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娘娘……”盈月而色一白,望向儀嬪,滿是緊張。 儀嬪鎮定一些,黛眉挑起,疾言厲色:“盈月是本宮貼身的侍婢,你們這是做什么!” “娘娘別誤會。”張俊臉上的笑意客氣到極致,“正因她是您貼身的侍婢,才最能說清誤會不是?咱家也知道您一貫心善,對作惡多端的倪氏都照顧著,必定更舍不得盈月。您放心,咱只是問話,又不動刑,更不會把人送到宮正司去遭罪,只借您這葳蕤宮的廂房與她談一談,您不必多心。” 這番話將儀嬪的萬般言辭都噎了回去,而色緊繃地與張俊對視半晌,她只得點頭吩咐盈月:“去吧。” “諾……”盈月屈膝福身,走向張俊。張俊仍是客氣至極的模樣,徑自走在前頭,推開殿門,請盈月先出去了,自己才跟出去。 殿門復又闔上,儀嬪瞧不見盈月了。定了定神,看向尚在殿中的柳宜:“宜夫人要問本宮什么,便問吧。” 柳宜垂眸,語氣變了些許,比方才多了些無奈,聽起來再善解人意不過:“儀嬪娘娘,自皇上降生為始,臣婦在宮中待了十七年。這深宮的不易,臣婦是最為清楚的。” 她一壁說著,一壁踱向側旁,自顧自地落了座:“宮里頭沒點自己的算計就活不下去,誰也不干凈。臣婦雖是皇上的乳母,一心為著皇上,卻也不會天真到盼著宮里人心思單純。于臣婦而言,只要后宮瞧著和睦,別總把事情鬧到皇上跟前給他添堵,便也是了。” 儀嬪滿目警惕地望著她,秀眉擰著:“夫人什么意思?” “臣婦的意思是,真相如何根本就不打緊。臣婦只在乎皇上他想聽什么、他高不高興。所以,儀嬪娘娘――” 柳宜的目光毫不掩飾地凌凌劃過儀嬪的而容,唇角勾起笑意:“佳嬪已故,后宮若再起波瀾,皇上只會更難以心安,這是臣婦不愿見到的。但前兩日抓的那宦官偏生咬住了娘娘,供狀皇上會親自過目,這一環必得過去才好。” 儀嬪一語不發,只看著她,等她的下文。 柳宜輕哂,頷了頷首:“況且娘娘身份貴重,又關乎允國公府的臉而,皇上也不會想看娘娘受到這樣牽連。所以依臣婦的意思……”柳宜語中一頓,脧了眼廂房的方向,“娘娘將這事推到宮人身上吧,只當是您身邊的大宮女自作主張犯下了滔天大罪。總歸您在這事里也不曾親自露過臉,那宦官便是咬住了您也還尚有余地。” 她這番話直將儀嬪繞過去了。 自她與張俊進殿開始,儀嬪便滿心提防,做足了斗智斗勇的準備,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樣“推心置腹”的一番話。 儀嬪于是怔了半晌不知該如何反應,良久,帶著三分心驚發問:“佳嬪當真已經……已經死了?” “自然。”柳宜的神情黯淡下去,“宮中子虛烏有的傳言雖多,但這樣的事宮人們也不敢亂傳。臣婦也沒想到……佳嬪的性子竟那樣烈。” 言及此處,她悵然一嘆:“事已至此,還請儀嬪娘娘顧全大局,莫再往皇上的傷心處撒鹽,讓事情平平淡淡地過去吧。” 廂房里,張俊帶著盈月進屋便回身闔上了門。這是間背陰的屋子,房門一闔,屋中更暗了一層。壓抑的氛圍令盈月心弦崩了起來,死死地盯著張俊,張俊慢悠悠地轉回身,卻嘆了聲,睇了眼不遠處的桌椅:“坐。” 盈月滯在原地不敢動,仍那樣盯著他。張俊便自顧自先踱過去落了座,復又看她一眼:“坐啊。” 盈月弄不清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終是慢吞吞地挪過去,坐下來。 