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他想到奪劍之恨,就恨不得把眼前的老頭給撕碎,但是他往前走,稍一停,想到了更好的折磨人的辦法。 季無憂唇角一勾,出聲道“師祖,你看看我是誰。” 魔骨變化萬端,身形變小,灰褐色的衣袍,草繩束發(fā),只有眉宇的郁色怎么都洗不去。 季無憂站在積雪的臺階前,笑“師祖,你可一定要睜眼啊,睜眼看著是誰殺死你。” 虛涵倒在地上,看著他步步逼近,天魔有迷惑人心的力量,只是望著這跟裴御之一模一樣的皮囊,虛涵淡淡開口“我說過,你再怎么學也不像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取而代之他。” 季無憂眼睛瞬間血紅,冷笑一聲。 也懶得跟這老家伙費口舌。 手中的劍一動,劍柄處的蛇眼睜開,瞬間活化回真蛇。 “誰要取而代之他,我說過多少次了” “他不配他根本就不配” 天魔之主眼底瘋狂,聲音低沉。 他要刺穿這老頭的喉嚨,刺瞎這老頭的眼睛。 以血來洗刷心中那自己也不清楚的,為什么那么濃郁的恨和嫉妒 “不過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孩罷了。你等著,他很快也會來陪你的。不,我要把他挫骨揚灰,讓他灰飛煙滅。” 那滅字也接近破音 蛇劍渾身散發(fā)污濁幽紫的光,赤黑色,不是人間的靈力,源于九幽生于上古洪荒。 天魔之力。 “去死吧老頭” 季無憂被三言兩語就激的失控。 只是,那一劍最終還是沒有刺下去。 天忽然下起雪來。冰涼純白,落到了他的眉心。 季無憂猶如困獸抬頭,可在看到,踏著茫茫細雪走來的人時,心中的瘋狂和暴虐又離奇的冷靜下來。 他牙齒顫抖,笑了一聲。 一點一點的霧氣在周圍凝固,又成為了天魔之主。 下雪后的天地,越發(fā)空而遠。 經天院頂,天梯之前,人間是血色地獄。 這一處,卻仿佛在五行之外。 衣衫皎勝過這蒼雪,少年玉冠烏發(fā),眼眸淡漠如深海千年的冰。 季無憂桀桀怪笑“你是來和你師祖一起死的嗎。我可找了你好久呢。” 虛涵支撐著地,愣愣看著他,卻沒有說話。 晶瑩的雪花落在裴景的發(fā)上,凝固成霜。 裴景在誅劍神域,曾以為他再見季無憂,必然是恨之欲死,想立刻把這畜牲挫骨揚灰的,但現(xiàn)在心中一片冷漠。 看他,恍如看一個自欺欺人的蠢貨,和一個自以為是的笑話。 季無憂從來沒見裴景這種神情,一種被羞辱的憤怒從心底生出,可他很快壓抑住了,他現(xiàn)在是天魔之主,裴御之一屆螻蟻有什么資格跟他斗。他頂著和裴御之一樣的臉,意味深長笑“萬年前諸神在我手下都不過是敗者,你來送死的” 虛涵往后望了一眼,天梯還沒成型,心中一緊,喊了聲“御之” 裴景大概知道師祖要說什么,停下腳步,朝他一笑。 “師祖你放心,我今天把他頭都給擰下來。” 眉眼明亮,不見一絲陰霾。 虛涵一愣。死死盯著他,想從他臉上看出一分氣憤或者凝重,可少年眉眼輕描淡寫,連戰(zhàn)意都沒一絲半點。 季無憂過載黑霧里,氣息沉重,視線濕冷。他上一世就是被裴御之親手殺死的,那個從地獄歸來的白發(fā)青年,眼中的戾氣毀天滅地。現(xiàn)在和當初完完全全不同的感覺,可一樣的壓迫。 裴景盯著他,聲音淡淡“天道創(chuàng)你時,給你規(guī)定了使命斬斷天梯。所以賜予你強大的力量,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沒賜予你。包括七情六欲,包括腦子。” “她可能只想把你當作一個誅劍的載體,但好巧不巧,你無師自通,有了神志,有了那顆骯臟的心。” “我真的蠢,你不過是天道匯聚人間惡養(yǎng)育在血池的工具。我卻試圖因為一個可笑的原因,想著去感化你。” “萬年之前,你就是一個麻木的工具,只懂殺戮。萬年之后,估計也是因為我,你才有了七情六欲,哦,不,不是七情六欲,是嫉妒、是自卑。” “根本不存在什么覺醒,你現(xiàn)在也不用裝什么天魔之主,季無憂,你就是你,兩世被我所救,而后嫉妒于我,卑微如蛆蟲的你。” 裴景神色平靜,漫不經心說到。 而每一個字,落在季無憂耳中,卻是長長鋒利的刀,直接刺穿靈魂,撕裂血肉把他試圖掩藏的,最深處、最不堪的真相揪扯出來。 “啊啊啊啊你閉嘴” 藏在黑霧中的魔骨發(fā)出白光。 他瘋了一樣,手中蛇劍匯聚天地黑氣,直刺向裴景。 蒼山負雪。裴景無視他的憤怒,往前走了一步,說“我一直很好奇,為什么包括青蓮神女包括云霄劍尊,跟我所言萬年前的事,都只有天道的惡,卻沒具體提過你。提過萬年前你的樣貌、你的性情、你除了斬天梯外的所作所為。” “現(xiàn)在我明白了,萬年前,你根本沒有意識,就是被天道掌控的傀儡。