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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張儀豪宴戲蘇秦?姬雪被逼嫁燕翁-《戰(zhàn)國縱橫:鬼谷子的局(1-15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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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雨回到靖安宮,見只有宮正一人,覺得奇怪,問他道:“父王、姐姐和御醫(yī)呢?”

    “噓,”宮正小聲應道,“御醫(yī)說,娘娘需要靜養(yǎng)!”

    姬雨急道:“母后怎么樣?”

    “娘娘正在候你!”

    姬雨急到榻前,見王后氣色已有明顯恢復,噓出一口氣,輕聲道:“母后,雨兒回來了!”

    王后緩緩睜眼:“快,扶母后起來!”

    姬雨扶王后起來,在她背后墊上枕頭,喜悅之情溢于言表:“母后,雨兒尋到他了,那個白眉老丈!”

    “快,”王后急不可耐道,“坐母后身邊,細細說給母后!”

    姬雨坐下,將方才街上所見從頭至尾細述一遍。

    王后長舒一口氣,微微笑道:“這么說來,此人必是了!”

    “母后,白眉老丈是誰?”

    “是位得道的高人,住在云夢山的鬼谷,號鬼谷子!”

    “???”姬雨驚得合不攏口,“他就是鬼谷子呀?”

    “怎么,你知道他?”

    “是呀,”姬雨一臉興奮,“琴師不止一次提到他呢!”

    “哦?先生怎么講的?”

    “先生稱他為當今琴圣,即使俞伯牙再世,也要矮他半頭!”

    王后微微一笑:“鬼谷先生豈止是個琴圣!”

    “母后,難道他是神仙?”

    王后點頭:“在母后眼中,他就是神仙!”

    “呵呵,”姬雨笑起來,“是哩,看起來還真有點兒道骨仙風。母后,您怎么曉得他來了洛陽?不會是他托夢于您了?”

    “是母后求他來的!”

    姬雨吸一口氣:“母后認識他?”

    王后點頭。

    姬雨來勁了:“母后快說,您怎么認識這位神仙的?”

    “唉,”王后輕嘆一聲,“講起此事,就是母后之憾!”略頓,似是回到過去,緩緩講出一段往事:

    多年前,王后年幼時,膚粗發(fā)黃,是蔡宮里出了名的丑丫頭。然而,蔡公晚年得女,對她甚是疼愛。十二歲那年,她突患一場奇病,高熱不退,黃發(fā)脫落,神志不清,昏睡不醒。幾個老醫(yī)生輪流把脈,皆是搖頭。

    蔡公焦急,在宮門外張榜求醫(yī)。沒過多久,一位白眉老丈揭下榜文,進宮診治。

    白眉老丈細審王后,見她頭發(fā)掉光,全身出疹,身上無一處好皮膚,不憂反喜,對蔡公說:“此病草民可治,但草民有個請求,望蔡公應允?!?

    蔡公喜問:“什么請求?”

    “此女為道之器,從今日起,可叫汕兒。”

    “汕兒?嗯,這名字好,就叫汕兒吧?!?

    “俟汕兒病好,”老丈話鋒一轉(zhuǎn),“老朽要將她帶走。”

    蔡公愕然:“帶走?帶哪兒去?”

    “帶進山林,承道納丹。”

    “這??”

    白眉老丈雙目逼視:“蔡公舍不下嗎?”

    蔡公眼珠子轉(zhuǎn)了幾下,狡黠一笑:“呵呵呵,好說好說,只要上仙能夠醫(yī)好汕兒的怪病,一切都好說!”

    ????

    “母后,”姬雨急道,“老丈治好您了嗎?”

    “要是治不好,怎么會有母后呢?”王后給她個笑,“白眉老丈在母后身上連扎數(shù)針,留下幾包草藥后辭別。將行之際,老丈說他住在云夢山鬼谷,可叫他鬼谷先生,說他一百八十日后來接母后。母后服藥四十九日,康復如常,再四十九日,頭上長出黑發(fā),全身蛻皮,再四十九日,生出一身柔皮,光滑細嫩,聽宮里人說,這叫脫胎換骨?!?

