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寶船上的明軍水師將兵們面面相覷,都希望他們的長官能給出恰如其分的指令,但是軍官們也同樣彷徨不知所措。有一名將官下意識地將手伸向腰間的火銃,被王參將惡狠狠地瞪視阻止了。 所有人都不明白,他們幾個月前從泉州出航時,上頭明明宣布過此次出航的目的,一是擒拿朝廷欽犯及其余黨,二就是平定南海的新開海疆。如今控制著南海海疆的蓬萊偽王破軍就在眼前,如何長官們倒不許他們動手了?更為古怪的是,鄭提督讓他們所有人都離得遠遠的只準看,自己倒和那偽王脫了鞋子盤起腿坐在寶船船頭聊起天來。 的確,不要說明軍不明白,連蓬萊的官兵也不明白,他們的老大這是怎么了——無視了兩軍對壘的戰船,只是和鄭提督打個照面就跳到對方船上。這兩個人并排坐在寶船船頭看日落,還都把腳搭在船外。 晚霞將天空中魚鱗狀的云都映成紅色,太陽也變得不像白天那般耀眼到令人難以直視。坐在船頭的鄭提督和破軍,臉上、身上都被投射了一抹紅,仿佛抹去了兩軍的界限,也抹去了那些奔波海外的歲月。破軍手中的黃銅煙袋鍋里一閃一閃燃燒著煙葉,一臉享受。 他吸了兩口,將煙袋鍋遞給鄭提督,鄭提督接過來吸了兩口,立即劇烈咳嗽起來。破軍在一旁哈哈大笑,鄭提督皺著眉頭,將煙袋鍋倒著遞給他:“太嗆,也不知你是怎么習慣的。” “這東西叫煙葉,我初時吸了也如你這般不爽利。日子久了,也就習慣了,一日不抽兩口都不自在。”破軍接過煙袋鍋,又吸起來,“海上濕氣大,吸一吸,覺得全身從里到外都暖和。” “此物以火氣煙熏五臟六腑,久必為病,我看你還是少吸為妙。”鄭提督忍不住用手捂住口鼻,一臉鄭重。 破軍斗氣般又多吸了兩口,這才笑道:“我若是死了,豈不是省得你麻煩?屆時你風風光光給我辦場葬禮,再將我手下都收拾掉,那才是一舉兩得。” 鄭提督面色如常:“你我兄弟十幾年未曾相見,此次重逢,說好了不談政事,只敘舊。” 破軍回身看了一眼聚集在甲板上的明軍將士們,什么都沒說,只是將煙袋鍋在船幫上敲干凈煙灰,放在一旁。他看出鄭提督方才欲言又止,顯然是有話要說,便又繼續道:“你我都不是當年的孩子,何不拿出來說了?吞吞吐吐,反倒不似兄弟所為。” “那好,話說至此,我也直說了。”鄭提督見破軍直言不諱,若是再不說倒顯得自己小氣,這才說道,“先帝猝然病逝……” “病逝?不是你殺的嗎?”破軍打斷鄭提督的話。 鄭提督搖搖頭:“先帝死于意外。今上繼承大統后……” “是燕王。” 破軍再次打斷鄭提督,他說的燕王正是當今皇帝。這位置本該是建文來坐,自從太子失蹤,重臣們公推了太子那鎮守燕京的叔叔燕王做了新的大明皇帝。這個燕王原本是鎮守北境燕京的藩王,勇武好戰,手下兵強馬壯,和朝內官員也結好甚多,他繼承皇位靠的不是德厚才高、廣孚人望,而是他從北境進京奔喪帶來的十萬大軍。滿朝文武推舉他為帝,大都是畏懼這位王爺的兵權。 破軍和鄭提督當年都是十幾歲的少年,被選入禁軍,平日里同諸小王爺一起讀書、訓練、接受賞罰。在那個時候,破軍同燕王頗不對付,兩人經常打架,燕王幾次被打哭去找祖皇爺告狀,可祖皇爺聽了只是笑笑,從不肯處罰破軍。如今,這個愛哭包王爺篡位做了皇帝,破軍極是看他不起,是以不肯隨鄭提督叫他“今上”。 見破軍一句句懟自己,鄭提督知道這兄弟是順毛驢,脾氣大得很,只好苦笑一聲,順著他說道:“好,就算是燕王。如今燕王掌管天下,四海并不賓服,眾小國觀望不前,是以要以威加于四方。老王你本是先帝時來南洋為國戍守海疆的,如今這南洋的地盤雖說是你所開,可在燕王看來,蓬萊不啻是個尾大不掉的藩鎮……” “藩鎮?”破軍呵呵地笑起來,笑聲中滿是不屑的意味,“我當初做的是祖皇爺的官,祖皇爺駕崩,我這官也就做到頭了。只不過,我念著祖皇爺的諸般好處,自愿替他家戍守南洋而已,又不曾拿得朝廷一文錢的好處。我不認他燕王做什么皇帝,我只認他是北境藩王而已。我在南洋逍遙,他可管不著。” 鄭提督倒是不嗔不怒,繼續說道:“老王你聽我講。今上派遣我率領水師南下遠征,為的是大明樹萬世威光。其實,他要的只是個面子,只要老王你稍稍低頭稱個臣,這蓬萊還是你的,誰也奪不走……”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