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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外科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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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之后,陸晨曦在急診更衣室里,雙手各握一張胸牌——分別是“急診科主治醫生陸晨曦”“心胸外科主治醫生陸晨曦”。

    她對著胸牌凝視片刻后,把胸外的胸牌丟進柜子里的手包夾層,別上急診科胸牌,看了看表,推開門,走進急診樓道。

    急診一如既往地喧囂雜亂。

    輪床輪子壓地的噪音、小孩的哭聲、患者的口角,甚至一個病人兩個家屬之間不同意見的爭執……充斥著整個空間。

    陸晨曦深深吸了口氣,穿過急診樓道,往自己坐診的診室走。她面前幾個醫生、護士推著輪床疾步跑過,嘴里一邊吆喝著:“讓一讓!讓一讓!進幾號搶救室?”遠處有人回答:“三號!三號剛空出來!”

    陳紹聰舉著血袋,渾身是血地沖來,掠過陸晨曦的時候招呼她:“看什么呢!股骨開放性骨折,趕快過來幫忙!”陸晨曦吸口氣應聲跟去:“來了。”

    自這個病人開始,源源不斷的病人被送過來,整整三小時過去,陸晨曦就沒有能走進自己坐診的診室。終于處理完最后一個頭部受傷的,她見沒有人在旁候著了,親自扶著傷員走出去,沖著迎上來扶他的中年婦女囑咐道:“這兩天還要注意啊,如果有頭暈、嘔吐,看東西重影,趕快來急診。傷口不要沾水,三天后來換藥,六天后來拆線。”

    送走這兩個人剛剛要轉身,陳紹聰和另一個家屬架著一個腿上鮮血淋漓的病人快步過來。他趕緊叫住陸晨曦:“別走別走,接著縫這個!自行車騎溝里了,左小腿劃傷。”陸晨曦立即接過來把他們送進手術室,沖外喊:“護士!先給他清創。”然后趁這間隙一把抓住要走的陳紹聰道:“從早上到現在我都縫了八個外傷,做了兩個燙傷清創,看了三個急性腸胃炎了,你不能給我找點兒有技術含量的活兒干干嗎?”

    陳紹聰白她一眼:“你以為我們這兒天天都能開胸啊?”說完扭頭就走,撂下一句,“歡迎來到仁合急診科啊。”留下個陸晨曦被他噎得一口氣差點沒轉過來,又只得轉身沖進急診手術室。

    陸晨曦在急診科忙得跳腳,心胸外科楊帆氣定神閑地歡迎了莊恕的到來。莊恕且不說過往的資歷、一貫的盛名,就憑他到的第一天就親自主刀了超高難度的手術,所有年輕醫生也沒有不心服的,尤其是楚珺,今天到得特別早。

    簡短的歡迎后,莊恕立刻開始工作,帶著其他醫生到病房里依次查房。走到3床術后患者那兒,莊恕一邊檢查一邊問:“今天感覺怎么樣?”

    “傷口還是有點疼,比昨天好多了……”

    莊恕戴上聽診器,俯身聽診后問身后的醫生:“體溫、血壓、脈搏,今天胸管的引流量?”

    一個匆匆忙忙從外面趕過來的醫生猶豫地開口:“體溫三十七度二,血壓高壓一百,低壓六十,引流量……二百七十毫升?”

    莊恕輕輕皺眉,一邊仔細檢查患者引流液有無出血渾濁,一邊繼續問:“入院的血壓,還有病史?”

    那人連忙翻病歷,一時沒翻到,張口結舌答不上來。楚珺等醫生都被他帶得有點緊張,有的低頭,有的連忙翻自己手中的病歷。

    莊恕眉頭皺得更緊:“血氧飽和度呢?”

    他又是翻了半天,狼狽地答:“早上測了……”轉頭沖旁邊的護士責備地道,“怎么還沒貼上呢?”護士聞言,狠狠地剜他一眼。

    莊恕這才扭頭看著他,他賠著笑道:“莊教授,我是劉長河,遲到了,遲到了……”莊恕皺緊的眉頭沒有舒展開,帶著眾人走出病房后,回身示意大家原地等待,招呼著劉長河往前走了幾步,與眾人拉開距離。莊恕平靜地看著他,語氣平緩地道:“剛才的引流量應該是二百毫升,二百七十毫升是昨天的量。患者術中有過一次房顫,應該二十四小時監測心律,你沒有記錄。患者術前高血壓,現在這個血壓偏低了,也需要引起重視。”

    劉長河尷尬地低頭,手摳著病歷夾子小聲地說:“昨天手術到十點多,還沒顧上看呢……”

    莊恕沒說話,眼光變得嚴厲了些,盯著他,劉長河不得不咽下了還想辯解的話。莊恕這才自顧自走向下一個病房,遠處的眾人趕緊跟過去。

    劉長河伸手拽住了那個給他遞病歷的相熟的護士問:“這位爺什么情況,怎么什么都知道?”

