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顧鸞正一正色:“奴婢去傳膳。” 言畢福身,便往外退。 顧巍抬眸看一眼女兒,又看看皇帝,幾次三番地躊躇之后還是起了身:“臣也先行告退……” 楚稷自看得出他是有話想與顧鸞說,就點了頭:“去吧。” 顧巍一揖,也向外退去。顧鸞出了房門,察覺到父親跟上來,心中便又緊張起來。她硬著頭皮一直前行,只作沒察覺父親跟著,直嫌膳房離得太遠。 如此的“裝傻充愣”卻沒能維持太久,因為顧巍在后頭喊了她:“阿鸞!” 顧鸞微滯,只好蘊起笑看過去:“爹?您怎么出來了。” “一道走走吧,不耽誤你辦差。”顧巍腳下未停,顧鸞只好跟他同行,走出一段,他才又開口,“你跟皇上……” 顧鸞心底一緊,抿唇不言。 顧巍側首,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她:“皇上方才說‘家宴’。” 這倒真讓顧鸞一愣:“什么家宴?” 顧巍皺皺眉:“皇上說一道用膳,讓你我都隨意些,只當是家宴。” ……有么? 顧鸞愣了愣,嘗試仔細回憶,卻發現自己方才心思不在那兒,記不起他是如何說的。 顧巍打量著她:“爹是說過不求你得封得寵,只要你平安。但這種事,你也不必瞞著爹爹。” “……不是。”顧鸞搖一搖頭,“我跟皇上……我們……” 顧巍看著她。 她一時不知該怎么說。 若說“我們之間什么都沒有”,那顯是假話。 可若說“確是有點什么”,那又好像并未到那一步。 他們之間的萬般情愫,都朦朦朧朧的。 顧鸞心底斟酌了良久才開口:“反正……爹您放心,宮里的事我心里有數,皇上……皇上我也是信得過的。他不是敢做不敢當的人,現下我既還在御前,就是沒有旁的事情,您不必操心太多。若來日……來日不在御前了,您也可放心,女兒會照顧好自己。” 這這番話聽得顧巍只嘆氣:“你可要想清楚,后宮可不是什么福地洞天。” “人間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福地洞天?走哪條路都是冷暖自知,自己心里覺得值得就夠了。”顧鸞道。 顧巍聽得一愣,略帶訝色地又打量了她一番。 此次一見,他莫名覺得女兒好像不太一樣了。具體何處不同,他也不太說得出來,但單聽她方才那句話……理是不算深,可說出來聽著就像是經過了許多大風大浪。 看來這宮里的日子是磨人啊…… 顧巍細一想,就有些心疼,覺得自己捧在手心兒里養大的女兒這近一年來指定沒少遭罪。 當日的一頓晚膳用得分外沉默。顧巍生平第一次面圣本就拘謹,心下又擔心著女兒,沒什么話講;楚稷跟顧巍不熟,當著顧巍的面又不太方便與顧鸞說笑,話也不多;顧鸞眼前面前一個君、一個父都不吭聲,自是更為安靜。 家宴散去時,三人不約而同地都松了口氣。 顧鸞將父親送至行館門口便折回來,進了屋,就忍不住問楚稷:“皇上召奴婢的父親來蘇州,也不跟奴婢說一聲!” “啊?”楚稷坐在御案前,從一大摞奏章中抬起臉,“朕沒跟你說嗎?” 顧鸞看得出他這是裝傻,瞪了一眼便不理他了,自顧自坐到旁邊的茶榻上去喝茶歇腳。 楚稷笑一聲,起身走過去:“朕是為公事叫他來的。此番河南空下的官職頗多,缺人手,朕打算讓他當縣令去。” 顧鸞一懵,手里的茶險些傾出來:“不行吧……”她吸著涼氣開口。 楚稷反問:“為何不行?” “不是……不是不行。”顧鸞放下茶盞,“奴婢是怕父親難堪大任。” 楚稷挑眉:“哪有這樣說自己父親的?” 顧鸞:“……” 她沒法跟楚稷說,她是真覺得父親“難堪大任”。上一世,父親就一直在家鄉,連家鄉的縣令都不肯做,覺得當個師爺挺好,巴不得一輩子都別升遷。 這樣一個安于現狀的人,突然奉皇命遠離故土,到河南當縣令?她怕父親沒那個心思以致辦不好差事,把命丟了。 楚稷又笑道:“你放心,朕調他去不是因為你。朕今日下午已與他聊了許久,他在政事上是有些謀略的。” “真的?”顧鸞抬頭看他。 楚稷一哂:“這話豈能兒戲。” 顧鸞這才放了些心。翌日,行館之中早早就忙了起來,因為晚上要與一眾官員一齊設宴,江蘇一地的大小官員幾乎都要到場。 顧鸞于是自晨起開始就在忙著照應各處,晌午時又帶著宮人們浩浩蕩蕩地出了行館,去楚稷看重的幾個官宦人家先行頒賞。 這頒賞看似只是將賞賜送去便罷,其實禮數繁復。宮人們進了門,先要由宦官宣旨,再由領頭的宮女說幾句客氣話。這幾句話得說得既不失天威又顯得親切,最好能讓底下的臣子感恩戴德。 上一世,顧鸞是到了四十多歲才開始辦這樣的差事的。一套嘴巴功夫練到六十多,早已練得爐火純青,就連笑容也能拿捏得恰到好處。 如今,她對這套東西仍是信手拈來。 齊家是當地最大的名門望族,簪纓數代,如今掌事的家主是為年過七旬的老夫人。老人家歲數大了,容易感懷世事,前頭聽張俊宣讀頒賞的圣旨時還好,待得聽顧鸞說話時,老人家激動得直落了淚。 后頭的小輩趕忙上前扶她,顧鸞也上前兩步,握住她的手,臉上仍含著笑:“老夫人定一定。皇上是因記得齊家的好,才有了這般賞賜。若老夫人反倒為這些傷了身,倒成了皇上的不是了。” 齊老夫人連忙抹淚,好生說了一番感念皇恩的話。 往后再去的幾戶人家也都與齊家差不多,顧鸞自知差事辦得漂亮,回行館的路上神清氣爽。到了行館門口卻碰上扎爾齊正出來,一眾宮人駐足見禮,扎爾齊的目光落在顧鸞身上,再看看后頭的一眾宮人就笑了:“大姑姑好氣派。” “殿下說笑了。”顧鸞朝他福了福,無意多留,便領著宮人們往里去。 扎爾齊朗聲:“今晚宴席,我也來,帶了莫格的美酒。大姑姑若有興致,我著人送些給大姑姑嘗嘗。” 顧鸞心下滯了滯。 這般一來二去,她多少知道扎爾齊的意思了,這于她而言算是“節外生枝”。好在她和楚稷已兩情相悅便也不怕什么,再者扎爾齊應也快回莫格了,想是鬧不出什么事來。 又過約莫半個時辰,就開了席。席上官員逾百位,席面從廳中設到院子里。楚稷瞧著心情甚好,與官員們把酒言歡。顧鸞多數時候都侍奉在圣駕跟前,偶爾也出去瞧上一瞧,免得宮人們忙碌間不仔細,出了岔子。 酉時末刻的時候,她又出去了一趟。先去院子里瞧了瞧,見宮人們上菜、斟酒皆井井有條,就又去了廂房。 廂房里放著膳房剛端來的菜。宮人們為免菜肴一路端過來會冷,都是先用食盒提來,便需進廂房換了托盤再端上桌。 顧鸞邁過門檻,視線一掃,眼底驀地一震。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