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卻說龐涓脫身出來,出了北門,徑投郊外林中,尋到一個開闊處。龐涓左右環顧,確認無人,盡情施展拳腳。練有一時,龐涓擦去汗水,稍作歇息,拔劍出鞘,舞劍如飛。龐涓收勢,插劍入鞘,緩緩走出林子。 回到街區后,龐涓神清氣爽,邁開大步正要走向吳子坊,竟被一人攔住去路。龐涓斜眼一看,見他虎背熊腰,身體壯實,只是右眼稍稍吊起,讓人甚覺不爽。龐涓打個揖,正要問話,此人已將寶劍取下,放在路邊,朝龐涓抱下拳,當街扎下架勢。看那模樣,顯然是想與他過招。 時下武風甚盛,安邑各條街道均有武館,當街切磋武術更是尋常之事。龐涓微微一笑,也不搭話,解下寶劍,略一抱拳,如他一樣扎好架勢。不少路人見有人比武,圍上來看熱鬧。 二人互相繞著圈子,尋找機會。兜有一會兒,龐涓看出對方破綻,突然起腳,徑直踢向對方小腹。對方早有防備,伸胳膊擋住。然而龐涓這一腳卻是虛的,快要踢到時陡然變招,掃地飛去。對方重心偏移,毫無防備,被龐涓掃個結實,撲地倒下。圍觀者紛紛喝彩。 那人一個鷂子翻身,重站起來,撲向龐涓,被龐涓閃過。二人一來一往,又斗數合,龐涓再尋機會將對方放倒。如是再三,對方倒地越來越快,時間越來越短,終于心服口服,抱拳:“仁兄好手段,丁三佩服!” 龐涓亦抱拳:“丁兄承讓!龐涓多有冒犯,望丁兄海涵!” 丁三笑道:“呵呵呵,龐兄哪里話!說到冒犯,該是丁三才是。”看一眼日頭,“日已過午,想必龐兄尚未吃飯吧。在下欲請龐兄小酌一杯,算是賠罪,還望龐兄賞臉!” 龐涓本是豪爽之人,見丁三雖然吊眼,言語卻直,心中頓時有了好感,當下抱拳道:“好,在下請客。丁兄,請!” 丁三現出生氣的樣子,三角眼朝上一吊:“是在下冒犯在先,該由在下請!” 見他如此較真,龐涓撲哧笑了:“好好好,此番就由丁兄請!” 丁三轉嗔為喜,二人各自撿起寶劍,丁三引路,投前而去。 丁三將龐涓帶至元亨樓門口,手指門樓:“龐兄,聽說這個館子酒菜不錯,進去嘗嘗?” 龐涓看都沒看招牌一眼,連連點頭:“好好好,是丁兄做東,哪兒都成!” 二人走進餐廳,剛剛尋好位置坐下,就有小二過來。 丁三看向小二:“來四個小菜,二熱二涼,二肉一魚一素,外加一壇老酒,要好的!” 小二打個響指:“好咧!”轉身匆匆走向柜臺。 龐涓打眼看去,樓中裝飾奢華,進出樓中的客人非富即貴,衣著華麗,不無詫異道:“丁兄,這是什么所在?” “元亨樓。” 元亨樓名為酒樓,實為賭館。開業不出半月,安邑城中就有幾人一夜暴富,與之相隨的是另外幾戶傾家蕩產。正反兩種名聲迅速傳揚出去,此樓頓時成為眾人茶余飯后的談資,無人不曉。龐涓血氣方剛,自是瞧不起這種地方,心中難免“咯噔”一下。然而此番是對方做東,且又是初次見面,便不好再說什么,只得故作驚訝道:“元亨樓?聽人說起過,原來是這樣啊!” 丁三壓低聲:“龐兄,聽人說,這兒不僅是安邑最熱鬧的地兒,也是天下最熱鬧的地兒了。” 龐涓擔心道:“東西一定貴了!” 丁三“啪”地拿出兩塊金餅,擱在案上:“這個應該夠了!” 龐涓顯然有些過意不去了,拱手道:“讓丁兄破費了!” “哈哈哈哈,”丁三豪邁地大笑幾聲,“能與龐兄這般豪士吃酒,是丁某福分!”