    護士沒給他好臉:“昨兒大搶救到后半夜才結束,莊大夫又來看了所有病人的情況,你當都跟你似的呢!”

    劉長河確實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正琢磨著,見護士往前追去,自己也只得趕緊跟上去。

    莊恕俯身給一位老年患者聽診、叩診心肺,老人的妻子憂心忡忡地對莊恕講著:“老頭子今年七十一了,以前身體也不好,前年做了膽囊炎手術。他昨晚還說頭疼,明天那么大手術,能行嗎大夫?”

    人群中的楚珺低頭瞄著手里病歷本上的記錄,嘴里默背著,抬眼靜靜地看著莊恕。

    莊恕聽診完畢,剛剛起身摘下聽診器,楚珺就往前一步,聲音有些緊張地主動說:“莊主任,病人十五年前有過輕微腦血栓,十年前有胃潰瘍病史,曾經輕微出血,八年前體檢發現糖耐量異常,但一直沒有服藥控制,沒有血糖記錄。入院時隨機血糖嚴重超標,是不是應該注意啊?”

    劉長河聽楚珺這么一條條說出來,也有點發愣,而病人的妻子一下緊張起來,沖莊恕惶恐地問:“主任,我昨天跟這小姑娘聊天說的這些事,剛才都忘了跟您說了!他這頭疼,是不是以前腦血栓留下的根兒啊?還有糖耐量異常呢,要不要緊啊?”

    楚珺望著莊恕道:“老先生一直在我們院看病,我寫大病歷時,調了既往病歷。”

    病人的妻子更加緊張,莊恕看了楚珺一眼,沖病人的妻子道:“您不用緊張,老先生這個年紀,做開胸手術是有風險的。但就像楚醫生說的,既往病歷都有,我們經過綜合考慮后,做手術還是最好的選擇。”

    老太太還是十分擔憂,忍了忍眼淚道:“是啊,為救命也只能做了。”

    莊恕溫和地安慰了她幾句,示意其他醫生:“好了,我們繼續。”他說著領頭向外走去,走過楚珺的時候,微笑地向她點點頭。楚珺和她身邊的實習醫生們都有點小興奮,只劉長河沒好氣地白了他們一眼。

    陸晨曦在急診操練了半天,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已經被累殘,只能趴在桌上發揮占位的作用,陳紹聰端著兩人份的飯菜過來放下,看她一副蔫了的模樣,撲哧笑出聲說:“怎么著鐵人,我們‘門房’的活兒,其實不容易吧?”

    陸晨曦看都沒看他,揉著太陽穴呻吟道:“腦袋都讓他們吵炸了,耳鳴,我到后來快集中不了精神了。”她拉過來餐盤,塞了兩口炒面,含含糊糊地繼續說:“來了個被黃豆噎著的小孩,一堆家屬吵吵半天,不回答孩子什么時候吃的黃豆,什么時候開始咳嗽,跟診室掰扯孫子該姥姥帶還是奶奶帶。好嘛,我剛想這好歹沒動起手來,后面就來一對在急診室動手的夫妻。我靠,老婆那叫一個兇悍,我一邊給那男的縫大腿傷口,一邊還得警惕身后,就怕他媳婦撲過來再給他補一剪子,我還得接著縫。”

    陳紹聰不以為然,一邊吃一邊道:“早跟你說過,比起急診來,門診都算清靜的,手術室那就是世外桃源。”

    陸晨曦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世外桃源?你全麻了躺那兒試試,我該叫個剛進院的實習醫生給你備皮。”

    陳紹聰倒是來了勁兒:“備皮也得你來!”

    兩人正逗著,忽然聽到楚珺的聲音:“陸大夫……”

    兩人抬眼,看見莊恕和楚珺端著餐盤剛好走到他們身邊,陸晨曦一邊點頭應著一邊把筷子上的面送進口:“嗯,嗯,吃飯吃飯……”

    莊恕微笑說:“陸大夫,又吃面呢。”

    陸晨曦不得不再嗯了一聲,掩著嘴使勁兒嚼著面。

    莊恕淡定地道:“你手術的車禍傷員,一切指標都好,明天可以轉普通病房;大咯血患者張根才,術后情況也很穩定,冰凍病理是高分化,預后最好的組織分型。我建議由我們醫院出化療方案,讓他們恢復后回縣醫院化療。陸大夫,滿意嗎?”

    陸晨曦趁著他說話,連嚼帶吞咽下口里的面,抬起頭應付著:“滿意滿意,多謝多謝啊。”

    莊恕點點頭走向遠處的空位,楚珺自然是跟著他走。

    陸晨曦納悶了,盯著盤子悶聲道:“他真的假的啊?”

