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守城的兵勇們,目光齊齊落了過去。 早起進城的百姓們,停住了腳步,一起轉身。 但也又更多的人,從城門內緩步走出。 走在最前的那一位,鬢發銀白,身披麻衣,手里撐著龍頭拐杖,年歲已然十分蒼老,卻是腰身挺直,步履堅定。 可不正是顧家老夫人,亦是當朝最尊貴的恩圣公主到了。 她的身后,顧家五位少夫人,皆是一身重孝,個個都是身形羸弱,面容憔悴,卻不允丫鬟婆子來扶,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積雪里。 再往后,便是嬤嬤、奶媽們牽著,挽著,抱著各院的小少爺、小小姐,孩童身上也是穿著重孝,最小的那個還在襁褓當中,懵懂的經歷著這一切。 另外還有顧府的護院、家丁、忠仆等,出了城門,便以扇形之勢環圍住了顧家的主人。與別家不同,顧府的護院、家丁、忠仆九成以上是出自于軍中,也曾背負著鐵血顧家軍的榮耀,只是后來,或重傷、或有輕殘、或年老,這才從軍中退出。 他們沒有家人沒有去處,顧家便收留了他們,名義上為仆,實則兄弟相待,從不曾有人輕賤了他們。 就是這樣的一隊人,身上還留有明顯的軍中氣質,他們站在那兒穩若泰山,一雙雙銳眼注視著周圍的動靜,各司其事,護衛著顧家老小。 出的城來,卻見早有人等在那兒了。 顧老夫人看到了那道背影,端坐在馬背之上,脊梁筆直,哪怕一時沒看清楚她的臉,也瞬間就認出了是誰。 “阿年……阿年……” 才喚了一聲,顧惜年已翻身下馬,迅速的走到了跟前,接住了顧老夫人的手臂,低喚了聲:“祖母。” 今日的顧惜年,不似尋常那般妝扮,看上去更是英姿颯爽,氣度不凡。 即便是顧老夫人,一望之下,也恍惚以為這是顧家的哪個正值當年的少年郎。 “你以前在軍中,也總穿成這樣,真的好看,好看。” 顧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祖母還記得你身披銀甲,手持銀槍,一馬當前,萬夫莫敵的英姿,仿佛就在昨日。” “祖母請節哀,今日……必是不容易,您一定要撐住。” 顧老夫人輕輕合上眼,微微搖頭:“我能撐得住。” 話雖然如此說,她的聲音已罕見的顫抖,經歷過了多少大風大浪,也曾親歷過摯親的離去,但一次走了六個,皆是最英武出色的顧家男兒,她的心頭血肉,顧老夫人在沒見到他們的尸身時,心里便總存著些許期待,而今日便要實打實的見到了,她忽然惶惶不安著,時間越是向前行,她的身體仿佛便隨著寒風搖擺的更厲害,雖然顧老夫人其實從始至終都沒動過,為了撐住那口底氣,她昂著頭,宛若一顆不屈的老樹。 但,眼底的脆弱卻是清晰可見的,越是對老夫人了解的深,便越是能夠看清這一點。 “養心的藥丸,帶了么?”顧惜年問一旁站著的嬤嬤。 嬤嬤點了點頭。 顧惜年稍稍放了心。 顧老夫人眼中劃過了一抹暖意,她拍拍顧惜年的手,再此無聲的強調自己沒事。 顧惜年下馬,段小白跟著也翻身而下。不過,他沉默寡言,并無要跟顧家人寒暄的意思,整個人站在了顧惜年身后的暗影里,變成了一抹不太被人注意到的影子,存在感降到最低。 “那邊,有隊伍到了。”城墻上方的副將,手指著遠方。 其實不用站的太高,也能看到那只隊伍了。 大約有三十人左右,護著幾駕馬車,在雪中緩緩而來。 “回來了。”余氏捂住了嘴,眼淚險些崩潰流出。 其他幾位少夫人性子更軟柔些,早已抑制不住情緒淚流滿面。 “長嫂,您來扶著老太太。” 顧惜年吩咐完,又轉頭看著其他嫂嫂:“二嫂扶著三嫂,五嫂扶著四嫂,丫鬟婆子們護好你們身邊的小主子,能抱著的全抱緊了,能拉著手的就要緊緊抓住。 顧家大劫,需要彼此支撐著走下去,還有些精神氣力的就要好好照顧好需要關照的親人,決計不能出了任何差錯,知道嗎?” 一聲號令,宛在軍中。 那種抑揚頓挫的說話方式,莫名的有感染力。 被點到名字的,心底悠然生出了一種責任感,下意識的便按照顧惜年的話去做。 顧惜年的安排好摯親這邊,清冷的目光轉向了外圍的忠仆、護院身上:“顧家所屬聽令,各自向前十步,緊跟在顧家人身邊,家中長輩、女眷、孩童皆是在此,諸位務必護之周全,不要因亂生了變故,拜托了。” 說罷,她的左手豎起了兩根手指,輕點右肩,行的是顧家軍的軍禮。 而受此禮者,凡是從顧家軍退下來的那些,皆是回之以同樣的軍禮。 非是顧家軍的傭仆,只是抱拳敬禮。 當這些人按照顧惜年的要求,朝著顧家的女眷圍的更近時,身后原本被半堵住的城門之內,忽然有許多百姓沖了出來。 這些百姓,有的額上系著白布,有個發間別著一朵小白花,還有的身穿重孝。 一個兩個……五個八個……十個二十個…… 天知道,城門內還有多少百姓。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