等待多時,始終不見上菜,丁三有些氣惱:“小二!小二??” 沒人應聲。 龐涓笑著擺手:“丁兄,不急!” “店大欺客哩!”丁三不屑地哼出一聲,賠笑道,“龐兄,看這樣兒,一時三刻也上不來,我們不如到樓上耍耍,既然來了,干脆開開眼!” 龐涓早就聽說樓上設有賭局,甚是奢華,見丁三詢問,心中不免多出幾分好奇,不假思索地應道:“也好!” 丁三似是熟門熟路,引領龐涓走到樓上。龐涓只管跟在后面左拐右轉,一路走去。來到一個大廳門口,龐涓眼前一亮。廳中金碧輝煌,極盡奢華。廳中是個巨大的深黃色賭臺,幾個衣著光鮮的富家公子正圍臺而坐,一個美女莊家美目生盼,將手中骰子搖得嘩嘩直響。十多個賭徒或站或坐,眼睛大睜,眼珠子死死地盯住美女手中的骰子。 龐涓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悄悄問道:“臺邊坐的都是何人?” “小聲點兒,可都是大人物哩!”丁三輕噓一聲,指點,“看到了嗎,中間那個穿白衣的是相爺府中的白公子,左邊穿藍衣的是司農府中的吳公子,右邊穿紫衣的是司馬府中的梁公子!龐兄,要不要進去看看?” “看看就看看!” 二人走進廳門,移近臺邊。剛剛站定,美女莊家“啪”一聲將骰子定在臺上,揭開盒子。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白公子興奮地叫道:“哈哈哈哈,本公子又贏了!” 另外三名男子顯得無比沮喪,各將面前的金子推到白衣男子面前。龐涓打眼一看,白公子跟前已經碼起一大堆黃澄澄的金餅。 一旁皂衣男子搖頭,苦嘆一口氣:“唉,白公子,在下不玩了。今兒手氣背,再輸下去,在下要脫光身子哩!” 眾人哈哈大笑。 美女莊家臉色羞紅,身子一軟,趁勢偎在白公子懷里,輕嗲一聲:“吳公子,瞧你害臊不!” 吳公子看她一眼,咂舌道:“嘖嘖嘖,你個小桃紅呀,究底是啥人害臊哩?一見到白公子,連身上的骨頭都是酥的,站不穩哩!” 小桃紅輕啐他一口,在白公子的懷中又拱幾拱,嗲聲嗲氣道:“吳公子,奴家知道您的口中吐不出好話,再說就不理你了!” 另一邊的梁公子攤開兩手,朝白公子拱拱:“白公子,今兒你交桃花運,連我這個賭神也甘拜下風,連賭連輸呀!” 白公子輕輕推開桃紅,朝梁公子連連拱手:“是梁公子承讓,白虎愧不敢當!” 梁公子正要回禮,一眼瞥見丁三和龐涓,像是突然發現異物似的,目光緊緊盯在二人身上,半晌方道:“這兩位是什么人?” 所有目光齊射過來。 吳公子手指丁三,不屑道:“這不是南街的痞子丁三嗎?” 丁三笑臉相向,跪地叩首:“小人丁三叩見吳公子,叩見在場各位爺!” 龐涓未曾料到丁三竟如此沒有骨氣,鄙夷地斜他一眼,鼻子里哼一聲,轉身就走。吳公子叫道:“那位客人且慢!” 龐涓傲然站住,目光射向他。吳公子與他對視一會兒,扭頭問丁三:“街痞子,他是你朋友?” 丁三再叩:“回吳爺的話,此人正是小人朋友,姓龐名涓!” 龐涓一字一頓:“龐某沒有他這樣的朋友!” 龐涓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震。 丁三一躍而起,驚訝地望著龐涓:“龐兄,你??” 