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節-《將軍們的情書》
卷一·訶黎勒將軍 沒心沒肺的皇子 諸神已死,凜冬將至。 大陸極北——星之墓園,英雄安魂之地。 再過數日,玄及也要成為骸骨們中的一員了。 暗殺者王國一夜顛覆,皇太子玄及家破人亡,更遭多方勢力追殺。他強撐著最后一點力氣,逃出北國境,穿過茫茫凍土,來到星之墓園門口。 接著就唧一聲,撲倒在墓園外面,掛了。 玄及臨死前的念頭是:怎么就死在這里……還差一點點就能進去了……我不甘心。 不知過了多久,怯生生的聲音傳入他朦朧的意識中。 “玄……雞?玄雞?” “……” 玄及勉力睜開雙眼,動了動干涸的嘴唇,虛弱道:“是玄及……” “嗯。”那少年聲音答道:“玄雞,麻煩你把……大腿掰開一點。” 兩個模糊的人影晃來晃去,最終疊于一處,重合成一張少年俊秀的臉。 玄及下意識地抬手,卻被輕輕按住。 玄及仍穿著一身暗殺者的緊身服,貼身的勁裝勾勒出男子身材健美的體形,手臂上套著淬了劇毒的鋼爪,被那少年以棉布裹了起來。 玄及緊身服上的裂口無數,更有毒箭深扎于手臂,此刻都被少年一一取出,放在床邊的一個托盤上。 “你是……” 玄及眼望那少年,少年把他的腰牌取下,有模有樣地看了一會,又放到一旁。拿出一把剪刀,開始小心地剪開他的緊身服。 全身衣物因出血而與他的皮肉緊緊粘在一起,少年專注且小心地把襯褲剪開。 一縷日光從頭頂的天窗投射進來,翻滾著照在他的臉上,少年的睫毛沾了一層淡淡的光輝。 少年答道:“辰砂。” 玄及道:“……神?” 玄及呻吟一聲,又暈了過去。 北風怒號,猶如千萬把利刃在門外卷過,玄及忽地睜開了雙眼,劇喘幾聲。 他發現自己全身赤裸,裹著厚厚的被子躺在床上,暗殺者的本能令他屏住呼吸,悄然側過頭,掃視這間黑暗中的小屋。 辰砂打了個地鋪,身上蓋著一張薄薄的毛毯,睡得正香。 狹小的空間中,雜物堆得亂七八糟,他的腳邊放了一個燃著的炭爐,小腦袋抵著一個矮柜,柜上放著一個瓦盆。 盆里種著的不知是何植物,抽了幾根新芽。 玄及暗想:看來這少年是極北之地的守墓人,且不知自己身份,真是命大。這處能種植物?他是怎么種植的? 辰砂打著小呼嚕,像是有點嫌腳邊炭爐太熱,朝柜子的一方縮去,盆栽晃了晃,從柜子上歪倒下來。 一霎那間,玄及掀開棉被,赤條條地撲上前去。 “哎呀——!” 還是慢了些許,盆栽離玄及的手還有半尺遠,掉了下來,砸在辰砂的腦袋上。 翌日: 玄及眼望辰砂,后者把繩子套在狗身上,又拍了拍雪橇,玄及問道:“去哪?” 辰砂笑答道:“買吃的,順便送你回家,你家在哪?” 玄及沉吟片刻,道:“暗殺者王國。” 辰砂想了想,笑答道:“是玄龜之國?” 玄及微詫道:“你怎知道?許多年前確實叫玄龜之國。” 辰砂把玄及扶上雪橇,答道:“師父說的,走。” 雖是短短一日時間,玄及全身的傷口竟是盡數愈合,緊身服下深可見骨的裂口均已結痂,這少年是個藥師?醫生?玄及心想,不禁又問道:“你師父?” 辰砂答道:“嗯,她死了。” 玄及穿著厚厚的棉襖,辰砂則裹得像只雪人,戴了個雪狐皮帽,圍巾直拉到鼻子,顯是怕冷,只從圍巾與皮帽之間的縫隙里,露出兩只清澈的眼睛,并不住打量玄及。 