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沈獨做夢了。 夢里他提著一把刀,彎彎的刀身,猙獰的刀尖,卻有著最厚重的、最肅穆的紅色云雷紋。 刀刃上染了血,滴答滴答地落下去。 很快在腳邊匯作了一灘。 在他面前躺著的是一男一女猶自溫熱的尸首,一個俊朗一個秀美,神仙眷侶一般。可臨死時生出的驚恐,破壞了這兩張令人舒心的臉…… 時間,定格在了他們生命的末點。 他們至死也不相信他們以為的那個“善良的”“不適合做妖魔道主”的獨子,會比他們看中的親傳弟子更狠,甚至向他們舉起了屠刀。 退了一步。 夢中的他似乎有些害怕。 立刻想將手中殺人的刀扔掉,可那一雙手才抬起來,眼前那一男一女的尸體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青澀的少年。 而他,正將刀遞給他。 那少年看著他的目光,交織著愛恨,猶如迷路的囚徒,怎么都走不出自身所在的困境,像年幼的野獸。 接著,顫抖著將刀接過…… 是了。 他弒父殺母用的刀,后來被他賜給了當時還年少的裴無寂,自己則因修煉**神訣,改用了垂虹劍。 十年啊。 原來,都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 做夢的人是不會意識到自己身在夢中的。 所以,在確定了自己在做夢之后,沈獨便醒了。一切一切的知覺,都在這一瞬間,回到了他的身上。 “篤,篤,篤……” 有搗杵的聲音從近處傳來,還夾著一點呼嘯的風聲,間或有輕微的“嗶啵”聲,那是木炭在爐子里燃燒的聲音。 他忽然就有些恍惚。 睜開了眼睛,可大約是因為太久的昏迷,身體乏力,眼前竟蒙了一層陰翳,看著有些模糊。 喉嚨里,更像是卡了一千一萬的碎刀子。 疼。 疼得嘶啞。 即便是竭力地想要發(fā)出聲音,可從喉嚨里透出來的話語也不完全,只是一點點無聲的哀叫。 沒有死,可情況已經(jīng)不能更糟糕了。 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力氣,只有肩腹的傷口處傳來的疼痛,還有周身經(jīng)脈之中傳來的酸乏之感。 一點內(nèi)力都沒有了。 身受重傷。 任人宰割。 沈獨冷靜理智的腦子里,頓時冒出了這兩個詞,接著就明白了自己處于怎樣的境地中:所有下意識的起身和戒備,都是白費力! 于是緊繃的身體一下放松了下來,他躺了回去。 這時候,眼前終于清晰了不少。 一間屋頂蓋著茅草的精舍,四面墻壁都用一根根筆直的修竹排成,看得出有些年頭了,泛著黃;地面上則鋪著一層干凈的木板;他身下應該是一架羅漢床,擱在這精舍的角落里,一眼就能看到房內(nèi)的情況。 靠床的位置,放了個火爐。 爐上架了一口小鍋,里面溫著一碗白粥;炭火燒得正好,紅通通的,也將這原本在油燈下有些昏暗的精舍照亮。 已經(jīng)是夜晚,有朔風敲打著緊閉的窗戶,看不見外面是什么樣。 窗下則置了一張簡單的木案,看得出那應該是平日寫畫的地方,但此刻卻擺著些瓶瓶罐罐和新鮮的藥草。 一道身影便在案前。 高高瘦瘦,穿著很普通的月白僧袍。 竟是名僧人。 從斜后方看去,他的背影十分挺拔;面部的側(cè)影輪廓介于清雋與清潤之間,被案上那一盞有些閃爍的油燈勾勒出來,添上一點帶著煙火氣的顏色;垂首低眸,竟是一派的專注。 他在搗藥。 短短的木杵握在手中,控制著合適的力度,一下一下地落下去。先前沈獨聽見的那種“篤篤”的搗杵聲,便是從這里發(fā)出。 空氣里飄著一點苦澀的藥味兒,還有…… 白旃檀。 是他在天機禪院止戈碑前失去意識到昏倒時曾聞見的那種,并不十分濃烈,幽幽的,隱隱的,是一種讓人心安的溫和香息。 只是此刻聞著,真切了不少。 沈獨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也不知是因為過于專注,還是外面呼嘯的風聲太大,那僧人竟半點沒有聽見他剛才發(fā)出的動靜,依舊站在案前搗藥。 于是他費力地抬了自己的手指,摸到了床邊。 然后用力地叩了叩。 “咚,咚……” 說是用力,可現(xiàn)在的沈獨其實也沒幾分力氣,所以聲音不是特別大。但比起他剛才那近乎于無聲的嘶啞來說,已經(jīng)好了太多。 至少那僧人聽見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