龐涓鼻孔里哼了一聲,朗聲道:“龐涓永遠不會去交似你這般沒有骨頭的朋友!”一個轉身,大步邁去。 吳公子擺手喝道:“這位公子,且慢!” 龐涓頓住步子,緩緩轉過身。 吳公子抱拳:“龐公子,在下吳德才,世襲貴胄,家父為當朝司農。”指著對面,“這位是當朝司馬府上的梁公子,這一位,”手指白公子,語氣倨傲,“就是當朝相爺府中的白公子!請問龐公子是何出身?” 見他這般亮出家世,龐涓知道此地不可逞強,鼻孔里輕哼一聲,轉身準備離去。 丁三回話:“回公子的話,我這位龐兄家住西街龐記縫人鋪,是龐店主的公子!” 龐涓并不認識丁三,丁三卻如數家珍,將龐家端底抖摟出來,這是龐涓不曾料到的,頓時有種被人下套的感覺,臉色漲紅,折回來,怒目逼視丁三。 吳公子聽罷,譏笑道:“哈哈哈哈,姓龐的,我道是何方神圣,不想卻是店家賤坯!”斂起笑容,鄙夷的目光直逼過去,“你可知道,這兒是何處所?” 龐涓未及反應,梁公子陰陽怪氣地附和道:“怪道本公子手背,原來是有賤人帶來穢氣!姓龐的,你這沖了公子的手氣,該當如何?” 龐涓看向他,手按劍柄,冷笑一聲:“姓梁的,你說該當如何?” “嘿,”梁公子跳起來,“你??你小子,骨頭雖賤,舌頭卻硬,敢跟本公子頂嘴!” 龐涓兩眼射出火,按劍之手微微一動,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你說誰的骨頭賤?” 梁公子眼睛一橫:“當然是你這個賤坯!” 龐涓眼睛發紅,走上前去,運足力氣,忽一聲將賭臺掀翻。剎那間,臺上的金餅散落一地,桃紅花容失色,尖叫一聲拱進白公子的懷里。 說時遲,那時快,伏在門外的十幾個壯漢沖進來,龐涓未及反應,已被他們按倒在地,綁個結實。 與此同時,林樓主聞聲進廳,大聲喝道:“何人在此鬧事?” 梁公子手指龐涓,轉向林樓主,大聲呵斥道:“姓林的,你這樓主怎么當的,竟讓這個賤坯在此撒野?” 林樓主賠笑,連連拱手:“都怪小人看管不嚴,掃了各位公子雅興!小人在此賠罪了!”又拱幾下手,目光移向龐涓,指向翻倒在地的賭臺,“小子,是你掀翻這張臺子的?” 龐涓將頭別向一邊。 林樓主陰陰一笑,怪聲怪氣地問道:“是哪只手掀的?” 龐涓仍不作答。 林掌柜厲聲喝道:“我問你,哪只手掀的?” 龐涓扭過頭,兩只眼死死盯住他,一句話不說。林樓主冷笑一聲,目光移向丁三:“丁三,這小子是你朋友?” 丁三連連點頭:“是是是!” 林樓主獰笑一聲,對眾打手道:“拉下去,將他的兩只手剁下喂狗!” “啊?!”聽到剁手,小桃紅發出一聲尖叫,朝白公子懷中更緊地偎依過去,“白公子—” 白公子輕拍她,對林樓主道:“林樓主,就看在本公子面上,饒他這次吧!” 林樓主朝白公子笑笑,拱手,轉對龐涓說:“你小子命好,本樓主看在白公子面上,暫且饒你這次。不過,手可免剁,壞我生意不能不罰!”轉對眾打手,“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關他十天,讓他反省反省做人的規矩!” 眾打手扭住龐涓走出賭廳。 龐涓猛地扭轉身子,目光緩緩射向丁三:“吊眼狼,你敢陰我!” 丁三心虛,面色惶恐,背過臉去。 