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訊-《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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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順說罷,得意地聳了聳眉。
褚懌的目光由他轉至那三袋糕點,雖然還是一言不發,但眼神顯然不那么鄙薄了。
在很多方面,他還是一點即通的。
金烏西墜時,馬車在帝姬府前停穩,脈脈余暉穿過石獅邊的青松,把白墻映照成深淺不一的緋紅。
褚懌提上那三袋糕點,掀簾下車,剛一踩在青石地磚上,一人驀地從斜方沖將上來,褚懌舉起糕點偏開身,那人嗷一聲,一個趔趄栽倒在地上。
褚懌定睛看去,眉頭一皺。
摔在地上的不是別人,正是挎著藥箱、跑得滿臉通紅的奚長生。
“奚大夫?
你這……”坐在車前拉韁繩的百順倒抽口氣,不及慰問完,奚長生抱起摔在一邊的藥箱爬起來,灰塵都不拍就又要往里沖。
剛沖上一級臺階,又猛地意識到什么,轉過身對上褚懌的目光。
“要生了……”奚長生喘著大氣。
褚懌舉著那三袋糕點站在原地,暫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奚長生急得快哭:“殿下要生了!”
產閣外,一堆人忙進忙出,喝令聲、驚叫聲嗡嗡地響在耳畔。
褚懌被百順推至閣外的石桌前坐下,滿耳只是一個聲音——容央的壓抑的、痛苦的呻*吟。
奚長生已進得產閣里去,隔著垂簾在聽穩婆匯報情況,并根據情況判斷兇吉,看這一胎是否能順利生下。
容央年紀很輕,又是個比較愛動的性子,因而照奚長生的推測,這一胎應該不算難生。
可是,再怎么不算難,分娩前那數個時辰的陣痛總是無法免除的,容央并不是擅于挨痛的人,臉色蒼白地躺在床褥里抓著被衾呻*吟小半時辰后,淚水就開始一個勁地流。
褚懌守在外,臉龐緊繃。
似血殘陽鋪在他陰沉的臉上,又從他臉上隱沒,那張本就不算和善的臉遁入夜幕里,乍看去,更顯得陰鷙瘆人了。
屋里各式各樣的聲音已輪番來了不下三遍,百順亦等得心焦,轉眼看褚懌臉沉成那個模樣,更心急火燎。
靈光閃動間,百順抓住一端水進去的丫鬟,低聲交代道:“駙馬爺給殿下準備了一份大禮,特別浪漫、特別走心的一份大禮,你進去告訴殿下,叫她務必咬牙挺住,千萬要順利生下孩子,盡快把這大禮收下去!”
丫鬟點頭如搗蒜,感動地趕入產閣里。
百順心里的石頭落下一半,回頭,褚懌坐在石桌前,正面無表情地吃著一包打開的糕點。
百順:“……”
“那個,郎君……”
百順挪過去,如鯁在喉。
褚懌這個吃糖的動作和神態,儼然是心里煩躁得不行了。
以往在大戰前夕,如遇諸事不順時,褚懌便是靠不停地在嘴里塞糖來穩定情緒。
吃糖能讓褚懌鎮靜,能讓褚懌在慌亂無措時獲得安全感,這是糖里的甜味給的,也是云氏臨終的前撫慰給的。
百順看著褚懌一塊一塊地吃著那包蜜糕,目光卻凝在虛空里動也不動,阻止的話卡在喉嚨里,再也講不出來。
驀然間,一記尖叫劃破夜幕,從窗內迸至耳邊,褚懌眸光一瞬間聚攏,轉頭朝產閣看去。
百順亦心頭一震,繼而明確地道:“是荼白叫的……”
褚懌:“……”
一記尖叫響罷,閣內傳來的是銅盆落地、熱水四濺的聲音,百順解釋道:“太緊張,不留神把盆打翻了,不是故意叫的,不是故意叫的……”
褚懌繃緊唇,打開第二袋糕點。
夜幕漸濃,初秋的涼風纏裹在身上,撲打在窗上,吹得閣中那斷斷續續的喘息聲越發七零八落了。
百順急得滿頭汗,在院里徘徊來,徘徊去,最后忍不住上前隔著門詢問情況,所得的結果卻仍是重復了一晚上的“快了快了”。
轉頭再看褚懌,一袋蜜糕、一袋獻餈糕都給他吃完了,現在整個人坐在夜色里,紋絲不動,渾然個石化的雕像般。
百順心焦:“這生孩子怎么這么難……”
夜色一點點變濃稠,產閣里的動靜卻一點點變得微弱,一丫鬟推開門,應奚長生所言出來稟報情況,稱容央還在陣痛,這會兒痛得徹底疲乏,趁著痛感收歇的檔口睡過去了。
她說睡過去,畢竟是顧慮到褚懌的感受,實際上那疼得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哪里可能睡得過去呢?