你所有的意識,都產生萬年之后。產生在你的第二次輪回。” 季無憂的眼睛已經快要出血,想要撕爛裴景的嘴。 聲嘶力竭“你、閉、嘴” 詭譎暴躁的天魔之氣形成低低的罡風,呼嘯天地間。 吞噬萬物,也撕碎山河。 裴景眼眸冷漠看他,帶著點譏誚的意味“所以你現(xiàn)在都那么恨我,所以你那么想取而代之我。” “從一個沒有意識的傀儡,到一個只能模仿他人的傻子。我現(xiàn)在連恨你都懶得,只想殺了你背后的天道。你真的,不配,我動手。” 靈魂在撕扯,血肉在翻滾,季無憂突然仰天“啊”地怒吼一聲。的天魔之力從魔骨胸口處溢出,經天院風云涌動,花草樹木一瞬之間粉碎,渾濁天地,連雪都變得灰黑。 他嘶吼后,手指撐著地,沉默很久。 天地死一般寂靜。 許久,他哈哈哈笑起來。笑聲邪惡而冰冷,卻包含深入靈魂的恨。 “你猜對了。” 裴景的表情都未變,眼眸隔著雪,也深如雪。 “你猜對了。” 天魔之主,不過一個軀殼,一具魔骨。靈魂和記憶,自始至終,都只有季無憂。 “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半跪在地上,手指捧起地上的血,啞聲道“我的記憶自認識你后才開始明細,我所有的情緒都產生于你,嫉妒的,自卑的,惶恐的。” 季無憂抬起頭來,露出裴景熟悉的那張臉,輕聲說“所以我才要殺了你。” 他重新站起來。 天地間低低黑色的罡風開始匯聚,一股撕碎虛空的力量,由地底生出。天地五行的力量被融合,金木水火土,天魔之主的實力,讓整片天地都靜默無聲。萬里之外,天之盡頭,云霄、瀛洲、鳳棲山、天郾城,無處不起風,無處不陰云。嗚嗚咽咽,是魍魎橫行。的力量,撕裂時間,雪都在空中停下。唯獨那一具魔骨,是光,森白帶血。季無憂在想,裴御之帶給他的是什么,是屈辱是自卑是嫉妒,就像他上一世所說,天魔不該擁有情緒因為若擁有情緒,必然是陰暗的。 哪怕是這些陰暗的情緒成就了他。 “上一世我最后悔的,就是沒有直接把你靈魂都抽出來鞭撻。這一世我絕對不會重蹈覆轍。” 裴景垂眸一笑,氣質若流風回雪。輕聲說,“季無憂,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沒有誅劍,你說什么都不是。” 季無憂霍然瞪大眼。 卻見一道冰藍色刺穿九霄的光,在少年手中的劍上溢出。 雷云頓轉,時間不再僵硬,雪下的更大了,而后,卻是空間變換 砰 一道紫色驚雷破開昏黃。 季無憂胸口突然鈍鈍一痛,眼前所見。 是蒼雪茫茫問天峰。 突兀在天地里的小小平地上,光與影盡收。周圍云霧飄渺,白浪浮蕊。 季無憂往后靠,感覺碰到什么冰冷的東西,回頭一看,是屹立萬年不倒的問天石。上面現(xiàn)在,最上方,還清晰刻著三個字“裴御之。” 他的眼睛一點一點瞪大。 從裴景出手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感到不對勁。裴景身上的力量,絕對不是凡間靈力,甚至他的修為,也絕對不是元嬰。 “你”他喃喃仰頭。 裴景俯視他,笑了一下,清風明月皎皎無塵。 “季無憂,我是真的想殺了你。” “但是不夠,你帶我愛人的那些痛,千刀萬剮不為過。” 季無憂半跪在地上,狼狽不堪。 裴景神色冷淡。 “誅劍本就不屬于你。” 他伸出手,斬斷了季無憂的手。 季無憂視線放空,已經不去想,為什么裴景能夠殺他。 耳邊呼呼雪聲,卷起如大河湯湯的記憶。 也是問天峰,也是這場雪,可是身份倒轉,狼狽的人成了他。 “我甚至不需要廢你的修為,你本就是廢人,甚至,你本就不是人。” 裴景的劍直穿,魔骨頭顱的眉心,聲音淡漠。 他斷其靈根。 “你生而在地獄,不需要送你下去。” 他毀其丹田。 “我想粉碎你的驕傲,但好像,你這輩子都是那么愚蠢卑微。” 說到這,裴景笑出聲。 這世間能夠鑿開天魔之骨的,也就只有誅劍了。 裴景想起了他的最后一句話,說“世上再無裴御之,只有你” “季無憂,你有多可悲。” 血池養(yǎng)育萬年的魔骨,分析崩離。 季無憂也如螻蟻一樣,蜷縮在地。 黑色的霧氣慢慢散開,咔的聲音,那么輕,卻是魔骨碎裂,成灰。 他的腦海,一根線也輕微斷了。 他被剔骨后,就是凡人。 身形變小,恢復了原來的模樣。穿著褐色的沾滿血的衣衫,視線在痛苦之后,生出迷茫的情緒來。雪花落在身上,很疼,像是大滴的雨。 雨啊 迎輝峰。 記憶里傳來少年清朗帶笑的聲音。清而淡的香,艷艷亭亭的夾竹桃。方寸之內,雪光月色不及他眉眼,那個少年朝他伸出手,語氣含笑“季無憂”前世今生。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