    “什么呀?”陳紹聰不解。

    “還特意來跟我說一遍,是風度還是禮貌?”陸晨曦悶悶地說。

    陳紹聰點頭:“風度確實比你好。”

    陸晨曦疑惑地撐著頭念叨:“這人,除了手術水平那是沒啥可說的,其他真是處處讓人捉摸不透,我們心胸外科待遇再好……”

    陳紹聰趕緊插了句話:“你已經不是心胸外科的了。”

    陸晨曦惱怒地瞪他一眼:“我要你提醒!”自己接著琢磨,“他們心胸外科待遇再好,也沒法跟老美比啊,跟楊帆私交好?專門回來踢走我的?——哎喲得得得,太自戀了太自戀了,我真不敢這么找存在感。想到他是被楊帆請來的,我都有沖動去勸他,別被楊帆利用了……”

    陳紹聰接過話頭,淡淡地道:“涼了。”

    “啊?”陸晨曦一頭霧水。

    陳紹聰一字一頓地說:“面涼了……”

    陸晨曦白他一眼,低頭吃飯。

    陳紹聰這邊廂倒是接著琢磨上了:“看來急診還是沒把你累著。這昨天還跟人勢不兩立呢,過了一晚上,你都開始替他操心了。”說著他瞄了一眼莊恕的方向,忽然露出諱莫如深的表情,“剛才他問你‘又’吃面,哎……你怎么就‘又’了?這‘又’字兒哪兒來的?”

    陸晨曦臉色微紅,干巴巴地道:“誰說的你問誰去,問我干嗎?”

    陳紹聰意味深長地笑得兩肩發抖,好像窺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莊恕和楚珺路過了陸晨曦和陳紹聰,坐在一張對桌上邊吃邊聊。

    楚珺訥訥地道:“陸老師離開胸外,大家都不開心。誰都知道她是真心教我們,可是我剛才看見她還是有點害怕,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離開了胸外,你還能去主動跟她打招呼,這已經表達了你的態度。”莊恕溫和地說。

    楚珺笑著點點頭。

    莊恕笑道:“你倒是不怕我,從上午查房結束到現在,你問了我幾十個問題,楚珺,你一直這么用功嗎?”

    楚珺略微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其實我沒想當醫生,我從小到大一直學畫畫,本來想考美院的,但是媽媽身體不太好,家里就希望我學醫,所以才考了醫學院。”

    “哦,明白了,誤入此行。”莊恕笑了。

    楚珺望著莊恕,目光里有不掩飾的崇拜:“昨天看您做那臺手術,簡直太漂亮了!我就想,以后要有您一半的本事,我就滿足了。所以我……我就加倍地用功,啞鈴都買好了。”

    莊恕也并未謙虛,只是誠懇地說道:“做一個好大夫的本事,可不是靠三五天的激情志氣。干我們這行,尤其沒有捷徑可走。”

    楚珺一腔豪情的忽然得到這么一句叮囑,有點茫然:“莊老師……我沒聽懂。”

    莊恕往旁邊看了一下,耐心地解釋道:“你可以背下每一個數據,詳細了解病人信息,但這不是為了讓上級知道,而是要參考這些信息,最大限度地減少患者的危險。但剛才面對一個即將手術的病人,你去重復他的病史,這就加重了病人和家屬的思想負擔。如果今天的查房是考試的話,我會給你不及格。”

    楚珺這才明白他到底想說什么,瞬間又羞又窘,又想解釋地動了動嘴唇,最終卻低下頭,手里捏著筷子,低聲道:“我知道了,我會改的,莊老師。”

    陸晨曦和陳紹聰還在一人傻笑一人悶聲地吃著飯,鐘西北端著餐盤和周圍人打著招呼,向著他們的桌子走過來。

    陳紹聰一見主任就想躲:“老鐘來了!這次急診年會,他想讓我做直播演示,我正推呢……”他匆忙說著,把飯盆里剩的小半個包子塞進嘴里,起身往門口跑去。

    陸晨曦追著喊他:“你小心別噎著!沒人救你!”

    鐘西北走過來,笑著坐下道:“這小子,我一來他就知道什么事兒。想讓他在急診年會做個演示,說什么也不干。那么好的資質,天天吊兒郎當。”

    陸晨曦悶聲道:“要不是當年留胸外的名額讓劉長河給頂了,他也不至于這樣啊。”

    鐘西北看著陸晨曦道:“晨曦,來急診委屈吧?”

    “委屈?當然委屈,但是您放心,我在胸外怎么干活,在急診就怎么干活。”陸晨曦坦率地說。

    鐘西北聽了這話半開玩笑地道:“在胸外怎么刺兒頭,在急診也怎么刺兒頭?”

    陸晨曦卻沒有笑,認真地說:“我又不屬刺猬,還能見誰扎誰啊?在胸外不服楊帆,那是他不配。但您在我心里跟傅老師一樣,是全仁合最棒的大夫,跟您我可不敢。”

    鐘西北哈哈樂了:“行,來急診第一天就學會拍馬屁了。”

    陸晨曦看他當真了,口氣謹慎起來,嘟嘟囔囔地說:“鐘老師,我也是聽人瞎說的,說您當年也在胸外,得罪人了唄……”

    鐘西北見她有點緊張,倒漸漸放松了表情道:“仁合醫院心胸外科的前任主任是傅博文,再前任主任是修敏齊,你覺得我得罪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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