    “后來呢?”姬雨聽得入神,急問,“母后為何沒有隨鬼谷先生進山修道?”

    “唉,”王后長嘆一口氣,“因為你外公呀。一百八十日后,鬼谷先生如約來接他的汕兒,你外公卻生悔意,再三推托,要求鬼谷先生再候三年。三年之后,鬼谷先生踐約再來,你外公卻不顧母后再三哭求,將母后獻給周室。母后出嫁那日,鬼谷先生就站在宮外,眼睜睜地看著母后含淚走進迎親的王輦。鬼谷先生長嘆數(shù)聲,揚長而去。僅過一年,楚人滅蔡,你外公他??也就死于戰(zhàn)禍了!”

    “再后呢?”

    “鬼谷先生再未露面。后來,母后生下你姐妹二人,漸也斷去修道念想。三年前,母后夢見鬼谷先生,先生說,他仍舊記掛母后,只要母后愿意,他隨時可來接母后進山!母后醒來,想到此生所失,頗多嘆喟,哭了整整三日!”

    “母后,您??還想進山修道嗎?”

    “唉,”王后又是一聲長嘆,“怎么不想呢?可修道首在拋卻塵念,而這塵念母后割舍不下呀!”

    “母后有什么割舍不下的?”

    “一是你們的父王,母后既然是他的人了,又怎能舍他而去呢?二是你們姐妹!眼下秦、魏逼聘雪兒,你們的父王左右為難,母后苦無良策,這才求助于鬼谷先生,”王后淚出,“沒想到先生他??竟然來了!”

    “母后,鬼谷先生真的能幫咱渡過難關(guān)嗎?”

    王后重重點頭,以毋庸置疑的語氣說:“只要先生在此,母后心里就踏實了!”重新躺下:“雨兒,去吧,母后累了。記住,此事不可外揚!”

    姬雨點頭,在王后額頭輕輕一吻,退出。

    市集上,鬼谷子師徒不緊不慢地走在前面,蘇秦不遠不近地跟在后面。

    看到旁邊有家小飯棧,師徒二人拐進去,尋個幾案坐下。店家招呼,童子遞上銅幣,要店家隨便上些吃的。店家看一眼師徒二人,拿出幾只餅、一盤涼菜和兩碗稀粥。

    二人吃得很香,尤其是童子,還真餓極了。

    蘇秦站在離他們幾十步外的街面上,擱下挑子,遠遠地看著。蘇秦顯然也有點兒餓了,由不得咽下口水。

    正在饕餮的童子瞥到蘇秦,低聲道:“先生,你看那人!”

    鬼谷子顧自咬嚼。

    “看樣子,想必他也餓了?!?

    鬼谷子似沒聽見。

    童子有些過意不去了:“我們吃的是他的錢!”

    鬼谷子仍舊沒睬。

    見先生始終不發(fā)一言,童子遲疑有頃:“先生,要不,給他個餅吧,反正我們吃不完!”

    鬼谷子瞪他一眼:“吃你的吧!”

    童子給他個黑臉,將頭扭到一側(cè),不忍再看蘇秦。

    蘇秦顯然不是為只餅守在這兒的。他要守的是鬼谷子,他怕先生萬一不回破廟,就再難尋到他了,而他窩著一肚子的疑要問,一肚子的惑待解。

    蘇秦正自守候,肩上被人輕拍了一下,扭頭一看,是張儀和小順兒。

    因有前面兩次交集,蘇秦顯得慌亂,彎腰深揖一禮。

    “喂,”張儀嘴角撇出一笑,“是該稱呼你蘇卿呢,還是蘇相?”

    蘇秦曉得麻煩來了,朝后退一步:“我??我??”

    “呵呵呵,”張儀一副油嘴滑舌的樣子,“叫蘇卿相吧,既有卿,也有相,算是齊全了?!庇种缸约海骸霸谙滦諒埫麅x,魏地河西人?!眲幼骺鋸埖鼐蟼€大躬:“河西張儀叩見卿相大人!”

    蘇秦臉色漲紅:“張??張??張公子莫??莫??莫開玩??玩笑!周人蘇??蘇??蘇??”