玄及沉默,不再說話,暗殺者的職業本能令他自覺避開交談——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刺客群體一貫以來與人打交道的原則。 辰砂看了一會,眼睛瞇了瞇,像是在笑,少頃道:“走!”旋一抖韁繩,狗兒脖頸處懸鈴聲清脆悅耳,拖著這頭一天認識的暗殺者與小藥師,奔進了茫茫雪原。 辰砂在星之墓園活了十數個年頭,認識的人便只有他的師父。從小衣食住行俱由師父操辦,當師父死了以后,辰砂便不得不離開墓園,出來買東西了。 在辰砂的概念中,沒有男人和女人之分,只知道人和動物的區別。在墓園門口救了玄及,依稀感覺他與自己的師父有什么不一樣,卻又說不清楚。 所以他對玄及很好奇。 除此以外,辰砂的活動范圍也很小,每過一段時間,他就捧著師父留下來的一些黃金,珠寶,趕著狗拉的雪橇,穿過茫茫大雪原,尋到人類的居住地,換取一些糧食,炭火等物——這是師父臨死前交代的,活下去的方式。 至于黃金用完了怎么辦?他沒想過,幾只拉雪橇的狗已老得差不多了,狗死了怎么辦?他也沒想過。 如果不是玄及的出現,或許終有一天,辰砂將會在星之墓園里稀里糊涂地餓死。 狗雪橇抵達大雪原與暗殺者王國的分界線,邊境有一個極小的村鎮,居民不過百戶,鎮內每半個月,會有一班開往大陸腹地的蒸汽火車。 鐵軌鋪到此處便斷了,這是南方地區通向北部的最后一個站臺,站臺背后是漫天的大雪。 然而今天這人煙稀少的小鎮上,居民卻俱是憂心忡忡,哨崗多了十來處,全鎮戒嚴。 天色仍未變暗,滿鎮空空蕩蕩,辰砂自然是看不出有何異常的,玄及卻敏銳地嗅到了危險的氣味。 辰砂買好一應生活物事,推開酒館的門,門上鈴鐺叮當作響。 酒館內只有寥寥幾桌人,他拉著玄及在一張桌前坐下,想了想,道:“你怎么回家?” 玄及答道:“這里有蒸汽車通往大陸,我留在鎮上,等蒸汽車通行的時候,就可以回去了,你不用擔心。” 玄及眼望酒館內另外一桌,那處有數名士兵打量著兩名少年,不多時,其中一人離開了酒館,推門離去。 玄及忽道:“你有錢么?黃金,白銀等。” 辰砂笑道:“有。”旋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拿了出來,抖了抖布包,十余枚金幣叮叮當當,落在桌上。道:“是這個么?” 玄及強自按捺著內心的罪惡感,攏手一掃,把辰砂交予的金幣收了起來。又取出腰牌,鄭重塞到辰砂手里,道:“這個送你了。” 辰砂尚且對自己處身于險境之中茫然不覺,接了木牌,道:“嗯,我會收好。”玄及見他收了木牌,嘆了口氣,道:“有人問,千萬別說認識我。” “啥?”辰砂十分懵懂。 玄及道:“沒什么,我出去看看,馬上就回來,你在這兒等著,千萬別亂跑,待會我回來接你。” 那聲音大了些許,傳到酒館旁的士兵耳中,玄及便轉身離開酒館,推門出去。 他把剛剛認識,且救了自己性命的辰砂留下來,充當吸引注意力的誘餌,自己則籍機逃了。 辰砂在桌旁坐了一會,過了不到十分鐘,十余名士兵沖進酒館,把他抓了起來。 “什么事……喂!別動那個,是玄雞送我的!” 辰砂掙扎著大喊,倏然后腦勺被槍托猛力敲擊,眼前一黑,趴在桌上。 溫文爾雅的副官 大陸自數十年前開始,陽光便被工業的各種污染源趕到了密布的陰云之后。