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她有千萬種方法可以去挽回。 她可以撒嬌,可以委屈,可以強(qiáng)詞奪理,甚至可以表示憤怒,因為他喜歡她,他終是可以相信她的,因為他愿意相信她! “越宣!” 恐懼攫緊她的全身,從未有過的恐懼,仿佛有什么珍貴的東西要從她的掌心流走。 追到他的身旁,那無法戰(zhàn)勝的恐懼使得她在他的輪椅邊哀求地仰起頭: “越宣,你怎么會以為……” “你走吧。” 掩藏不住神情中的失望和厭倦,越宣唇色蒼白,并沒有看她,只是揮一下手,向門口的方向。 “不,我不走。” 深吸一口氣,緊緊抓住他的輪椅,葉嬰吃力地擠出一朵笑容,對他說:“我們剛剛才訂婚,我哪里也不去,我要留在你的身邊,留一輩子,你別想趕走我!” 黑色鉆石在她的指間耀眼地閃爍著。 是無比確定的宣告。 他是她的,她已經(jīng)有了留在他身邊的權(quán)力! “如果喜歡這枚鉆石,你可以留下它……”聲音虛弱而疲憊,越宣的目光只在她的指間輕輕一觸就移開,他已開始無法控制胸口處的喘息,呼吸越發(fā)急促,面頰涌上潮紅,他緊握住輪椅,雙手的指骨發(fā)青。 “慢一點,平靜!” 看出他的不對勁,葉嬰心中一凜,急忙起身去順撫他的后背,他的哮喘已經(jīng)有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沒有發(fā)作。 “咝——厄——”身體發(fā)抖,即使竭力克制,他的胸口依舊開始發(fā)出劇烈的哮鳴音,沒有氧氣,疼痛脹滿得像要炸開,面色越來越潮紅,眼前陣陣發(fā)黑,窒息的疼痛感使他的身體開始痙攣!那熟悉的疼痛感……那如影隨形般自出生就死死將他糾纏的疼痛和窒息……緊逼而來的疼痛中,他恍惚看到她驚慌呼喊的面容,一陣陣的黑影,她仿佛在試圖讓他張開嘴,好為他用藥。 胸口的氧氣越來越少,窒息和疼痛如同惡魔的手,自脊椎冒出的寒冷讓他仿佛回到了那個夜晚……花園里的薔薇花即將綻放,而那時的他意識到,所有他愛的人……都將離他遠(yuǎn)去…… “越宣!” 聽到聲音,門外的謝浦、謝平和特護(hù)們一擁而入。 手持噴霧,葉嬰急聲喚著,她無法使越宣張開嘴,無法幫他用藥!牙關(guān)死死顫抖地緊閉著,越宣的雙唇已是紫青色,面色煞白又詭異地潮紅,他整個人都在痛苦地痙攣顫抖,卻任是特護(hù)和謝浦、謝平全部圍上來幫忙,也無法使他將藥吸進(jìn)去! 窒息的黑影中。 所有的聲音漸漸離去……生命中只剩下她的那雙黑瞳……恍若可以將他的生命全部吞噬吸入的那雙美麗的黑瞳…… 白色的薔薇花海一叢叢一朵朵無聲綻放,那靜靜坐在他身旁用樹枝作畫的小女孩……在繁星的斜坡上,從校園門口遠(yuǎn)遠(yuǎn)走出黑發(fā)冰瞳的少女,越璨回頭對他說,看,那就是我喜歡的女孩。 輪椅中,少年的他靜默地凝視那美如深夜的少女。 沒有告訴越璨。 那也是…… 他喜歡的女孩…… 瀕死的窒息在胸腔炸開!黑暗將光影吞沒,劇烈的疼痛中,耳畔回響起六年前越璨充滿仇恨的聲音—— “謝越宣,是我瞎了眼,居然會把你當(dāng)做我的弟弟!居然會信任你、相信你!你是這世上最卑劣無恥的人!你將自己偽裝成善良的純白,內(nèi)心卻比最污穢的東西還要骯臟!我會將你所做的一切都還給你!我會毀掉你的一切!我會讓你痛恨自己為什么還活著!” 比最污穢的東西……還要骯臟。 是的。 比最污穢的東西還要骯臟。 疼痛的巨浪將他淹沒,一幕幕,一場場,那入眼的骯臟,讓他日復(fù)一日地沉默。 那個雨夜,她親吻著他,抱著他滾進(jìn)雨地的泥濘,她說,他現(xiàn)在同她一樣臟。 可她不知,她是多么的錯誤。 她并不臟。 她干凈得一如初綻的白薔薇,即使被濺上泥點,花瓣本身依舊是潔白無瑕。 而他,才是臟穢不堪,雙手染著罪惡。 