    “呵呵呵,是蘇秦吧,在辟雍里聽到卿相向兩位女子亮過家底!”

    蘇秦臉色緋紅,卻不敢接腔,將頭垂下。張儀朝鬼谷子努下嘴:“看人家大快朵頤,卿相的肚皮怕也按捺不住了吧?”

    蘇秦不敢接話,挑起擔子欲逃。

    張儀看向順兒,嗔怪道:“順兒,怎么沒個眼色,還不快幫卿相大人挑上?”

    小順兒去挑擔子,蘇秦卻不松手。

    張儀扯住蘇秦,堆笑道:“呵呵呵,蘇公子,挑擔是粗活,怎能委屈卿相大人呢?讓下人挑去!”說完不由分說,將他擔子取下,扔給小順兒。

    蘇秦不知他意欲何為,緊張道:“張??張??張公子,你??你要做??做??做??”

    許是被蘇秦這滑稽的樣子逗樂了,張儀爆出一聲長笑:“哈哈哈哈,在下不做什么,在下不過是請?zhí)K卿相吃個便飯。屈天屈地,屈人屈己,不可屈了肚皮,是不?只是??”指向這一溜食攤:“這些飯食太差,只配下人填填肚皮。依卿相之尊,自當換個高雅所在才是?!迸ゎ^看向小順兒:“順兒,這王城里面,何處可配卿相進膳?”

    小順兒眼珠兒一轉(zhuǎn):“回主人的話,萬邦驛館附近有家萬邦膳館,說是專以招待列國使臣、達官顯貴,在王城里首屈一指??!”

    “萬邦膳館?嗯,名字不錯,正配卿相進膳。”張儀轉(zhuǎn)對蘇秦,拱手,“在下就在萬邦膳館恭請卿相小酌,望卿相賞臉!”

    蘇秦面色羞紅:“我??我??不??不??”

    “蘇卿相,在下誠意相請,您就賞個臉吧,算是在下賠罪了!”

    “賠??賠??賠什么罪?”

    張儀做出誠懇的樣子:“方才在太學里,是張儀難為卿相了!”

    “蘇??蘇秦不??不??不怪張公??公子!”

    “蘇卿相可以不怪,在下之禮卻是要賠的。蘇卿相,請!”

    “嘻嘻嘻,蘇卿相,我家主人有的是錢,主人請客,您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何必餓著肚子逞能呢?走吧!”小順兒挑起挑子,“咯吱咯吱”頭前走去。

    張儀將蘇秦胳膊順勢挽起,連拖帶拉,將他推走了。

    外面一幕被童子看了個真切。

    “先生,”童子急道,“太學里的那個人把那個人拖走了!”

    “什么那個人那個人的,吃你小子的吧!”鬼谷子慢條斯理道。

    張儀拖著蘇秦來到萬邦膳館。

    萬邦膳館位于文廟對面,是周室接待萬邦來賓的核心建筑之一,與萬邦驛館配套,皆歸行人府管轄。膳館場面很大,朝覲期間最熱鬧時曾有過逾百廚工,同時接待過上千來賓。然而,時過境遷,今日的膳館門可羅雀,廚師也沒幾個了,得虧近日的秦、魏使團,館里總算有了生氣,炊火重起。

    顯然,這兒是蘇秦不曾來過的。看到高大的門樓、大門兩側(cè)的怪獸及一長排大紅燈籠時,蘇秦驚呆了。

    門口停著幾輛輜車,皆顯奢華。小順兒放眼望去,有點兒慌了,將張儀拉到一側(cè),悄聲道:“公子,是否換個地兒?”

    張儀瞪他一眼:“滾一邊兒去!”

    小順兒眼球兒四處轉(zhuǎn)悠,顯然是在尋地兒。

    張儀指向一棵大樹:“你就守在那棵樹下,看好卿相的寶貝兒!”

    小順兒挑起擔子,走到樹后。

    張儀招手:“過來!”

