永昌蹦蹦跳跳地出了殿來。 “殿下?!本霸普砸桓?,皇帝也出了殿,朝永昌招手,“先喝些水,潤潤嗓。” 宮女即刻端了溫水上前,永昌乖乖地自己捧起來,皇帝蹲身扶著瓷盞看他喝。景云在旁邊看得直一愣,不由暗嘆皇上帶孩子帶得越來越像樣了,看著都讓人心軟。 待他喝完水,楚稷摸了摸他的額頭:“回去吧,好好玩幾天,過完年再回來。” 平日里,永昌都是每旬回棲鳳宮住一日?,F下正逢年關,皇后早幾日派人來打過招呼,說想臘月廿五接永昌回去,過完年初五再回來,也就是在棲鳳宮住個十天。 永昌點點頭,像模像樣地朝楚稷一揖:“兒臣告退!” 景云抿著笑,剛要上前帶他走,卻見他又跑進殿里。 “佳妃……娘娘!”永昌跑到顧鸞身邊,拽拽她的裙子,仰起頭,奶聲奶氣,“我走啦!” “慢走?!鳖欫[含笑,一脧永昕和永昀,“跟哥哥道別!” 永昕和永昀還在床上玩著,聞言一道看過來,朝永昌擺擺手。 永昌也跟他們擺了擺手,便又跑出去,拉著景云的手走了。 退出紫宸殿,景云牽著永昌的手走在前頭,兩個乳母跟在后頭。她想了半晌,還是問看一句:“殿下喜歡佳妃娘娘嗎?” “嗯!”永昌重重點頭,“喜歡!” 景云點點頭,暗想:喜歡就好。 她好似不該這樣想,因為她是皇后身邊的掌事女官,皇后那樣討厭佳妃,她該時時處處為皇后打算才是。 可正因是為皇后打算著,她才不希望皇后和佳妃斗起來。 回到棲鳳宮,皇后已等在了宮門口,見到永昌便忍不住地蹲身,一把抱住。 永昌仍掛著滿臉的笑,甜甜喚她:“母后!” “真好?!被屎蟊е酒鹕?,轉身走進宮門,“近來讀書讀得怎么樣呀?又識新的字沒有?” 兩名乳母相視一望,左邊那個跟緊了兩步,低眉順眼地道:“娘娘,皇上特意吩咐了,說殿下素日讀書都認真勤勉。眼下難得過年,就讓殿下放開了好好玩玩,先不問這些。” 皇后淺怔,遂道:“也好。” 兩名乳母剛松一口氣,又聽皇后跟皇長子說:“那這幾天,咱們就每天只識一個時辰的字,溫故知新,好不好?” 乳母們不禁一噎,一時想勸,但見皇后心意已決的樣子只得將話咽了回去,免得說得太多,反讓皇后察覺紫宸殿中的異樣。 紫宸殿里,永昕永昀玩得累了,便被乳母抱去側殿睡下。顧鸞自去御膳房了一趟,說了幾樣食材讓王敬提前準備,以供她明日一早煲湯用。 而后她便去沐浴更衣,回到寢殿時楚稷已躺到床上看書,她湊過去,下頜往他胸口一方:“上元節我想去燈會?!? 楚稷隨口:“好,去?!? 她又說:“不帶孩子行嗎?” 他驀地笑出來,放下書,目光落在她臉上:“他們鬧是鬧了些,也沒這么招人嫌棄吧?” “我不嫌棄!”她在他胸前蹭了蹭,“就是想單獨跟你待會兒,好不好……” “嘖。”楚稷輕聲。 說得這么委屈,好像有了孩子之后他們就無暇獨自相處了一樣。 但他還是笑吟吟地應了:“好,你還想去哪兒?趁過年不上朝,我帶你去?!? “沒了,就想看個燈會。”她莞爾,邊說邊已設想起來,“我們就不在宮里用膳了,去燈會上找小吃吧。我還想買幾只好看的花燈回來,掛在純熙宮里,多好看啊?!? “好。”楚稷邊應聲邊一拽被子,給她蓋好,“我明日就讓人安排下去,也打聽打聽上元之前京里還有沒有什么別的好玩的。” “嗯!”顧鸞滿意地應下。 而后自是一夜好眠――若不是他精力旺盛,她大概還能睡得更好。 翌日顧鸞身上疲憊得無力去晨省,只得讓燕歌去告了假。燕歌前腳剛走,她后腳就又栽回枕頭上睡熟過去了。 等再醒來的時候已然日上三竿――她忽而覺得鼻子發癢,連打了兩個噴嚏,把自己震醒了。 睜開眼,顧鸞看到楚稷蹲在床邊,左手拎著的玉佩流蘇還沒放下,右手就抬起來彈她額頭:“還不起,都快午睡了?!? “這事怪我?”顧鸞嗔怒地瞪他。 也不知是誰害得她起不來。 “怪我?!背σ宦?,手伸進被子就往她腰間探:“那我幫你揉揉。” 顧鸞立時往里滾了兩圈,裹著被子坐起來:“這就起了!” 他點點頭,也不喚宮人進來,她縮在被子里一件件穿衣,他就頗有耐心地在旁邊一件件幫她遞衣服。等她開始穿外面的衣裙時,衣裙繁復難以一己之力穿戴整齊,他更索性自己動手幫了忙,前前后后地幫她系衣帶理衣擺。 是以等到宮人進殿的時候,只剩服侍她梳頭洗漱了。而后她草草用了些早膳,就去后頭的御膳房,好歹還是把湯燉了起來,只是平日里備來上午喝的湯這回不得不挪到下午去。 