縱使他可以為自己找千百個借口和理由,內(nèi)心深處,他知道自己是怎樣出賣了他們,毀掉了他們即將踏入的幸福。 “咝——厄——”“咝厄——”面容紫脹,身體痙攣地顫抖,巨痛席卷越宣的全身,牙關(guān)依舊緊緊地死閉著,似乎不給任何人救他的機(jī)會!特護(hù)們慌亂已極,醫(yī)生尚留在國內(nèi),美國的醫(yī)生趕來還需要時間!“二少!” 眼看情況危急,再顧不得許多,謝平?jīng)_上去準(zhǔn)備強(qiáng)行掰開越宣的牙關(guān),為他噴服緩解哮喘的藥物!“你這樣會傷到他!” 葉嬰急呼,理智知道也許謝平的做法是正確的,可是,這樣強(qiáng)行地掰開,越宣一定會很痛!他的身體已經(jīng)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她無法眼看著他多承受哪怕再多一點點的疼痛!她喊道:“讓我再試一下!” 忘記屋內(nèi)的所有人,她伸出雙臂環(huán)抱住輪椅中顫抖痛苦的越宣,雖然不知他為什么抗拒用藥,為什么寧可生命流走,但她可以感覺到他的疲憊與絕望,仿佛已經(jīng)不再期盼,不再眷戀。 情急之下,她用力吻向他唇片! 他的唇片發(fā)紫、痙攣,因為缺乏氧氣而僵硬顫抖,那吻上去的滋味并不甜蜜,反而如同一根針,用力扎在她的心尖!心尖痛得縮成一團(tuán),她還記得,在今晚薔薇的花海中,他用那枚比星星還耀眼的鉆石與她訂婚,他親吻她的手指,對她說,從現(xiàn)在開始,他屬于她。 而只是短短的幾個小時。 即使是在她的雙唇下,他的眼底也沒有對生命的希冀,仿佛對死亡無比漠然,沒有恐懼。 心中澀痛,她的雙唇顫抖起來,用她全部的感情去吻他,她是這么的害怕,淚水滴入這個吻的隙間,咸而滾燙。 她以為他是淡漠的,她以為他善良到不會在意她同別的男子接觸,她沒有想到他會有如此劇烈的反應(yīng)。 “……越宣……越宣……” 有著淚水的吻澀咸難忍,她反復(fù)地吻著他,心臟痛絞緊縮。 他是她最不想傷害的人,他是如此的無辜,在他面前她小心翼翼地收起尖刺,卻依然傷到了他嗎? “好了,快起來!” 身后傳來謝浦的喝聲,然后她的肩膀被謝浦抓住拉開,謝平急切地將噴霧放入越宣口中,喊著什么,一下下按壓。 眼前有迷蒙的水霧,耳邊轟轟作響,不知過了多久,她隱約看到越宣的哮喘漸漸得到控制,雖然面頰的潮紅尚未褪去,汗水依然浸濕全身,但已然沒有太大的危險。 “葉小姐……” 平板的聲音里透出不悅,謝平想讓葉嬰離開這個房間,謝浦卻阻止住他。 雖然二少的發(fā)病與她脫不了干系,但畢竟也是因為她,二少最終軟化下來。 將越宣在床上安置好。 眼神譴責(zé)地看了眼葉嬰,謝平板著臉同謝浦一起出去,房間里恢復(fù)了安靜。 窗外紛紛的夜雨繼續(xù)下著。 仿佛將會下一整夜。 床上,越宣的眼睛靜靜地半睜著,沒有睡,也看不出正在想什么。 葉嬰半跪在他的床邊,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久久不動。 她不敢碰他,不敢說話,一顆心如同被懸吊在伸手不見十指的深井,等待他的判決。 他的手指蒼白修長。 指甲潔凈。 如同生活在純白的國度,每當(dāng)在他的身邊,她總會覺得自己一身污垢。 或許,她是應(yīng)該離開他的。 她的仇恨又與他何干? 垂下眼簾,葉嬰苦澀地想著,將指間的黑鉆慢慢褪下。 美如天際寒星的光芒,終究她是不配擁有的。 “如果喜歡我……”仿佛沒有看到那枚黑色的鉆戒已經(jīng)褪到她的指尖,越宣望著不知名的黑暗,聲音低啞:“……就只喜歡我一個……如果在你心底還有其他的人,就請你離開。” 睫毛猛地一顫!葉嬰不敢置信地望著他!然后,她的嘴唇顫抖地蠕動著,又死死咬住。 她發(fā)怔地望他良久,長長吸了口氣,悄然將那枚戒指重新戴回自己的手指,她啞聲說: “是,我知道了。” 