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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遜沉默片刻，問：“你們那里……到底怎么回事？”

    賀川笑了笑，看著她半晌，吸了兩口煙，回答：“93年，德升集團(tuán)在我們那兒辦廠，那個(gè)年代沒太強(qiáng)的環(huán)境意識，后來得病的人漸漸多了，有人抗議，但成效不大。06年的時(shí)候，他們請來王云山做環(huán)評。”

    蔣遜問：“那家集團(tuán)能一手遮天？”

    賀川說：“省里最大的企業(yè)，縣里龍頭企業(yè)，上市集團(tuán)，根基太深，小老百姓斗不過。”

    “你呢？”

    “我就是一暴發(fā)戶的兒子，斗不過。”

    “那你為什么還要斗？”

    賀川沉默，似乎很難回答這個(gè)問題。

    蔣遜想，他要么說自己是正義之士，環(huán)保人士，要么就是家里誰生病過世了，他要報(bào)仇，誰知賀川卻說：“我們家的地，就是賣給了這家集團(tuán)。”

    蔣遜愣了愣。

    賀川又抽了兩口煙，說：“德升集團(tuán)的第一家工廠，就建在了我們家的地皮上。”

    蔣遜想了想：“你愧疚？”

    “也沒。”

    “你爸媽……”

    “過世了。”

    “癌癥？”

    賀川笑了笑：“沒那么狗血，我爸心梗，我媽傷心過度，沒熬幾年。”

    蔣遜問：“那你做這些……”

    賀川說：“你不懂。你說高安和張妍溪是為了什么？”

    蔣遜說：“我無法理解這種正義。”

    賀川低頭抽了兩口煙，笑著搖了搖頭：“你不懂……也沒法解釋。”

    “那你是為了正義？”

    “沒那么偉大。”賀川說，“就是想不開。”

    蔣遜想起來了，那天在高速服務(wù)區(qū)，他和高安九年后第一次見面，也說過這句話——我想不開。

    一個(gè)人，這一生總會為點(diǎn)什么事情莫名其妙的執(zhí)著，“想不開”三個(gè)字，是最精準(zhǔn)的解釋。

    賀川把煙抽完了，往雪地上擰了下，沒了煙頭的亮光，這里徹底黑了。他問：“回去了？”

    “嗯。”

    賀川站了起來，等了會兒，對面的人沒動(dòng)靜，“還不起？”

    蔣遜說：“腿麻。”

    賀川頓了會兒，架著她的胳肢窩把她提了起來，蔣遜晃了下，雙腿酸軟無力，走不動(dòng)。

    賀川說：“上來。”

    蔣遜察覺到他背過了身，問：“背我？”

    賀川說：“上來。”

    等了一會兒，他沒彎腰，蔣遜只好抬起手臂，攀住他雙肩，賀川遲鈍了一會兒，才彎了下身，把她后膝一扶，提到了背上。

    蔣遜問：“沒背過人？”

    “第一次。”

    蔣遜不再說話，環(huán)住了他的脖子，垂眸看著他的頭頂，其實(shí)什么都看不清。賀川走了兩步，說：“開電筒。”

    蔣遜掏出手機(jī)，把電筒打開了，給他照路。

    他的背又寬又厚，步子大，邁得穩(wěn)，蔣遜趴在他背上，高高地望著前方的路，遠(yuǎn)處的看不清，近處的有他的腳印，寒風(fēng)涼涼地吹，他在前面替她擋住風(fēng)，他的后背溫暖結(jié)實(shí)。

    背上的人沒動(dòng)靜，呼吸也淺，若非手電穩(wěn)穩(wěn)照著，賀川還以為她睡著了。過了很久，賀川才聽見一句：“你想我說什么？”

    賀川走了幾步，才說：“為什么會出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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