    小順兒一溜煙又跑過來。張儀附耳低語一陣,小順兒點幾下頭,回到樹下。

    張儀轉(zhuǎn)對蘇秦,伸手做個大禮:“卿相大人,請!”

    蘇秦不知他倆在搞什么名堂,退后一步,心慌不已:“我??我??我??”

    “呵呵呵,”張儀笑著指指幾輛輜車,“看到?jīng)],能來這兒的非卿即相,正配蘇公子進膳!請!”

    蘇秦愈加后退。張儀不由分說,推著他直入大門。

    二人走進膳館的大廳,但見華燈普照,卻無一人。望著由上至下的奢華裝飾,蘇秦揉揉眼睛,像是做夢一般。

    張儀大喊:“人呢?怎么不見人呢?”

    行人聞聲趕來,打量二人:“二位是??”

    張儀斜他一眼:“叫你家主事的來!”

    見他衣著華麗,行人鞠個大躬,賠笑道:“這位公子,今天客情大,魏使、秦使,還有燕使,都在迎請貴賓,大行人忙不過來呀!”指左右:“公子請看,連廳里也沒人哪,都在雅室里侍候呢!”

    張儀眼一瞪:“豈有此理!別人是貴客,本公子就不是了?”

    “公子息怒,行人這就稟報大行人!”行人匆匆離去。

    不一會兒,大行人疾步走來,向二人揖禮道:“大行人見過二位公子。”言畢打量二人,看向張儀:“敢問公子何方人氏?”

    張儀回禮道:“在下張儀,魏邦河西人氏!”

    大行人吸一口長氣:“河西?”連連賠笑,深深鞠躬:“貴賓光臨,在下未能遠迎,抱歉,抱歉!”目光落在蘇秦身上:“敢問張公子,這位是??”

    張儀指著蘇秦道:“這位是蘇公子,今晚在下迎請的貴賓!”

    大行人朝蘇秦鞠躬:“大行人見過蘇公子!”

    蘇秦不敢接腔,只往后退。

    張儀拱手:“在下欲請?zhí)K公子在此小酌,請大行人引個雅處!”

    大行人面露難色:“不瞞張公子,您事先未訂,所有雅舍盡皆客滿了!”

    “什么?”張儀大眼一橫,“堂堂萬邦膳館,居然連個雅舍都沒有嗎?”

    大行人眼珠子連轉(zhuǎn)幾下,賠笑道:“張公子息怒,在下想起來了,倒是還有一處,只是??”

    “怎么了?”

    大行人苦笑:“不瞞張公子,周室冷清,本館久未待客,只在近日重新啟用,匆忙收拾出幾間雅舍,不想今日全部客滿。不過,在此旁側(cè)另有一處雅舍,也是接待貴賓用的,張公子若是不急,在下這就使人清掃!”

    “呵呵呵,不急,不急,在下有的是辰光!”

    不消半炷香的工夫,行人將張儀、蘇秦引至一處雅致小院。望著處處考究的華麗裝飾,蘇秦仿佛是在夢境。

    行人指著小院道:“二位公子,這處雅舍雖說是剛剛整理出來的,卻也并無異味?!?

    張儀四處打量一眼,轉(zhuǎn)頭對蘇秦道:“蘇卿,這處雅舍可稱意否?”

    蘇秦方才回過神來:“我??我??”

    張儀轉(zhuǎn)對行人:“蘇卿說,這兒不錯,就它了!”

    “二位好眼力,”行人壓低聲,“不瞞您說,這處雅舍是專門接待伯爵的,遙想當年,鄭伯覲見天子,就曾在此舍飲宴!”

    “乖乖,”張儀咂舌道,“經(jīng)你這么一說,本公子這要暢飲了!”

    行人興奮地問道:“敢問張公子欲食何譜?”

    “鄭伯當年都吃什么來著?”

    “是八熱八涼,其中有熊掌、魚翅、豹唇、麋心四品,皆為天下珍肴!”

    “還能做出嗎?”

    “這些是本館招牌,幾樣珍物四季常備,皆在冰窖存放?!?

    張儀顯然對菜肴不甚了解,不假思索道:“就這個食譜吧!”