頓了頓,她掩住眼底的濕潤,顫聲說: “謝謝你。” 接著,葉嬰想起了什么,她匆匆離開床邊去翻行李,從一個不起眼的牛皮紙袋里拿出一件東西,又回到床邊。 她的神情竟有些局促,將那件東西在手心又握了握,才對他說: “這是我的父親留下的。” 那是一只鍍金的懷表,男士的式樣,精致典雅,似乎曾是心愛之物,被反復(fù)地摩挲過,有溫潤的光澤。 懷表的殼子上,烙刻著一朵初初綻放的薔薇花,美麗傳神,盈滿靈氣,正與她畫夾上的那朵相同。 “……我想,把它送給你。” 不舍地用手指細(xì)細(xì)撫摸這只熟悉的懷表,它陪伴了她很多很多年。 她曾經(jīng)把它藏在床底,藏在窗外薔薇花的花盆中,只為了不被人發(fā)現(xiàn),可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拿出來看一眼。 “……它是唯一的。” 慢慢拿起它,她輕輕將它放入他的掌心,將她最珍惜的送給了他。 父親的公司破產(chǎn)后,所有的東西都被變賣,那些父親送她的各種首飾和小玩意全部不知所蹤。 她只守住了這個。 在那些黑暗骯臟的歲月里,是它讓她能夠想到父親的笑容,讓她記起,她也曾經(jīng)像小公主般被深深地愛過。 “……也許我最終還是會傷害你,也許我真的是一個很壞的女人,”她握起他的手指,讓他握緊那塊鍍金的懷表,“可是現(xiàn)在,越宣,我最不想傷害的就是你。 在我心底,也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你。” 窗外的夜雨越下越急! 紛亂的雨點敲打在玻璃上。 越宣定定地凝視著她,像是在分辨她的話語中究竟幾分是真幾分是假,突然,他用虛弱的手拉下她,在她毫無防備地跌落在他身上時,他用握著懷表的雙手捧住她的臉,吻上她的雙唇! 這個吻是虛弱的。 甚至那稱不上是吻,他只是貼著她的雙唇,而她怕壓到他,用雙肘在床上撐起自己的重量。 可是,觸覺是如此的深刻而敏感,她可以感受到他唇片的每一分紋路,唇片的蒼白和微微的干涸,他虛弱吃力地吻著她,她甚至可以嘗到他口腔中殘余的藥物氣息,唇片在她的雙唇上吃力而緩慢地移動,輕得如同一片羽毛,卻清晰地每一分每一寸傳入她的心底。 她是那樣的…… 被他愛著…… 閉上眼睛,淚水漫過心底的干涸,從未有這么一刻,她深深感覺到,自己是如此地被人愛著。 他微涼的體溫,自她的唇片,一直一直熨到她的心底,將她冰冷干涸的那顆心,一點一點濕潤。 他的吻是那樣的簡單。 沒有任何花樣。 甚至也沒有如焚燒般的激情。 正如他對她的感情,只是簡單的,猶如亙古的永恒。 不知從何時,它已在那里,無論到何時,它永遠(yuǎn)在那里。 在深夜,這個簡單的吻漸漸卻變得比世上最激情的吻都令人難以忍受,她體內(nèi)的每個細(xì)胞都變得異常敏感,異常歡暢,又生出無限的渴望。 他似乎也是如此,蒼白的面頰上暈紅鮮艷欲滴,眼神迷離,捧住她臉頰的雙手越來越用力,他開始吸吮她的唇舌,輕柔又有著難以克制的渴求。 “宣……” 她喘息著離開一點,他的身體反應(yīng)讓她明白,如果不停止這個吻,將要發(fā)生的會是什么。 然而,他吃力地抬起身子,又將她吻住。 他無法離開她,他不愿離開她,他想要更多地得到她。 他不知她會愛他多久,他不知他還可以擁有她多久,所以他是那么地想將自己給她,讓她記住他,永遠(yuǎn)也不忘記。 懷表自他的掌心滑落。 落在雪白的枕邊。 如同最青澀的孩子,他和她擁抱在一起,笨拙地吻著彼此。 薄被滑落在地上,雨絲敲打著窗戶,她伏在他的身上,用最輕柔的動作將他納入,彼此融合的那一刻,他發(fā)出一聲呻吟,仰起脖頸,身體陣陣顫抖,面容蒼白又鮮艷……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