陰云終日不散,在所有國家的天空中徘徊,大地被寒冷籠罩,先知們曾預言:凜冬將至。 凜冬果然來了,大雪紛飛,曠野中所有的植物都接連死去。唯一的綠色只在貴族們的溫室中得以延續。 一盆綠色盆栽,在黑市中常常能賣到高昂的價格,尋常人家是種不起的,并且也沒有溫室可供種植。 此刻,戟天的腳旁就擺著一個做工考究的花盆,盆中抽出幾絲綠葉。 戟天懶洋洋地背靠扶手椅,穿著長筒軍靴的兩腳交叉架在桌上,軍靴靴頭擦得錚亮。他瞇著雙眼,臉上罩著他的軍帽。 將軍辦公室中,壁爐燒得溫暖無比,留聲機上唱針劃過,優美的女高音流淌而出。 門被推開,一股冷風撲進房內,掀起桌上文件。 戟天忙坐直身子,把臉上的軍帽籠在那盆花苗上,蹙眉道:“文元,為什么不敲門?!” 副官文元退了一步,出房,把房門順手帶上,正要重新敲門時戟天哭笑不得,道:“算了算了,什么事?快點說。” 文元認真看著這名年僅二十五歲的英俊將軍,行了個軍禮,道:“前天抓到一只暗殺者王國的漏網之魚。” 戟天道:“押過來。” 文元答道:“雙腿已被士兵打斷,不能行走。” 戟天微一沉吟,便點頭跟隨那副官出了辦公室,朝長廊盡頭的陽臺上行去。畢方**隊辦事處是個井字型的矮樓,矮樓中央有一個寬闊的中庭。 中庭處擺放著一輛囚車,囚車里關著一個少年。 戟天抽了口氣,道“女孩?!” 文元恭敬道:“男孩。” 少年的兩腿被打斷,全身滿是骯臟的雪水,一頭短發糾結雜亂,臉上滿是鞭痕,裸著一邊大腿,白皙的腿上,露出不少青紫的棍棒印,顯是在路上吃了不少苦頭。 他奄奄一息地仰起頭,以一雙空洞且無神的眼望向天空。 以外貌來判別年齡,不過十六七歲。 文元遞來一面木牌,道:“在他身上搜到的物事。” 戟天看也不看,便道:“玄及,二十一歲,一百八十公分,暗殺者王國唯一的儲君,棕發,紫眸,皇太子,這孩子很明顯不是。” 文元道:“戟天將軍說得對,他說自己名叫辰砂,不認識木牌的主人。” 戟天看著那少年,呼吸急促了些許,頗有點期待他與自己對視。 然而辰砂快死了,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死,被押著到這里來的路上,他的頭受到猛力打擊,肋骨斷了數根,雙腳更被打斷,以防他逃跑。 他已陷入彌留狀態。 戟天又看了一會,道:“把他治好,不要拷打,也許是玄及找來的替死鬼,慢慢問。” 他回到辦公室,把花盆上蓋著的軍帽取了下來,在頭上戴正,呆呆站著,留聲機中婉轉歌聲依舊,不知為何,辰砂那徘徊在生死線上的模樣,令他想起了某一盆植物將要死去時的光景。 辰砂險些掛了,然而他的生命力遠遠出乎軍醫的意料,總之,他奇跡般地挺了下來。過了不到十天,全身的傷痕逐漸消除,唯有肋骨接續后,還在腋下可摸到一點不太明顯的突出。 今天有人推門進來了,辰砂在無數次被毆打的經歷中,學懂了反抗是徒勞的,只會增加自己的傷痕,便不再掙扎,只抬眼看著那人。 進來的人只是一名普通的軍官,他把辰砂帶出囚室,走到軍人們用的浴室,道:“洗干凈。” 澡堂內滿是蒸氣,辰砂開始脫下骯臟的囚衣, 隔間外的軍官像是感覺到辰砂的不安,出言道:“你叫什么名字?” 辰砂答了,軍官不聞水聲,意識到一事,推門進來,為他擰開了熱水開關。 