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風慢悠悠地吹著,路明非的眼睛緩緩睜開,目光順著隨風起舞的窗簾而起落。今天是個多云天,太陽光十分溫暖卻不刺眼,窗前的陶土盆里開滿了紫色的草花,花形宛如不大的鈴鐺。 那是風鈴草,原產歐洲, 初夏開花,上個世紀末中國各地都有引種栽培,其中也有路明非的家鄉。小時候有個男人在下班回家途中給他帶了幾包風鈴草種子,說說是他在植物園工作的朋友送的。他和那個男人利用周末的時間燒了好些個歪歪扭扭的陶盆,幾周的澆水施肥后,風鈴草竟然真的發芽了。那年夏天路明非覺得特別驕傲,因為他家的窗臺上開滿了紫色的風鈴草, 逢人便說。 他看著熟悉的風鈴草, 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這里的氛圍讓他感到身心愉悅,就好像他已經在這里待了很多年一樣,而這里也是最讓他感到放松和愜意的地方。 躺了許久,路明非也終于要面臨一個問題了。 這里是哪里? 他隱約自己先前是倒在了西伯利亞高原的雪原上,昏迷前最后看見的那架巨大的雪橇亦真亦幻,像是圣誕老人趕來救他了,要么是路鳴澤的手筆,要么就是意識極度混亂時看見的幻象。如果是幻象的話,他絕無理由蘇醒在這樣一間雖然普通卻令他十分安心和愜意的臥室里醒來。而且根據他體感溫度,這里的氣候應該是在亞熱帶氣候,他的位置也大約是在23.5°n-40°n、23.5°s-40°s附近,而根據這間臥室的布局和裝飾,這里顯然是在華夏,再結合窗外的景色,這里應該是秦嶺淮河以南的某座城市。 但這可能嗎? 他路線上的那片區域可是一片無人區,不可能有路鳴澤以外的人救下他, 他更不可能被第一時間轉運回國,而是回到卡塞爾學院的醫療部,還有, 他可是…… 路明非忽然驚疑地發現自己那個記錄著他剩余時間的腕表不見了,他身上的衣物也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套…… 白色的無袖背心、松松垮垮的大短褲……不,這也是自己熟悉的衣物。 只不過這些都是那個曾經的衰仔懦夫路明非穿的衣服,而不是后來那個英武霸氣充滿貴族氣息的獅心會會長路明非穿的衣服。 路明非本能地感到了一絲恐懼,但那絲恐懼很快便被壓制下去。 因為這里給路明非帶來的安心和愜意實在是太強了,仿佛他原本就屬于這個令他萬分熟悉卻說不出是哪的地方。 路明非雙手一撐,慢慢地起身下床,踩著一雙塑料拖鞋,環顧自己所在的臥室。中式的竹木家具,淡雅素靜,當然也可以說是有些寒酸。窗簾上是小熊抱著草莓的圖案,也是大街上幾塊錢一米的便宜貨。 他走到窗臺前,輕輕地撫摸著每一個種著風鈴草的陶土盆,反復地摸著,用食指輕柔地觸碰著每個陶土盆的同一個位置。 而臥室的墻壁上,居然還掛了一副癲狂凌亂的畫作,看上去就像是小孩子的胡亂涂鴉。但懂藝術的人都知道,那是美國抽象主義的大師杰克遜·波洛克的作品。這幅應該只是仿品, 真跡已經拍出了天價, 但在臥室里掛上這樣的畫作顯然這個家的主人也是個頗有學養的人。 只是,路明非的心情忽然變得有些沉重。 他緩緩地走出臥室,環顧著這個看上去有些年頭的公寓,三室一廳,兩間臥室一間書房,外加小廚房和小廁所。雖然公寓老舊,但屋內衛生十分整潔,從沙發上那條磨毛的毛巾被可以看出這是個相對清貧的家庭。 路明非晃晃悠悠地走到書房,打開書柜,翻出排成一排的那套燙金的英文版大百科全書,每一本都仔細地檢查著邊角和書頁。 翻著翻著,他不由輕笑一聲。 果然,這套英文版大百科全書一頁都沒被翻過。 書柜里的其他書看上去也有些年頭了,書頁略微泛黃,但明顯有閱讀痕跡,顯然是這些書的主人時常會閱讀它們。路明非又從從書柜里抽出一本康德的《道德形而上學》,翻開第一頁,“路麟城1993年8月購于市新華書店。” 最后,路明非來到了那個唯一的廁所,臺子上擺著三個漱口杯。 “噗嗤!” 路明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但隨著笑聲傳出,兩行熱淚也從他的眼角落下。 是啊,全世界還有比這里更能讓他安心的地方嗎?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