    “好咧!敢問張公子欲飲何釀?”

    “你這館中都有何釀?”

    “清一色大周陳釀!”

    “多少年陳?”

    行人如說繞口令般:“有三年陳、五年陳、七年陳、十年陳、二十年陳、五十年陳,還有一壇八十年陳釀,天下少有,當是酒中極品了!”

    張儀手一揚:“就來那壇八十年陳釀!”

    “好咧!”行人應一聲,快步走出。

    難得遇此闊少,行人匆匆去向大行人報喜。

    大行人不喜反憂,眉頭緊鎖:“他們能訂這么好的菜?”

    “是哩!”行人興奮道,“小人說那雅舍是鄭伯曾經(jīng)用過膳的,張公子甚喜,順口點了鄭伯用過的膳食。”又壓低聲:“還有那壇八十年陳釀哩!”

    “???”大行人目瞪口呆,“算過沒,多少錢?”

    行人扳扳手指頭:“粗算下來,不下四鎰!”

    大行人咂舌:“乖乖,三家使臣所點,合起來不足一鎰!”

    “這般慷慨的金主,多年沒遇了!上不?”

    大行人略一沉思,果決說道:“上!”

    緊挨張儀雅舍的是魏使雅舍,總共三個人,陳軫、戚光與一個老丈,老丈是從安邑剛剛趕到的魏宮御醫(yī)。陳軫為他接風。

    看樣子,酒過多巡了。

    陳軫再次斟酒,雙手捧爵,切入正題:“天子娘娘的病,在下就有勞老先生了!”

    “呵呵呵,”老御醫(yī)捧爵回敬,“都是奉旨,上卿不必客氣。上卿能否講講王后之?。俊?

    陳軫壓低聲:“在下懷疑,王后沒??!”

    “哦?”老御醫(yī)吸一口氣,“王后沒病為何裝???”

    “河西對抗,秦與我競聘長公主,周室夾在中間,難作決斷,王后行此苦肉之計,也是難為她了?!?

    “唉,”老御醫(yī)輕嘆一聲,搖頭,看向陳軫,“老朽此來,若是不為診病,能幫上卿何忙呢?”

    “呵呵呵,”陳軫詭秘一笑,“不瞞您老,在下請您老來,不為診病,只為攪局?!敝赶赂舯?,壓低聲:“秦公派來御醫(yī),說是終南山來的仙姑,也是今日剛到。秦醫(yī)怎么說,我們也怎么說,秦醫(yī)怎么治,我們也怎么治!”

    給人看了大半輩子病,老御醫(yī)深知如此有違醫(yī)道,長吸一口氣:“這??”

    “呵呵呵,”陳軫滿臉堆笑,舉爵,“廟堂不比醫(yī)堂,來來來,老先生,喝酒,喝酒,干!”

    在其隔墻是秦使雅舍,幾案上僅有幾道素菜、一壺淺茶。幾案旁邊,面對面坐著秦使公子疾與終南山來的林仙姑。

    公子疾舉爵:“在下奉君命使周,代君上攀親周室,豈料娘娘玉體欠安,得了怪病,周室也就無心親事了。在下如實稟報大良造并君上,竟至于擾動了仙姑清修!在下代君上并殿下向仙姑致謝,謹以此盞為仙姑洗塵!”

    林仙姑舉爵回敬,拱手道:“治病救人為醫(yī)家本務,五大夫不必客氣?!?

    正說話間,一個黑衣人進來,在公子疾身邊附耳低語。

    公子疾吸一口長氣:“魏國張公子?河西?”瞇住眼:“盯住他們!”

    黑衣人閃出。

    膳館的最中心,也即最奢華的雅舍,被燕使淳于髡包下了。他的客人是他自己,且自帶三個女伎,一人操琴,一人鼓瑟,一人手拿竹梆,邊打邊哼小曲。淳于髡獨坐于席,瞇起一雙老眼,自斟自飲,喝個不亦樂乎。

    張儀雅室里,菜肴上齊,蘇秦、張儀面前的幾案完全擺滿仍沒放下,余下的被臨時放在旁邊的一個支架上。

    望著眼前他從未見過的美味佳肴,蘇秦目瞪口呆:“張??張公子,這??這??這么多,豈??豈??豈不是糟??糟踐了?”