軍官道:“我叫文元,是將軍的副官,請你洗快點,將軍要見你。” 辰砂對此一無所知,只以為“將軍”是個人名,他見文元語氣溫和,不像先前毆打自己般的士兵般兇惡,心中稍定。 熱水淋了他滿頭,并順著頭發滴下,辰砂不住喘息,最后擦干了身子,文元遞來一套干凈的新衣服,讓辰砂穿上。 潔白的襯衣,漆黑的長褲一上身,辰砂登時像變了個人。文元打量許久,仿佛不敢相信,并暗自欽佩頂頭上司的眼力。 辰砂以手指揉著自己微濕的黑色短發,文元道:“坐下。”接著幫他穿上一雙圓頭皮靴,稍一思忖,又為他系好靴帶。 文元帶著辰砂進了一個狹小的房間,讓他坐在椅子上。 房內只有一盞燈,兩張椅子,一張長桌,長桌上靜靜躺著一面橢圓形的陶瓷盤。 文元把燈頭轉過來,光線照在辰砂略顯蒼白的臉上。他面朝那堵空曠的墻,其實那不是墻,是一面單向的透明窗。 外間能清楚見到審訊室內的人,而審訊室里卻看不到外間。 辰砂抬起頭,方才在浴室中洗了個熱水澡,皮膚微現紅潤,清澈的雙眼中包含了一絲期待的意味,仿佛相信自己即將得到新生與自由。 文元拿起桌上的文件夾,翻了幾頁,道:“我問什么,你答什么。”聲音通過背后擴音器傳到觀察室里。 戟天頭上歪斜地戴著軍帽,陷在一張松軟的扶手椅中,兩手修長的十指互扣,把手肘擱在扶手上。 戟天略微偏過頭,看了身旁的軍官一眼,忽然有點后悔了。 戟天想了想,終于道:“訶黎勒,那小子長得還可以?” 坐在戟天身旁的人名字叫訶黎勒,訶黎勒將軍的肩徽上有五顆星,與戟天相同,俱身屬畢方**隊中的最高將領層。他坐得筆直,雙手擱在膝上,“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文元溫和地提示道:“把手按在那里。”又朝辰砂面前的瓷盤指了指。 辰砂照做了,并看著文元的臉,嘗試著給他一個友好的微笑,說:“謝謝你,文元。” 文元有點詫異,道:“謝什么?” 辰砂答道:“你沒有打我。” 文元理解地笑了笑,道:“不要撒謊。” 辰砂答道:“我從來不撒謊。” 文元笑著打趣道:“從來不?” 辰砂認真地點了點頭。 戟天忍不住道:“文元今天怎么了?” 很顯然,這名得力部下所說的話超出了他的職權范圍。 文元問道:“你知道玄及的身份?” 辰砂答道:“你知道玄雞的身份?” “……” 戟天忍不住笑了起來。 文元哭笑不得,辰砂疑惑道:“你不是說,你問什么,我答什么……” 文元解釋道:“你回答我的問題,是,或者不是,知道,或者不知道。” “你知道玄及的身份?” “不知道。” 戟天與訶黎勒面前的測謊儀裝置亮起了藍燈。 “你是暗殺者帝國的人?” “不是。”——藍燈亮。 “你的父母是哪里人?” “我沒有父母。”——藍燈亮。 “有人讓你保護玄及,或者是接應玄及?” “沒有。”——藍燈亮。 文元合上了文件夾,饒有趣味地問道:“你從小到大,從未撒過謊?” 辰砂點了點頭,答道:“對。”——藍燈亮。 背后傳來陶瓷杯碎裂的聲響,辰砂嚇了一跳。文元忙道:“走,是我的話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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