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客棧后面是一片開闊的空地,只栽植一株參天老樹,樹下有一口用鐵鏈鎖住的老水井,井里有水,映著一枚明晃晃的月亮。 現在這枚月亮被打碎,逐漸染紅成一輪血月。 有人墜井的消息一傳開,客棧窗戶便一扇接著一扇亮起來,有閑心湊熱鬧的人流都匯聚到空地的水井邊,看客棧的打雜仆役打撈尸首。 白梨沒有下去,站在三樓的窗邊往下看。 薛瓊樓也倚在窗邊,屋內這一點悠然跳動的光,在他眼眸深處覆上一層流光溢彩,看著有些憊懶,但一點也不像是剛睡醒的模樣。 白梨特地留意了一下門口的痕跡,現在更加篤定:“是你鎖的門吧?” 他垂眸看窗下:“你剛剛是不是就想沖出去湊熱鬧?” “我聽到樓上有動靜。”白梨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倒是你,晚上不睡覺的嗎?” “我和衣睡的。”薛瓊樓鎮定地笑了一下,仿佛預料到她接下來要問什么:“你拍門拍得驚天動地,能不把人吵醒?” “也有可能是守株待兔啊。”白梨撐著窗臺,“兔子一出現,那人就睡不著了唄。” 樹影順著月光從窗臺攀爬進來,薛瓊樓抬轉眸盯著她,她維持著雙手撐腮、手肘擱在窗臺上的姿勢,扭過臉同他對視,從下而上的目光,看起來有那么幾分無辜,像只被鎖定目標、卻又不知險境何在的草食動物。 他收回視線:“你這回還想繼續和我作對的話……” 恰好井里的“尸首”被打撈了上來,人群中有膽小的直接尖叫出聲,夜風刮過樹梢,裂錦般刺耳,無端添了抹不可名狀的陰冷。 白梨等了半晌等不到下文,忍不住問:“你會怎樣?” 他漫不經心地說:“我不會像方才那樣,輕易就放你出來。” 白梨大半夜的瞌睡不翼而飛。 靠,你還想侵犯人身自由權! 有些凝重的氛圍中,房門篤篤響了兩聲,推了條縫隙。 綾煙煙被樓底動靜吵醒,將隔壁兩人喊了起來,又不放心白梨,才敲響了她的房門,見屋內兩人都在窗邊,便放心地推門而入,后面跟著姜別寒和夏軒,兩人都是睡眼惺忪,滿臉迷茫。 姜別寒掃了眼,像是有了不得了的發現,睡意飛到九霄云外,曖昧地笑起來:“你們兩個什么時候在一個房了?” “她害怕,”薛瓊樓神色自若:“我只好過來陪她。” 白梨:“……” 姜別寒點到為止,一眼便看到窗戶上的血跡,這才了解到這人拼著最后一口氣爬到窗戶邊求救,結果時運不濟墜下樓,不幸中的萬幸是,又恰好墜進了井底。 若不是井里有水,墜落的動靜驚擾了客棧守夜的雜役,恐怕第二日死在井中也無人發覺 “尸首”——準確來說還吊著一口氣,是個年輕人,年紀不到凡人的而立之年,皮膚被冰冷的井水泡得青紫,腹部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顯然是被人直接掏走金丹。他不省人事,瞳孔渙散,又說明他魂魄受損,性命岌岌可危。 “真是晦氣。”之前給過忠告的那個跑堂小伙坐在臺階上唉聲嘆氣。 客棧生意本就不景氣,現在又死了人,對他們來說,無異雪上加霜。 “誰認識這個可憐人嗎?”他高聲喊了句。 眾人忙不迭搖頭。 “又是無名無姓無親無友的散修。”跑堂小伙不以為奇,例行公事似的將這人基本信息記下,負責傳訊的紙鴿劃過一道雪白的弧線,消匿在沉沉黑夜。 “這是要去通知誰?”姜別寒問。 身旁站了個裹青布頭巾、著青色長衫、作文人儒士打扮的年輕人,不甘寂寞地接過話:“您一看就是外鄉人吧?整座蒹葭渡都歸鹿門書院管,每一座酒館客棧茶肆書鋪甚至是風月之所,書院都有涉足,還白紙黑字寫了明文規定,現在又死了人,當然是傳信給書院弟子,讓他們來調查啊。” “風月之所?”夏軒耳朵很尖地捕捉到這四個字:“這里還有妓|院?” “放尊重點。”綾煙煙拍他后腦:“讀書人的事,不叫勾欄妓|院,這叫風花雪月。” 那儒士打扮的年輕人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地轉移話題:“總之,書院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聽你的意思,”薛瓊樓不疾不徐問:“鹿門書院有辦法救活他?” 年輕儒士循聲望去,見開口詢問的是個和他一樣寬袍緩帶文質彬彬的少年,不免生出幾分親切感,回答起來也耐心許多:“那是自然,你們都不知道山主有一件神通廣大的秘寶嗎?” 他興致高昂地期待眾人以一種久仰大名的語氣回應,奈何得到的只是一致的搖頭:“不知道,什么秘寶?” “是扶乩琴啊。”年輕儒士失望之余,只好自己回答,并往樓下揚了揚下巴:“譬如說這個年輕人,挖了金丹沒大事,修為盡失而已,還能活命,可傷了魂魄就不得了,扶乩琴便可以安魂定魄,能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扶乩琴?”綾煙煙若有所思:“之前聽師父提過幾句,沒想到還真有這種法寶。” 年輕儒士受到些許安慰,一臉與有榮焉:“那是因為山主太低調,扶乩琴才沒能得以名滿天下。” 綾煙煙又問:“真有傳言這么厲害,那先前受了重傷的人應該都被救回來了吧?” 年輕儒士這回不知為何有些詞窮,支支吾吾地應付過去:“應該吧,山主仁義心腸,不是那種見死不救之人。” 說話間,樓下簇擁成一團的人群又喧嚷起來,像被小舟劈開的浪花朝兩側分開。 原來是鹿門書院的弟子收到傳訊趕了過來,清一色月白長袍,行走之間博帶當風,氣度灑然。為首弟子衣擺上繡著一片銀色水波紋,月光下熠熠生輝。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