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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旃檀香幽┃天機(jī)禪院,干戈止休。-《貧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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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雪了。

    天很冷。

    血很燙。

    隆冬的雪片,從烏沉沉的天幕飛下,將周遭蕭瑟的群山輪廓掩埋,天與山忽然就成了一般顏色。

    沈獨(dú)一下有些分不清方向。

    他的視野已經(jīng)很模糊。左肩、右腹的傷口猙獰地翕張,汨汨淌出的鮮血不斷帶走他的力氣和溫度,在這荒蕪的山野里留下鮮艷的痕跡。

    但他不在乎。

    若那些追兵夠快,他沒可能逃到這里;既已經(jīng)逃到了這里,這漫天的大雪便有足夠的時(shí)間,將他的行跡掩埋。

    更何況,前面就是天機(jī)禪院了吧?

    “咳……”

    深谷里的石頭,絆了一下,沈獨(dú)腳步本就沉重而蹣跚,還好用手中垂虹劍一撐,才險(xiǎn)險(xiǎn)避免跌倒在地。只是周身本就亂串的氣血,受此一震,便更為紊亂了。

    他咳嗽了一聲,鮮血染滿薄唇,也灑在衣襟上。

    三個時(shí)辰前才換上的鶴氅,本就是深紫顏色,浸滿了旁人的或自己的鮮血之后,越發(fā)深暗。

    就連那寬大袖袍上織繡的大片金色十六天魔圖紋,都被染污。

    哪里還能看出半點(diǎn)妖魔道十年道主深重的積威與氣魄?

    怕就是路邊要飯的,也比他好上百倍、千倍。

    嗤。

    心里不由得冷笑了一聲,沈獨(dú)只覺得喉嚨里血腥氣迅速地涌了上來,幾乎下一刻便要嘔出一口血。

    可他竟硬生生咬牙忍住了!

    蒼白精致的面容上,一雙幽深的墨瞳,比這撲面的朔風(fēng)更烈,比這周遭的大雪更冷!

    他不是不能死。

    妖魔道上十年,見過了無數(shù)的生死,也親手葬送過無數(shù)人的性命。從弒父殺母坐上那個位置之后,他就沒有想過自己能善終。

    只有裴無寂,天真地為他準(zhǔn)備了一口金絲楠木的棺材。

    他說:“若有一日你死了,我便將你收葬在這副棺材里,然后懸在間天崖上。一切都跟你活著的時(shí)候一樣,可以看到最早的日出,最晚的夕落,過最長的晝,度最短的夜。”

    是的,沈獨(dú)不喜歡夜晚。

    他記得,自己那時(shí)候倚在軟榻上,笑了一聲,罵裴無寂是個傻子。

    因?yàn)椋运墓α托逓椋叛厶煜履艽虻眠^他的就沒幾個。若真有一日出事了,死了,那必然是發(fā)生了什么很大的變故。

    在這種情況下,他這種人,怎么可能留得了全尸?

    有棺材都是白費(fèi)。

    可此時(shí)此刻,沈獨(dú)不想死,也不能死。

    不想死在這里,也不能死在這里。

    這一回是天下正道圍攻,妖魔道上有自己人算計(jì)!

    他一旦死在這里,死在這逃亡的路上,遲早會被人找到,一刀割下頭顱,然后掛在五風(fēng)口高高的旗桿上,成為旁人豐功偉績里一筆輝煌的注腳!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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