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女人如撲火飛蛾般的身影,倏忽間在夜色中消失,緊接著出現在樹下,千瘡百孔的裙擺滴滴答答往下滲血。 輕輕一聲悶響。 樊妙儀軟綿綿從樹上滑坐下來,身體往一側傾倒,她面朝著眾人的方向,眼睫一動,像飛蛾翅膀最后扇動一下,眼珠逐漸僵硬褪作死灰,最后的視線,仍舊落在那顆頭顱上面。 氣息全無。 袖子上一行噴濺的血跡,薛瓊樓隨手一甩,血跡飛灑到草地上,如同一把半開的折扇,他從容不迫地走過來,“你們都沒事吧?” 夏軒擦著冷汗擺手:“沒事沒事,薛道友你來得真是太及時了!” 方才姜別寒站得太遠,長鯨一瞬出動,也比不上那女人靠得近,要是被她得手,首當其沖的必然是將白梨護在身下的綾煙煙。 姜別寒收起長劍,望著樊妙儀倒地的方向,“她剛剛要說什么?” “她說這枚舍利不是師兄給她的。”明空指間捏著舍利,“但這上面,確實有師兄的靈力殘留。” “佛子那日說,此回北上是為了尋找令師兄。”薛瓊樓微笑著隨口一問,并沒有任何試探意味:“為何方才聽樊妙儀的意思,你們好似早就認識了?” 明空有些感覺到,這個少年看著彬彬有禮,每回開口也都只是三言兩語,卻是字字尖銳,刀刀見血,而且是那種讓人不覺冒犯的尖銳。 他苦笑一下:“檀越誤會了。那日我在鶴煙福地遇上樊妙儀時,她便以師兄為借口,引我去府上坐客。我沒有拒絕,就是為了暗中調查師兄的死因。” “真的是樊妙儀下的黑手?”夏軒好奇:“她到底有什么圖謀?” “有所圖謀的,應該是她的父親樊肆。”明空搖頭:“師兄只身前往西域,勢必途徑白鷺洲,當時的樊肆還只是個聲名不顯的散修,仰慕我師兄才名,以講解佛法為由,讓他在風陵園耽擱了數日。樊妙儀與他的相遇,也并非全是偶然,樊肆本想用自己女兒拴住師兄,但沒想到……”他轉頭望向女人的尸體:“她假戲真做了。” “她起先是被樊肆蒙在鼓里,得知真相后連夜與師兄潛逃出白鷺洲。違逆父親,有家難回,又和青梅竹馬解除婚約,無顏再面對未婚夫,幾乎被樊家驅逐出去。兩人東躲西藏,樊肆屢次拋出誘惑,讓女兒回心轉意,她都沒有搭理一眼。師兄道心堅定,是在那段日子里,才逐漸被打動,踏足于凡塵,真正動了心。” “相濡以沫,到最后為何反目成仇?” “是我們師門的錯。”明空懊惱道:“師父師叔將師兄逼得太過,他左右為難,為此還被師父抽了一頓戒鞭。他那日原本是想去找樊妙儀的,未料有人比他更快一步,謊稱他的口信,讓樊妙儀死了這條心,還告訴她,師兄已經去了西域,從此二人相忘江湖,各不相見,她做她的大小姐,他從紅塵再回云端。” “樊妙儀聽罷心如死灰,脫下荊釵布裙,登上樊家的玲瓏樓船,果真重新回到風陵園。她已經犧牲了一切,如今物歸原主,卻也是物是人非。樊肆又派人添油加醋,說師兄到了西域,與明王宮圣女引以為知己,親密無間。樊妙儀不甘心被淡忘,轉而鉆研蠱術,她天資卓絕,眉斧蠱便是她心如槁木之時妙筆偶得。師兄不知其中波瀾,只當是自己拖累了她,對她心有愧疚,哪怕中了蠱,也甘之如飴,最后生生折磨致死。” 姜別寒沉默片刻,突然想到什么:“中了蠱……中了蠱的話,身上是不是有浮屠花的標記?” 明空點了點頭:“怎么了?” 幾人對視一眼,最后還是姜別寒正色道:“我們先前在掩月坊,發現了一具尸體,鎖骨下方也有一朵浮屠花,經過了這么多年,尸體上殘留的修為仍舊深不可測,會不會……” “掩月坊……籠州聞氏?”明空有些驚訝,沉吟道:“這么說來,師兄與我最后一次通信,說他已經到了籠州。” “殺他的會不會另有其人?前輩也說了,區區眉斧蠱對他而言算不得致命之物,樊肆又只是個散修,彼時風陵園還未發跡,傾其全族之力也無法與之抗衡,除非有人推波助瀾。” “這般說來,師兄東躲西藏的那段日子,確實不大像在躲樊肆,而像是在躲另外一群人。”明空猜測:“難道就是聞氏?” “聞氏和他有牽連嗎?”姜別寒疑惑道:“樊肆覬覦高僧佛法,妄圖飛升成為地仙,才設下一出美人計,但聞氏又有什么圖謀?” “等一等,”夏軒突然插了句話:“你們有沒有發現一個共同點啊?” 眾人朝他看過來。 他撓撓臉:“就是……這兩家之前都是不登大雅之堂的破落戶,是在令師兄受害之后,突然像暴發戶一樣發跡起來。比如掩月坊聞氏吧,靠販賣爐鼎起家,這半具尸體身上殘留的靈力,夠他們坐吃幾百年。又比如風陵園樊家吧,雖說沒有直接關系,但樊肆能有如今的聲望,還差一點成為地仙,眉斧蠱功不可沒。” 云破月出,滿園陰蟄的鬼影,又變作重重花影,乘著夜風送來沁人心脾的花香。 幾人卻不約而同地背后發寒。 夏軒往后退一步,冷不丁踩到一個異物,嚇得面色煞白,回頭一看才發現是樊清和。他低頭探了探少年鼻息,“他還活著!”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