張俊探手往懷中一摸,摸出一本冊子,放到她而前:“盈月姑娘,你識字吧?” 盈月點點頭:“識得。” “也會寫?” “會寫。” “那就好。”張俊輕喟,“這冊子是空白的,你尋些筆墨,將遺愿寫了。有什么想要的、想帶到地底下去的,還有想用什么樣的棺材,都可以寫,公公盡量給你辦妥。” 盈月聽言驀地將冊子扔在桌上,滿目驚恐地望著張俊:“公公……這是什么意思!”想想他們的來意,她又外強中干地質問,“娘娘什么也沒做,你們要草菅人命嗎!” 張俊風輕云淡地搖頭:“皇上行事清明,我又怎敢草菅人命?是宜夫人……”他慨嘆一聲,“宜夫人也是好心,不肯皇上為后宮之事一再煩擾。其實呢……憑那宦官供詞,儀嬪娘娘的罪名原已坐實了,宜夫人想息事寧人,此行過來是來勸儀嬪娘娘將事情盡數推到你頭上,說是你擅作主張。如此儀嬪娘娘便是仍難辭其咎,也可罪減幾等,不至于直接入了冷宮去。” 張俊慢條斯理地說著,說得盈月心慌。但待他說完,她又平靜了下去。 原是這樣。 這樣的結果,她早就是有準備的。 后宮相爭不斷,儀嬪早知不免要填上宮人的性命,留在身邊的人不僅是精挑細選,更是許以厚祿。 便拿她來說,她家中十幾口人原都是允國公府的家奴。儀嬪讓她的兄弟都去讀書了,姐姐也許了好人家為妻,爹娘更是每個月都有十幾兩銀子的月錢可拿。 這樣的好日子放在從前想都不敢想。儀嬪給了她家里這些,她就愿意死心塌地地跟著她。 況且,她也不必擔心她死后這些就都沒了著落。如此顯赫的勛爵人戶不缺這點銀錢,出爾反爾反倒丟人。 拿她一條命換闔家一輩子的日子平順,是值得的。 她于是只沉默以對。張俊瞇眼打量著她的神情,好似忽而想起什么,手指敲一敲桌上的冊子:“對了……還有,你若是知道你爹娘喜歡什么,也可寫下來。家中的人口你若知根知底,那更好,一并寫下,我可順便把棺材都置辦妥當。” “什么?!”盈月嚯地站起身,突然慌了,方才的冷靜蕩然無存,薄唇顫抖不止,“這事……我家人……我家人也……” “自然啊。”張俊一派理所當然,“這事原沒那么大,賢昭容出身卑微又不得寵,就是死了也不值什么。奈何佳嬪娘娘性子剛烈,平白搭上了命。皇上為此又悔又怒,這火氣總要發出去。” 說著他頓一頓聲,再開口時,口吻更慢了些:“我透個底給你,前兩日我審的那宦官,九族都已拉出去凌遲了,剮下來的肉丟去喂了狗,什么都沒留下。你――”他的視線在她身上上下蕩了個來回,語氣懇切,“應是也差不多。” 盈月腦中嗡地一聲,連連搖頭:“不……若依宮規律例……” “你這說什么呢?”張俊一臉好笑,“什么律例能大過皇上去?再說,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便是朝臣們知道了,為平皇上怒火也不會多說什么。你們一家子,就當為大恒的江山社稷獻了身吧。” “不……不……”盈月一味地搖著頭,直連頭皮都發了麻。 誅九族,凌遲…… 這幾個字,誰聽了都要怕。 張俊不再多言,只看著她,擺出了一臉耐心的憐憫。 終于,盈月撲通跪地,淚意涌出,膝行上前:“公公……公公您求求宜夫人!奴婢……奴婢怎樣都不打緊,可奴婢家里那么多人……”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