龐涓目光依次掃向吳公子、梁公子,一字一頓:“兩位聽好,今日之事,龐涓記下了!”一個轉身,隨打手們大步下樓。 正在樓下餐廳吃飯的羅文聽到樓上傳來一陣嘈雜聲,放下碗筷,打眼望去,見是打手擁著被反綁的龐涓走到樓梯口。眾食客一陣紛亂。羅文扔下筷子,急跑出去。 眾人將龐涓擁到樓下,推進一間屋子,“啪”地關上房門。有頃,里面傳來打板子的聲音,但沒聽到龐涓哼出一聲。不一會兒,幾人打完,走出來,在外面鎖上房門。 羅文臉色煞白,急吼吼地奔出去。 小二飛步上來,一把扯住他:“羅爺??” 羅文這才想起未付膳費,掏出一個布幣,扔在地上,飛跑而去。 一路小跑至上大夫府,羅文跑向關押龐衡的院子。 另一條小路上,戚光、丁三也正腳步匆匆地走向小院。羅文瞥見,打個驚怔,身子一閃,隱在樹蔭里。 戚光、丁三走到院落門口,幾個壯漢迎入。 戚光掃一眼,朗聲問道:“龐師傅呢?” 一個壯漢指著屋子:“回稟戚爺,龐師傅在屋子里坐著,不吃不喝,嚷著要回家!” 戚光大步走進屋子,果見龐衡席坐于地,雙目微閉。一碗稀飯和一盤小菜放在旁邊,早已涼了。 戚光在他對面坐下,輕輕咳嗽一聲,拖長聲音:“龐師傅!” 龐衡微微睜眼,冷冷道:“說吧,姓戚的,你想把我怎樣?” 戚光陰陰一笑:“龐師傅說的是哪兒話!戚某并無他意,只是想請師傅做幾套衣服,誰想師傅如此使性,竟連這點兒薄面也不肯給呀!” 龐衡略頓一下,解釋道:“姓戚的,不是龐衡不肯做,而是縫人自有縫人的規矩。對縫人來說,私做王服就是謀逆。龐衡頭可斷,血可流,謀逆之事,斷不能為!” 戚光微微一笑:“戚某也不是強人所難的人,買賣不成仁義在嘛!” 龐衡看過來,似是不信:“哦?” “這樣吧,龐師傅,這三套王服,你想做就做,若是不想做,戚某也不為難你,這就放你回去!” 龐衡站起來,拱手道:“龐衡謝家宰成全!”拍打幾下屁股上的塵土,轉身走出房門,朝院門走去。 戚光叫道:“龐師傅請留步!” 龐衡在院中停步,扭頭望回來。 戚光緩緩起身,從屋里出來,站在院中。 “敢問家宰還有何事?”龐衡問道。 “并無他事。這兒有件物事,聽說是你家的,你可認認。如果是,就順帶拿回去吧!”戚光朝丁三努嘴。 丁三將一柄劍“啪”地扔到地上。 龐衡是縫人,穿針引線,眼睛早已練得雪亮,遠遠一看,就知是愛子之物,心頭一凜:“這是我家涓兒的劍,為何在你這里?” “呵呵呵,”戚光輕笑幾聲,“既然是你家的,你可以拿回去了!” 龐衡拿起寶劍細察一番,沖戚光吼道:“姓戚的,你??你把我的涓兒怎樣了?” 戚光轉向丁三:“丁三,回龐師傅的話!” 龐衡的目光射向丁三。 丁三拱手:“龐師傅,晚生與令公子以武會友,相談甚篤,方才晚生請令公子到元亨樓吃酒,誰想令公子他??” “他??他怎么了?” “他多喝幾口,仗著酒興闖到樓上,沖撞幾位官家公子不說,又大鬧元亨樓,將賭臺掀翻,被樓主的下人拿下,說要按江湖規矩,剁去令郎的雙手雙足。晚生苦苦哀求不成,到你家店里報信,又見門上落鎖。晚生左右打聽,聽說龐師傅在上大夫府上,這才急趕過來!” 龐衡目瞪口呆,跌坐于地。 “呵呵呵,”戚光陰陰一笑,“龐師傅,您怎么坐下了?不想回家了嗎?” 龐衡忽地站起,死死盯住戚光,一字一頓道:“姓戚的,放了我的涓兒!” 戚光冷冷道:“龐師傅好無道理!