申時二刻,湯出鍋了。顧鸞猶是親自到了御膳房來取,分別在幾只湯盅里盛好,再一并擱進食盒,拎到紫宸殿。 申時三刻,一宮女提著食盒走進棲鳳宮的宮門。正逢皇后牽著皇長子的手在殿前散步,她徑直走上前,福了一福:“娘娘,奴婢是御膳房的。佳妃娘娘親手包了些餃子,說殿下一貫愛吃,吩咐奴婢送過來。” 皇后頷首,抿唇微笑:“放著吧?!? 那宮女便將食盒交給了皇后身邊的宮人,規規矩矩地又福了福,就告了退。 申時五刻,楚稷品著湯正慢悠悠說:“好似有點淡。你看,還是得我去幫你吧?”一宦官跌跌撞撞地沖進了殿,趔趄下拜,面無血色:“皇上,出事了!” 楚稷目光微凜:“怎么了?” “棲、棲鳳宮……”那宦官接著磕頭平復了一下氣息,“棲鳳宮適才得了份餃子,說是……說是佳妃娘娘給皇長子殿下的?;屎竽锬锇匆幘叵茸屧嚥说幕鹿偃L,這才才才……兩刻工夫,已嘔吐不止……” 顧鸞愕然,楚稷沉聲:“皇長子如何?” “殿下沒吃……”那宦官道,“皇后娘娘現已傳了太醫去棲鳳宮?!? “朕也去看看?!彼呎f邊起身,顧鸞跟著他往外走。棲鳳宮離紫宸殿并不算遠,二人便未再讓人宮人去備步輦,急急地往棲鳳宮趕去。 說起來,后宮已平靜好一陣子了。這些日子就連皇后與佳妃間也很和氣,偶有那么幾個不快佳妃獨寵的妃嬪拈酸吃醋,卻也終究鬧不出大的風浪。 眼下見突然起了這樣大的波折,顧鸞走出紫宸殿時就想估計闔宮都要趕去湊這個“趣兒”,入了棲鳳宮的殿門一看,不出所料,嬪妃們已到了六七成了。 見圣駕至,眾人皆福身問安,顧鸞亦上前向皇后見了禮,皇后道了聲“免了”,聲音略顯低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帶著思量。 顧鸞抬眸看看她,沒有急于解釋。茲事體大,原也不是她解釋兩句就說得清的。 帝后一并落座,顧鸞仍是坐去了右首的位子。楚稷看看皇后:“怎么回事?” 皇后驚魂未定,無力多言,揮手示意景云上前解釋。景云便將方才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楚稷聽罷即問:“那宮女人呢?” “放下餃子就走了。”景云低著頭,“現下已著人去查?!? 說話間,太醫從外頭進了殿,見圣駕在,上前一拜:“皇上,臣等適才已驗過那餃子,乍看并無異樣,只是肉餡中切得細碎的芹菜乃是毒芹?!? 楚稷挑眉:“毒芹?” “是?!碧t一五一十地稟道,“毒芹外形與尋常所食的芹菜別無二致,常人難以分辨。若切成末,更是看不出來。但這東西毒性極強,所幸宦官試菜時只嘗了半個,才無性命之憂。若三五個吃下去,必定喪命?!? 四下皆靜,楚稷擺了下手,先讓太醫退了下去。 這等靜謐沒有持續太久,殿中很快有人開了口:“若要臣妾說,倒也不必深挖那宮女是誰了。毒手下到嫡長子身上,闔宮里頭也就對一人有益?!? 她一邊說著,目光一邊投到顧鸞身上。顧鸞淡然回看,說話的是美人陶氏。見她看過來,陶氏稍有一瞬的瑟縮,轉瞬又強撐起來:“佳妃娘娘這樣看著臣妾做什么,臣妾說得不對么?” 顧鸞輕笑,懶得理會,卻有人幫她駁了起來:“自然不對。皇長子目下養在紫宸殿,佳妃娘娘又素日在紫宸殿伴駕,若真要害皇長子,在紫宸殿不好下手么,偏要挑皇長子回棲鳳宮的時候?” 一番話說得既快語如珠又冷淡疏離,顧鸞瞧了眼,秦選侍眼觀鼻鼻觀心地立在那兒,說完即閉口,一副慣見的事不關己的樣子。 賢嬪順著秦選侍的話,也道:“秦選侍說的是。再者,佳妃娘娘不僅長伴君側,更執掌御前,宮里不知多少人上趕著巴結。她若真想做什么事,難道還能找不到人為她賣命,還能讓人明明白白地說出來那餃子是她包的?” 兩人一唱一和,前頭說話的那陶美人臉色發了白:“可……可現在闔宮里除了嫡長子,便只佳妃娘娘膝下有兩位皇子。嫡長子沒了,也只佳妃娘娘得的著那份好處。” “陶姐姐怎的這樣愛鉆牛角尖呢?”閔美人掩唇而笑,“是不是好處,也要看怎么說。倘使嫡長子不明不白地沒了,自是佳妃娘娘能占著便宜。可現下那宮女將話說得明明白白,矛頭直指佳妃娘娘,娘娘眼瞧著就要將命搭進去,縱使有萬般好處,她又能得著多少?”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