可饒是如此,百順也仍是膽顫:“那,那這痛得痛多久?。俊?
這都折騰快三個時辰了,再痛下去,便是當事人無礙,外頭等著的那個都得揪心揪死了。
丫鬟道:“這個……穩婆說痛三兩個時辰的有,痛上半天甚至一天一夜的也有……總之,每個女人生孩子前,總是得經這一遭的?!?
話聲甫畢,閣里傳來穩婆的召喚,吩咐立刻再打一盆熱水,丫鬟誒一聲,忙去準備。
與此同時,一聲哀叫在閣里響起,叫完一聲,又是一聲,一聲勝過一聲輾轉痛苦,竟是容央的聲音又回來了,且更大聲,也更失控了。
百順心頭一凜。
“要生了……是要生了!快把熱水端來!”
“殿下使勁,對,就是這樣,再使勁?。 ?
百順心驚肉跳,回頭看時,褚懌竟不知何時站起來了,一雙眼鷹隼也似的盯著那扇燭火昏黃的窗戶,一瞬不瞬。
百順又忙跑過去安撫他,拉著他重新坐下,然而產閣里的動靜卻半分不令人心安,先是穩婆丫鬟們七嘴八舌的號令,后又傳來容央撕心裂肺的大喊,到后來,那沙啞的喊聲竟還帶了哭腔。
“我不生了——”
驀然間,一聲哭喊劃破夜幕,利劍一樣扎入一人的心窩里,褚懌遽然轉頭,燭影昏亂,容央沙啞的喊聲變成絕望的痛哭,用著最后的力氣嘶喊著“太痛了”“我不要生了”“我不生了 ”……
褚懌的心臟一瞬間被攥得死緊,攥得畸形,通紅的眼眶邊已蓄了淚水。
百順懸著心道:“郎君你可別往里面沖啊……這回你就算沖進去也于事無補,里頭有神醫奚大夫在,自能化險為夷……再者殿下大福大貴,吉人自有天相,今晚一定能平安無恙地把孩子生下來的!”
百順憂心忡忡,極盡所能地壓住褚懌上涌的沖動。
褚懌一聲不吭地坐在石凳上,盯著面前最后一袋糕點,動手把包裝外的絲繩和油紙拆開,拿了一塊糕塞進嘴里。
百順看過去,臉色一變。
糕點的香氣順著風飄至鼻端,香得新鮮又濃烈,百順瞪大眼看著那包被褚懌一塊塊消滅掉的東西,不敢置信。
那是郎君最怕也最恨的山楂糕啊……
產閣里又傳來嘈雜的聲音,有奚長生等人的鼓舞,也有穩婆的指令,容央的喊叫。
褚懌坐在石桌前,不再扭頭亂看,只是默不吭聲地吃著那一塊塊紅彤彤、酸溜溜的糕,仿佛忘記了它的滋味,忘記了它的口感。
他只是吃著,嚼著,吞咽著。
冷靜著,克制著……
及至油紙見底,褚懌摸空,產閣里驟然傳來一記響亮的嬰孩啼哭,仿佛塵封的寶劍裂土飛出,光耀千里,刺破穹廬。
下一刻,報喜的聲音從閣里傳來:“生了,殿下生了!”
褚懌盯著狼藉的石桌,抹去唇上的糕漬,靜默良久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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