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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城-《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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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申似笑非笑:“瑣事?”

    趙彭轉頭看他一眼,眼神冷銳:“范大人要留下來跟我一起守城嗎?”

    范申一怔,不解其意。

    趙彭道:“既然不留,煩請把官家平安送至金陵便是,京中事務,有我和丞相吳大人在,不勞你操心的。”

    范申臉色微青,斂容拱手:“陛下……”

    官家開口:“準。”

    范申愣了愣,半晌,方反應過來這是準趙彭提議的意思。

    一抹暗影籠上眉間,范申抿緊唇線。

    官家道:“范申負責南下一事,吳縉擬詔,號召各地廂軍入京勤王,有多少,是多少。”

    二人領旨。

    吳縉臉上冷意不褪,心知這“有多少,是多少”,不過是“能來多少,你就用多少”罷了。

    官家潦草地交代完了這兩句,默默地想了一想,似再也想不出什么來,憊聲道:“退朝。”

    崇政殿外,范申向福寧殿的內侍道:“轉告皇后,不必再畫蛇添足,帶著小殿下跟官家南下就是了。”

    大敵壓境,國軍潰敗,汴京已成必陷之城。

    趙彭留下,固然留名千古,但也是自尋死路了。

    內侍了然,應聲離去。

    范申望一眼琉璃瓦外蔚藍的晴空,捻須長吁一口濁氣,便欲離開,倏又想起剛剛在殿上栽的一個小跟頭,慢慢收住步伐。

    褚悅卿哪褚悅卿……這人命硬至此,難不成是石頭變的嗎?

    不過,再硬,回來也只是給人做陪葬的命了。

    范申想通,闊步而去。

    官家棄城南下的決定像一塊巨大的巉石,砸破了整座禁廷的平靜。

    呂皇后是所有后妃中第一個從這份平靜里驚醒過來的,當夜,就吩咐福寧殿中的宮人收妥了大小行李,儼然一副隨時可以隨駕離宮的架勢。

    她本是卑微出身,發跡后,也一貫以勤儉自持的形象示人,并不太在意那些金銀細軟,只是收了些官家御賜的珍品,以備日后維系舊情。

    剪彤卻不這么看,去偏殿檢視完后,回來勸道:“娘娘,官家雖說是去金陵休養,但實則就是棄城南逃,這逃命的路上不知會有多少變數,何況您又還帶著小殿下,金銀一類,還是多多益善呀。”

    呂皇后沉吟不語,剪彤又道:“要是這汴京城真給金人攻下,您留在這殿里的物件,也是平白給金賊糟蹋啊……”

    呂皇后眉尖一蹙,果然流露慍色,道:“那便照你的意思,再收收吧。”

    剪彤笑應,去前又想起一事,踅身道:“南下的事……娘娘可派人去知會帝姬了?”

    一國之君棄城逃亡,便等于是京都不保,這樣石破天驚的消息,自然不可能對外泄露,趙慧妍一直獨居宮外,又無甚人際往來,如果皇后不通知,恐怕是很難知情的。

    呂皇后聞言沉默,剪彤的心跟著一墜。

    這沉默只是短短一刻,在這一刻,呂皇后心里掠過許多事。

    她想起最后一次跟趙慧妍交談時,她臉上那種冷峭的笑,她想起她對賀平遠之死的淡漠,想起她在長春殿偏殿里不屑又囂張的忤逆,還有……

    那日趙容央在文德殿里的告發。

    ——令愛逃離大遼時全系小王爺耶律齊相助,而今耶律齊聯合大金向大鄞復仇,您聰睿如此,還能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知道為什么,呂皇后心里總有個聲音在響。

    ——這,是真的。

    放在榻上的手悄然收緊起來,剪彤喊了聲“娘娘”,喚回呂皇后的思緒。

    定了定神,呂皇后道:“一切看官家的旨意。”

    剪彤一怔,繼而明白了。

    喉嚨里驀地像梗了根刺,想開口又不敢開口,剪彤五味雜陳,轉身往外而去。

    不想剛至殿外,夜幕里急匆匆趕來一人,提著搖搖晃晃的一盞燈籠道:“官家旨意,請娘娘速速帶著小殿下前往宣德門,東西收了多少是多少,切不可再耽誤了!”

    剪彤悚然一驚:“怎么這么快?”

    明明早上還在朝堂上商議此事,范大人那邊連詳細的南下計劃都還沒定出來!

    內侍道:“斥候來報,今日夜里,黃河上飄著上百來艘大船,恐是金兵開始渡河了!”

    剪彤大震。

    內侍催道:“姑姑快別愣著了,趕緊催娘娘動身罷!”

    呂皇后坐在殿中,已然聽得聲音,相較于剪彤的六神無主,她倒是鎮定許多,甚至隱隱生出一分慶幸。

    快些也好,有些事,越快越好。

    至于慧妍那邊……

    的確是來不及去知會了。

    呂皇后收攏思緒,當下不等剪彤回來稟報,立刻吩咐宮人動身,并親自去偏殿叫醒趙安。

    趙安穿著一襲明黃色綢緞睡袍,躺在帳中睡得口水直流,雷打不動。

    呂皇后看伺候的宮女喚了半天,屁用沒有,心頭不由火起,上前就把趙安的被褥掀開,揪著他衣襟把人拽起來。

    床外宮女很識趣地垂下眼,不敢再看。

    “唔!”

