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喬慕財張嘴,雨水又咸又苦,混著血的味道。仰頭,靜靜看著那白衣少年。張一鳴張一鳴,是不是太過饑餓和疲憊,讓他記憶出了差錯,現在終于他想了起來。想了起來,僵硬的手指按著冷硬石墻,當初蓮池高臺上,他走出來時,不是已經被人告知了他的另一個身份嗎。 喬慕財聲音沙啞,一字一字“裴御之。” 白衣少年垂眸,用袖子擦干凈劍上的血,昏暗的天地也把他的表情覆蓋,看不清神色。許久,只是低沉開口“現在是天魔作亂的第幾天” 喬慕財愣怔“第、第三天。” 擦劍的手一頓,少年唇角抿成一線。 嘩啦,什么東西從上方落下,然后披在喬慕財身上。 青草初雪般干凈的氣息,是一件雪白的衣袍。 像是所有的慌亂絕望都有了歸宿,喬慕財目光赤紅,手指顫抖揪著衣袍的一角,低頭,眼淚落入海中。 少年立在墻上,淡淡說“你先在這呆著,云霄和其他宗門應該很快就會過來。” 喬慕財眼眶通紅,嘴里含糊說“謝謝。” 裴御之也不知道聽清楚沒有。 衣袂翻卷,不在此地停留。 一道銀色的流光劃空,是他御劍而去,山朝海拜。 喬慕財望著那人離去的背影,手指寸寸緊握,眼神迷茫恍惚。 他想起了當初在天閣內,眾人說五杰。其中一云中城弟子談起裴御之,只唏噓道“他當初拿著劍走下無妄峰,身后空雪蒼茫,我們卻仿佛見光生大道。” “若非親眼所見,你很難想象世上有這樣的人。” “一個眼神,就讓你相信他無所不能。” 喬慕財忽然短促地笑出聲。 好像開始明白了他的話。 裴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誅劍神域呆了多久。 無休無止的修行,百年如一瞬的打座。 直至劍破混沌出來,劈頭蓋臉的風雨才將他的神志喚醒。 丹田之內是純粹浩瀚的混沌之力。 大概百年,大概千年,突破化神。時間在那個空間沒有意義,可對他而言,思念和焦躁卻真實,真實陪伴了他那么漫長的歲月。 天之正東方,星河閃爍。 天梯現行,刺破人間魑魅魍魎。 到了化神期,劍修對劍的理解更甚一層,但誅劍之于他,卻更陌生。 因為了解而陌生,他了解它的每一處構造,可摸不清靈魂。 遙遙望著經天院的方向,裴景的眉眼被風雨洗的有幾分冰冷,眼眸深處卻掠過迷茫,“是因為破不了無恨嗎” 那什么又是無恨呢 在誅劍神域無盡荒蕪的時光里,他也問過殘存的誅劍之識。 它用最后一絲力量探入他識海,卻給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 “你本就無恨。” 堪比問天峰的天下第一峰,于經天院也是禁地。 如今,禁地的封印被打開。 曲徑盡頭,灰色衣袍的院長往前一步,踏入山洞。 只一步,天翻地覆。外面是春日曦和花草榮生,里面卻是砭骨寒冷空空冰室。 冰洞通天,正中心是冰藍的瀑布逆流,往青天,托付金色長梯。 像一道雪色長龍盤旋天地,俯身光前。 山洞里的氣氛莊嚴肅穆,空氣卻純凈無暇。 沒有一絲靈力,又似乎含雜萬千道法。鳳棲山的火,西昆侖的風。鬼域無盡的死氣,佛陀指尖的光。 虞青蓮腕上的鈴鐺輕聲晃動,她皺眉,出聲問“前輩,天魔覺醒,我們不是應該聯手對付季無憂嗎。為什么帶我們到這里來。” 另三人也有這樣的疑惑。 虛涵仰頭,望著這自天體初開始便矗立此處的光柱,聲音低沉而遙遠說“對付不了的。” “當初集諸神之力,也不過是把他封印在九幽。最后還是云霄劍尊舍命,去取出他心口誅劍,才換得萬年的太平。現在的你們,更不會是他的對手。” “而且,天魔覺醒,真正的敵人,也不是季無憂。” 鳳衿皺了下眉。 悟生的眼眸也露出一絲困惑。 寂無端抬袖氣虛地咳了聲,問道“那是誰” 虛涵搖了下頭,他的皮膚開始老化,烏發灰白,黑白青三色的眼眸是莫測的情緒。 “她在天梯之上。” 即便虛涵沒說清楚,可是他們也猜到了,那個“她”會是誰。能在天梯之上的,還有誰 “你們必須在他回來之前,重塑天梯。” 虞青蓮偏頭“回來是季無憂嗎” 虛涵搖頭“是御之。” 她愣住。 鳳衿眼眸一凝“裴御之” 虛涵道“天梯出現異象在幾十年前,應該就是季無憂出生的日子。而天梯真正顯形,卻就在這幾日。你們當初在經天院那么久,是不是都沒見過這道光” 虛涵道人的話,在場無人反駁。 經天院的三年,真的從未見過這道金色的光。 甚至對他們而言,天梯都是個模糊的概念。 “這道光,意味著誅劍出世。”虛涵輕聲說。 “天梯,不過是當初劍分天下時,誅劍留下的殘影罷了。” “你們仔細看。” 眾人抬頭,雪龍之上,那道貫徹天地的光中,是一層一層往上延伸的白色浮石。