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天子以兩會來決定天下大事,使皇權直達小吏、鄉老,讓他們可以和勛貴們一道商議,甚至是左右國家大事,這難道不正是“臣主異利”四個字的延伸么? 至于由天子所倡導的鹽鐵專營,其實相比于漢武帝時期,因為不剝奪民財,其實也更貼近于法家主張的本來面目,既通過將山川田林湖海收歸國有開發,以避免有特權階級占為私有去剝削民眾。 總而言之,天下的有識之士都是看得出來的,當今的天子,分明是個法家的天子,天子的種種政治思想,根底里都是法家的思想。 雖然……天子本人其實壓根沒那個意思。 表面上看,天子命令此案依法辦事,只是要建設一套處理眼前事物的軍法。 往深里看看,這是在命令郭嘉建立一套用之于朝廷中樞的行事準則。 然而再往深處看一步,天子此舉,何嘗不是在給予天下法家弟子一個莫大的機會呢?此事分明是早已有了征兆,天子分明早就已經鋪墊了這么久了,就連那立法會,早在郭嘉剛當漢臣的時候就已經成立了啊! 如此重大的政治博弈,天子全程不去參與,全權交給律法,讓律法對這種頂級的權貴進行約束,這不正式法家思想的核心要義么? 賞罰分明四個字是法家最直觀的表現形式,天子特意說了,今日之事,當為萬世之師,你叫他一個法家的當代魁首,如何能去包庇夏侯惇呢? 再者如果再多想一層,天子這又何嘗不是在躲避法家之弊呢? 誠然,法家的許多思想即使放在兩千年后也都是稱得上至理名言的,在富國強軍方面,儒家思想在法家思想面前完全是不夠看的,先秦的諸子百家之中,也只有法家成為了實際的治國綱領,并能用之以一統天下,可怎么到了漢代,摘桃子的卻成了從未證明過自己的儒家了呢? 漢武帝雄才大略遠逐匈奴于塞外,誰都看得出他治國、治軍用的都是法家的那一套,可怎么就在他的手里,罷黜百家而獨尊儒術了呢? 無非是四個字么:過猶不及。 根源還是出在法家的核心思想上,天子,應該是統治朝廷的方式,而不應該是朝廷本身;朝廷應該是統治國家的方式,而不是國家本身;國家應該是社會的治理方式,而不是社會本身,而傳統的法家學說是不懂得這個道理的。 全社會的力量全都緊緊的握在天子的手里,短時間當然可以,拿來打仗自然也是無往不利,可敵人都被你打死了,這拳頭還握的那么緊,打誰啊。 不輪出去也不行,不輪出去就要打著自己了。所以秦朝在統一六國之后秦始皇依然可著勁的折騰,漢武帝在遠逐匈奴之后同樣也沒能閑的下來,可以說都是法家治國的慣性使然。 朝廷的權利無限制的擴張,自然就侵蝕了社會的權利,使朝廷與社會產生矛盾,而在封建制度之下,朝廷的權力往往又都重重的壓在了天子一個人的手上,不出問題才是見了鬼了。 郭嘉,作為人中之杰無疑是看得到這里面的彎彎道道的,在他看來天子的才智遠勝過他千百倍,自然就更加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了,所以天子這段時間才會刻意對朝中事物進行回避,更是早早的建立了議稅制度,對每年朝廷用度開支進行計算,按需收稅,所以天子才嚴格講北宮用度與南宮進行區分。 都是為了避免這法家之弊啊! 立法會是早就建好了的,而且自建設以來,天子無論在公開場合還是在私下里,都毫不避諱的對這個立法會表示了要寄予厚望。 結合兩會,天子的政治主張如今再看已經愈來愈清晰,很顯然,天子給了他們法家一個大機會,期望這個由他所掌管的立法會可以真的給出一套萬世之法,使天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掌天下權柄,但又受制于社會基層,通過立法的形式,使朝廷能夠在沒有天子干涉的基礎上進行重大事物的決斷。 眼下,趁著夏侯惇與魏延的這點破事兒,將事情直接交給立法會來辦,辦好了,則管中窺豹,立法會的地位一定會再度提高,法家壓制儒家,也不過是還差著一場擺在明面上的辯論罷了。 辦得不好,則事情指不定就要發展到哪里去了。 所以,他要如何去袒護這個夏侯惇呢? 按照法家的思想,也就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則夏侯惇就算能保住性命也一定是要一擼到底的了,這事兒要是在他的手里辦出來,那他和曹操也就算是正式的分道揚鑣了。 新的朝廷體系里面,曹操本來也沒多少地位了,少了自己這么個事關重大的九卿,曹操在中央朝廷的影響力也就是那么回事兒了。 而如果這次他保住了夏侯惇,立法會,廷尉,這地方他也不用待了,天子不攆他走,他自己也必須要辭職,因為這代表他背叛了自己的出身,階級,浪費了這一個法家翻身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下面那些官吏怕是要恨死他了。 都一樣,天子這一手棋下的兩頭堵,怎么都不輸,看上去是針對夏侯惇,實際上刀刀都是沖著他砍的。 只是這樣一來,他郭嘉雖然成全了自己的忠義,卻是要永遠的背棄自己的理想了。 茶不醉人,人自醉,眼前的這條人生岔路,他卻是終究只能由自己來走了。 怎么選呢?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