    趙安因突然的猛烈拉拽驚醒過來,睜大眼睛,張嘴急喘,口水流得更兇。

    呂皇后嫌惡地皺緊眉,便欲發作,驀地又想到什么,斂去那一臉怒容,溫柔地在趙安嘴邊揩了揩,哄道:“安兒乖,外邊有壞人要進來打人了,快換上衣服,跟嬢嬢走。”

    趙安似懂非懂,只是機械地點頭,含糊道:“安兒乖,安兒乖……”

    呂皇后揚起的唇角一僵,燈火照著她的臉,那樣的溫柔,那樣的悲哀。

    宮女看趙安醒來,忙上前伺候他更衣,呂皇后默不作聲退至一邊,待一切妥當后,領著眾人前往宣德門。

    金軍大抵是真的渡河了,宵禁后的深宮第一次這樣嘈雜混亂,呂皇后一行在禁軍的護衛下離開內廷,抵達宣德門時,燈火燁燁的城門下已是烏泱泱的一大片,一會兒有人發號施令,一會兒有人哭哭啼啼。

    四周陸續還有人趕來,官家的鑾駕被擠在人群中央,外面圍著一層內侍禁軍,一層嬪妃宮女,一層懵懵懂懂、嘰嘰喳喳的皇子帝姬……當真是寂寥又熱鬧,威嚴又滑稽。

    呂皇后再如何有心理準備,看得這一幕,也不由忐忑了。

    “讓開,都讓開!皇后娘娘駕到!”

    剪彤揚聲喝令,撥開人群,護著呂皇后和趙安入內。

    里頭好歹是靜些,官家坐在華蓋低垂的鑾駕上,垂著眼默然不動。

    崔全海繃著臉左右環顧,一副等人的焦急神色。

    呂皇后以為是在盼自己,也急著快些走,便招呼道:“崔內侍!”

    崔全海看過來,利落地行禮后,欲言又止。

    呂皇后一下看出他神情不對,環目一看,四周還并無錢貴妃和她那小皇子的身影,當下明白過來。

    胸口不由一窒,呂皇后保持微笑,道:“十哥還小,不像安兒這樣容易招呼,貴妃來晚一些也是人之常情,不急,等等便是。”

    崔全海應和一笑,卻并多言什么,呂皇后曉得這內臣并不是很親近自己,如放在平日,倒也不覺著什么,可今夜突然就憋悶起來,等在這嘈雜的人群里,越等越感覺有一股無名的火在心頭燒。

    一刻鐘后,錢貴妃一行終于到了,大大小小的一堆官皮箱,抬得一眾內侍汗流浹背。

    這還不夠,貴妃頭上、脖上、手腕上亦戴著滿滿當當的金銀珠寶,渾然個行走的貨車一般。

    想來也是,庫里的珍品太多,裝不下,收不及,自然就只能先往身上湊合著待了。

    呂皇后啼笑皆非,臉往官家那兒偏,唇剛動,官家看著錢貴妃,發話道:“東西摘下來,收妥再走。”

    錢貴妃梨花帶雨,又羞又急。

    官家道:“不要怕,朕等你。”

    錢貴妃那雙含情目里的淚水更洶了。

    呂皇后一句嘲諷梗在喉中,臉色鐵青。

    三更時,殘星寥落,暮春的夜風陰惻惻地吹在一座空蕩蕩的宮城里。

    官家率領著數量多達六百人的后妃、皇嗣、宮人,在禁軍的護衛下從通津門水路出城,聲勢浩蕩地逃離這一座靜默的皇城。

    夜幕沉沉,水聲起伏,汴河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擠擠攘攘,河岸上等待上船的人群喧嚷紛雜,原本還有點模樣的隊伍,到這里全亂了。

    呂皇后攥著趙安的手,眼睜睜看官家牽著錢貴妃和那玉雪可愛的小皇子登上最大的那艘福船,胸口里的灼燒感越來越強烈。

    這時,一個內侍裝扮的人擠進來道:“娘娘,官家吩咐,您跟九殿下去那邊的船。”

    呂皇后冷然斂回目光,看也不看那人,拉著趙安便隨著他指引而去,身后跟著的侍從低低埋怨,及至船前,方臉色稍霽。

    幸而是一艘上得來臺面的大船。

    眾人登船,呂皇后撩開船幔,肅著臉走入艙內,定睛看時,赫然瞪大雙眼。

    船艙里側,燭火幽微,一人玉簪螺髻,杏眸盈盈,身著金絲薄煙翠綠紗褙子,繡著細碎金桂的織錦百褶裙逶迤在地板上,映著窗外射入的夜光。

    “官家要南下這樣重要的事,嬢嬢怎么都不派人來告訴我?”

    趙慧妍坐在角落里,冷冷地望過來,道:“難道是看我沒用,便不要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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