    張儀沒有理他,顧自打開陳釀,酒香四溢。

    “哈哈哈哈,”張儀斟滿兩只酒爵,不無興奮道,“蘇卿相金身玉體,幾碟小菜,怎么能是糟踐?”舉爵:“來來來,開喝!”

    張儀不停勸酒,兩人一爵接一爵,不到一個時辰,便將一壇八十年陳釀喝得見了底。幾案上杯盤狼藉。如此陳釀,酒勁自是奇大,看臉色,張儀、蘇秦皆喝高了,尤其是蘇秦,由于平時較少喝酒,臉色紅中帶紫。

    張儀搖搖壺,見沒酒了,舉起壇子,將壇中余酒悉數(shù)倒入壺中,斟滿一爵,推給蘇秦。張儀舉爵,醉眼惺忪:“呵呵呵,大周不欺人哪,八十年陳就是八十年陳,真他娘的過癮!來來來,蘇卿,請!”

    蘇秦酒勁上來,豪氣也出來了,舉爵:“喝??喝??喝??”

    房門裂開一道縫,戚光探進個頭。

    張儀眼角余光瞄見,以為是侍者,呵斥道:“伸個頭干啥?”指空壇:“酒沒了,再來一壇!”

    門“吱呀”一聲洞開,戚光走進,兩眼四處掃視。

    見他鬼鬼祟祟,張儀再度呵斥:“快拿酒來,看什么看!”

    戚光賠笑,抱上空壇子走出,返回自家雅舍,向陳軫附耳低語一番。

    “哦?”陳軫看向他。

    “一共兩個人。一個是咱魏人,說是從河西來,另一個像是周人。都喝多了,河西來的叫張公子,舉止張狂,上的是一等好菜,點的酒是八十年陳釀,還叫那個周人為蘇卿相。對了,那周人是個口吃,一句囫圇話也說不出,不明白張公子為什么叫他卿相。”

    “八十年陳?”陳軫瞇住眼,“盯住他們!”

    戚光拱手:“老奴明白!”

    戚光剛一鉆進魏人雅舍,秦國的黑衣人也忙鉆進秦人雅舍,稟報公子疾道:“姓戚的進去了,似是斟酒,抱著個空壇子出來,拐進陳軫的地方?!?

    “哦?”公子疾急問,“他們說什么了嗎?”

    “沒有聽清,估計是一伙兒的?!?

    公子疾擺下手,那人退出。公子疾轉(zhuǎn)對林仙姑,苦笑道:“唉,都是這些雜事兒,讓仙姑見笑了!”

    頂級雅室里,淳于髡躺在席上,呼嚕聲此起彼伏。三個仍在奏樂的女孩互望一眼,停下音樂。不料淳于髡的呼嚕聲突然停住,眼睛睜開:“咦,光頭正聽得美呢!”

    三個女孩相視一笑,樂聲再起。

    張儀繼續(xù)斟酒,斟到第二杯時,酒壺空了。蘇秦顯然喝高了,神態(tài)較之先前更無怯意。張儀酒勁興起,拍幾案,大叫道:“來人哪!”

    行人聞聲走進。

    張儀看向他,一臉詫異:“咦,不是讓你們拿酒的嗎?”

    行人賠笑道:“張公子,還要何酒?”

    “就方才那酒!”

    行人驚愕:“八十年陳只此一壇!”

    張儀一拳擊在案上:“什么,堂堂大周,美酒才只一壇?”

    “這??”行人瞧一下他的醉態(tài),隨口應道,“張公子息怒,還有一壇七十五年陳的,可否?”

    “不要!”張儀將銅壺“啪”地扔到地上,發(fā)出清脆聲響,“去,叫你們當家的來,拿好酒,本公子只要八十年陳!”

    行人匆匆出去。

    張儀將滿滿一爵遞向蘇秦,舌頭也不囫圇了:“蘇??蘇卿相,最后一爵,在下這??這??這??這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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