肉眼可見,橫斷在中央處。 “這浮石生于這條逆流的瀑布。它本該是天下靈力最為濃郁的地方,如今靈力全無。” 虞青蓮似乎有所了悟,往前走了一步,紅色的衣裙沾染騰騰雪沫。指尖涌出一股青藍色的力量,純凈明亮,成為一道青色華光鉆入瀑布的中心。然后隱隱約約什么東西被催動,瀑布逆行的速度加快。 她一愣,偏頭道“前輩,這是要我們用靈力將天梯補完嗎” 虛涵點了下頭,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對,喚你過來就是為此事。你們在此處,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出去,記住,什么都不要管。讓天梯成型,是你們現在唯一的任務。經天院現在只剩我們五人,我去外面為你們爭取時間。” 對于天魔之主來說,其他人留下也不過是送死。 虛涵讓經天院其他長老駐守在乾天山脈下,防止其他人上來。 最后望了眼這他耗費千年守護的地方。 虛涵轉身,衣衫匯聚星芒和塵埃,樸實又華麗。而他的掌心也一點一點,凝聚出一柄劍來。 星塵劍,星與塵,天上華光,地上微芒。 冰洞的門,徹底關閉。 云霄不出世的先祖,一步一步走到了那條常年覆雪的山階前。 季無憂也在經天院的石梯前停下了。這里太高,一年四季,都覆著經年的雪。 山脈里駐守的那些元嬰修士在他看來就是螻蟻,甚至不足抬手,把他們交給自己帶來的屬下,直奔經天院。 季無憂從巨蛇上跳了下來。大蛇在他身后怪叫一聲,變小變僵硬,最后蛇頭成柄,蛇尾為尖,成為一把漆黑精致蘊含邪氣萬分的劍。 落在他手中。 他原本周身全是黑霧,唯有骨相分明。 可站到地上,季無憂身邊的霧邊散了,露出了本來面貌。 灰褐的衣袍,簡單的草繩,唯獨眉宇間的殺氣和邪佞,彰顯身份。 他隔著九九高階,瞇眼看著階頂的人。 久,似笑非笑“師祖” 虛涵聲音冰冷“當不起。” 季無憂揮了揮袖“師祖不認我哈,你不覺得我這身打扮很熟悉嗎。” 虛涵看清楚他的扮相,大怒,眼底浮現冰涼的殺意。 季無憂緩慢說“像不像你那個好徒孫,啊,也是我的師尊呢。”眼底掠過輕蔑之色,天魔之主道“你們云霄還真是我畢生之敵。萬年前一個云霄劍尊,入九幽從我心臟內拿走誅劍。萬年后又是一個裴御之,今生前世,兩次阻礙我。不過這些賬,今日也該算清了。” 虛涵冷漠說“你不配學他扮相。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取而代之他。” 季無憂眼眸一凝,然后扭曲出刻骨的恨意“是他不配你放心,等殺了你,我就把裴御之抽皮扒骨扔下地獄去陪你。” 虛涵已經不欲和他多言,三色的眼眸淡過殺意,道“那就來吧。” 星塵劍,劍端溢出一股紫色雷霆。 修真界當世第一人。 和那群初初覺醒或繼承力量的少年少女不同,虛涵真正活了幾千年,自破化神,實力放在萬年之前,亦不會弱。 那道紫色劍意是如此熟悉。 季無憂神色一變,胸口已經下意識一痛,然后想起了當初闖入九幽,刺穿他的心臟的云霄劍尊。 天魔之主咬牙切齒笑起來“云霄劍法,千秋劍意哈哈哈哈你們云霄真是每個人都該死。” 云霄劍法九階,千秋。永生不朽即為千秋。 虛涵依舊是十三四歲介于孩童少年間的模樣,衣袍流動,他的劍和其他人都不同,當年破化神后,劍身直接粉碎入萬物,是星輝是塵埃,是他可運用的萬物。 就像如今,紫色雷霆貫穿山林,九九石階咔咔碎裂,山林呼嘯,似乎是一條中間沉睡千秋歲月的巨龍醒來。而在虛涵身后,真有一條紫龍成型。 “去” 紫龍仰天咆哮一聲,撕咬向季無憂。 龍尾所過之處,草木折腰。 季無憂目光陰冷“萬年前,他能殺死我,從我胸口取走誅劍,不過因為那個時候,我與諸神戰罷疲憊不堪而已。” “趁虛而入的小人,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千秋劍意” 他眼中幽紫之光一冷,手中漆黑的劍一指前方,語氣瘋狂“那我倒要讓你們看看,這世間,到底是誰的千秋” 轟隆黑紫色閃電從天劈落,竟然是直直把這座山峰攔腰斬斷。 巨石成洪流,奔瀉而下 那道氣勢洶涌的紫龍,被季無憂伸出手,直接捏住了頭。 虛涵神色一白,后退一步,吐出一口鮮血。 劍意就是他的神識一部分,現在他就感覺靈魂被季無憂揪在手中。 他抬眸,眼眸里不見喜怒。 季無憂粉碎那條紫龍劍意,心中只覺得荒唐諷刺。 “我當初在玄云峰,還被它嚇到了。現在看來,也就是條蚯蚓嗎。不過如此。”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