你兒子在元亨樓酗酒犯事,與我戚某并無半點瓜葛,為什么要我放了他?” 龐衡眉眼一橫,咬牙道:“你的三套王服,龐衡應下了!” “哦?”戚光打個響指,“來人!” 門外閃進一人,哈腰站在一邊。 戚光掃他一眼:“聽說龐大公子在元亨樓犯事了,你去打探一下,摸個底細!” 來人應一聲,疾步走出。 戚光轉對龐衡,打一揖道:“龐師傅,您肯幫戚某的忙,就是戚某的朋友。令郎之事,自然也是戚某之事。龐師傅放心,戚某馬上稟報主公,沖主公薄面,想那樓主不敢輕易造次!” 龐衡冷冷道:“有勞家宰了!” “龐師傅,戚某為您備下仆從二十名,個個能裁能縫,龐師傅要做什么,只管吩咐他們就是!”戚光轉對院中三個漢子,“你三人聽著,從今日始,你們都是龐師傅的下人,龐師傅要什么,你們就備什么。若是誤了龐師傅大事,家法侍候!” 三人齊聲:“喏!” 羅文在院子外面的樹蔭中聽得真切,得知龐家父子并無大礙,緩緩噓出一口氣,決定暫時先不見龐師傅,轉身離開。 龐衡緊趕慢趕,不出十日,三套王服已經完工,使人去喊戚光。 戚光向陳軫報喜:“主公,三套王服今日成了!” “太好了!”陳軫贊道。 “龐師傅怎么處置?” “此事不宜張揚,你可留他再住幾日。” “好哩!” 戚光與羅文趕到小院,眾人跪迎,唯龐衡昂然站立,三套王服懸在衣架上。 戚光審視幾套王服,抬頭望向龐衡,咂舌道:“嘖嘖嘖,好手藝呀!”掏出一沓金幣,轉向跪在地上的眾家奴,“你們辛苦了,來來來,凡在這個院子的,戚爺各賞一金!” 羅文接過,每人發一金。眾人捧過,叩首謝恩。只有龐衡將自己的那枚金幣扔在地上,眼睛直直盯住戚光:“戚家宰,我的涓兒呢?” 戚光賠笑:“龐師傅,戚某差點忘了,令郎之事,主公早已打過招呼,林樓主也真就買了面子,令郎毫發無損,這辰光想必就在貴府上呢!” 龐衡轉望羅文,見他點頭,轉對戚光,抱拳道:“謝家宰了!家宰所要的三套王服均已完工,龐衡告辭!”大踏步就要出門。 戚光擺手叫住:“龐師傅留步!” 龐衡頓住步子,回望戚光。 “龐師傅,戚某差點又忘一件大事。是這樣,得知師傅手藝絕佳,主公有意留師傅再住幾日,做完所有王服!” 龐衡大驚:“姓戚的,你??怎能言而無信呢?” 戚光滿臉堆笑:“龐師傅呀,說到這個,就要怪師傅你自己嘍!” 龐衡驚愕:“怪我?” 戚光兩手一攤,做無奈狀:“主公本想只請你做三套王服,不想師傅一氣講出那么多,主公心就癢了,傳令讓師傅繼續做下去!”拿出一袋金幣,“主公說了,決不虧待師傅,工錢原定每套六金,這又追加三金,共是九金。你已做下三套,三九二十七,都在這個袋里,請你清點。至于后面的工錢,待完工后另行結算!” 龐衡急了,連連搖頭:“我不要你的工錢,我只要回家!” 戚光臉色一沉:“龐師傅,這等好生意,你到哪兒尋去?再說,戚某面子薄,主公的面子,你總該賞吧!” 龐衡長嘆一聲,不再作聲。 戚光將錢袋交給羅文,吩咐道:“羅文,你去龐師傅府上一趟,一來望望龐公子,二來將工錢交給公子,就說龐師傅做完王服就回去!” 羅文接過金子,望向龐衡。 龐衡心里清楚,自己在此私做王服,可能再也回不去了,遂長嘆一聲,對羅文話中有話:“羅文,見到涓兒,就說過幾日我就回去。要是有啥事兒,就讓他去尋他季父!” 羅文點點頭,轉身走出。 龐涓被關在黑洞洞的地下室里長達十余日。 這天早上,兩個漢子打開房門,二話不說,架起他的兩只胳膊,連拉帶拖地將他弄到元亨樓外,朝大街上一摜。龐涓被折磨得力氣全無,又被兩個漢子如此一推,頓時滾于數步之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兩個漢子白他一眼,拍拍手徑回院里。龐涓躺一會兒,咬牙爬起,朝元亨樓的牌匾死盯幾眼,聚起力氣挪到街邊,手扶墻壁緩緩走去。 龐涓挪到自家門口,見門上依然掛鎖,吃一大驚,拐進鄰家豆芽店里。 見是龐涓,老店主迎上,扶住他,關切地問道:“涓兒,你??這是咋哩?” 龐涓看向他:“劉叔,我阿大他??哪兒去了?” 劉叔搖頭:“不知道呀。前些日他跟羅文走了,這還沒回來呢!這些天,來做衣服、拿衣服的人天天都有,也都在向我打聽他呢!” 龐涓心頭一顫:“劉叔,我餓了,弄點兒吃的!” 劉叔進屋,與一個女人一同出來,自己端盆熱湯,女人手里拿著幾塊大餅。 劉叔道:“涓兒,這是你嬸燒的羊雜湯,還沒出鍋哩。這幾塊餅是昨兒烙的,沒顧上熱,你泡湯吃。” 龐涓給老兩口個笑,泡餅入盆,一頓饕餮大餐。吃得差不多了,龐涓抹抹嘴巴,打揖謝過,走出店門,徑至自家鋪前,打開鋪門。 龐涓將鋪中一切巡查一遍,見一切完好,噓出一口氣,在鋪中席地坐下,閉目養神。 傍黑時分,龐涓察覺有人推門進來,抬頭一看,是羅文。 龐涓“噌”一下躥起,一把扭住羅文,咬牙道:“姓羅的,我正要尋你呢,你倒尋上門了!” 羅文也不掙扎,任他扭住。 龐涓扭他到裁剪臺前,朝臺上一頂:“快說,我的阿大在哪兒?” “龐兄松手,在下此來,為的就是此事!” 龐涓松開他,二目逼視。 羅文緩出一口氣,解釋道:“龐兄,是這樣,府上請龐叔做幾套貴重服飾,這辰光仍在忙活!”從袖中掏出二十七金,碼在幾案上,“這是龐叔旬日來的工錢,戚爺讓我先捎給你!” 十日竟能掙到二十七金,匪夷所思! 龐涓掃了金子一眼,冷冷一笑:“縱使為天子做王服,也不會有這么多金子!姓羅的,你甭騙我!” “龐兄勿疑,這些真的是龐叔工錢。因是緊活兒,龐叔又做得好,府上在工錢之外,又給些賞錢,聽戚爺說,是原工錢的三倍!” “什么衣服這么值錢?” “這??”羅文略略一頓,搖頭道,“在下不知!” “姓羅的,”龐涓聲音從牙縫里擠出,“無論你知也不知,家父是跟著你去的,我只向你要人!家父待你不薄,今日我就不多說了。你這回去,叫陳軫立馬放回我的阿大,不然的話??”頓住話頭,將拳頭捏得“咯咯”直響。 “龐兄不必說了,在下這就稟報戚爺,你安心在家等著。”羅文說完,轉身就走,走有幾步,回頭,“還有一事,差點兒忘了!臨別時,龐叔吩咐,萬一有個啥急事兒,可去尋你季父!” 龐涓冷冷道:“我誰也不尋,就等家父回來!” 魏惠侯興師伐秦,公子卬催逼糧草。衛、魯、宋、中山四個小國不敢怠慢,各自備下一萬石軍糧。糧食準備妥當之后,具體發往何地的詔令卻遲遲不來。四國一時納悶,各派使臣前往安邑探問。眾使到達安邑之后,尋不到上大夫陳軫,只好去找司徒朱威。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