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魅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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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舒儀動作奇快,就在老者手掌舉起之時,已經(jīng)站起身子,一個跨步,站到舒軒身后,笑嘻嘻地說:“是你們認(rèn)錯了人,又不是我們來冒認(rèn),別仗著勢大就欺負(fù)我們這些涉世未深,不懂世事的弱小良民啊!”
就你還涉世未深,還不懂世事,還弱小良民——小柯嗤之以鼻,一眼瞥到那瞪眼的大漢面色鐵青,似乎馬上就要翻臉。
他甚是機靈,立刻學(xué)舒儀一樣,起身躲到舒軒身后。
老者胡須抖動,顯然被舒儀氣地不輕,面色陰沉,一言不發(fā)。
江猴兒接口反駁:“可是剛才你們也沒有否認(rèn)沈閥的身份,如今聽了這許多事,倒要推托關(guān)系,看不出三位衣冠楚楚,竟然是如此下作之輩。”
“剛才不等我們表明身份,就強拉著我們說了一通,現(xiàn)在倒要推卸責(zé)任,看不出三位言語閑麗,竟然是賊寇之流。”
學(xué)著江猴兒的口氣,舒儀氣也不喘地回駁。
江猴兒長年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張利嘴,誰知舒儀也不逞多讓,口舌伶俐之極,兩人你來我往,爭了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也沒分出勝負(fù)來。
老者本是憋了一口悶氣,臉色不善,聽他二人口舌爭鋒這么長時間,氣倒?jié)u漸消了,抬眼打量舒儀,心想:這娃娃口才倒真是不錯,衣裝華美,想必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孩子初出遠門。
回頭再看看一臉平靜的舒軒,心中已經(jīng)有了計較。
“好了!”
老者低喝一聲,道,“看你們也不像是狡獪之人,今日就算是誤會一場。”
江猴兒張口想要再說什么,卻被老者一個眼神擋了回去。
舒儀笑道:“沒錯沒錯,就是誤會。”
老者道:“幾位出身富貴,當(dāng)知有些事最容易禍從口出。”
“明白,明白。”
口中應(yīng)承,舒儀笑容不改,似乎沒聽懂老者話中的威脅。
對這樣的態(tài)度感到滿意,老者終于不再為難他們,虬髯大漢也收斂了迫人的氣勢。
這樣一鬧,日頭早已過了,遠處的蟬鳴也是聲嘶力竭,有一陣沒一陣的。
舒儀三人整裝上路。
“的鈴,的鈴”的細碎鈴聲隨著馬車遠去。
江猴兒一臉的抑郁,說道:“姜老怎么就這樣讓他們走了,這也太便宜他們了。”
老者冷笑道:“我們正事沒有完成,卻和這三個不知來路的孩子一般見識,誤了事,你要承擔(dān)責(zé)任嗎?”
江猴兒不吭聲。
老者知道他心中不服,說道:“你在外行走這么多年了,也該知道,剛才那三個穿著華貴,言談高雅,分明是富貴中人,其中那少年華光內(nèi)斂,恐怕武功不弱,他們除了一個小廝,沒有帶其他下人,對自保極有信心,和他們動手,有什么好處?”
虬髯大漢默默點頭,顯是極為贊同。
江猴兒嘆了口氣,也不再計較此事。
老者望著古道,眼神深邃,卻是陷入沉思。
——
日近西傾,云如彩絮,層金,層紅,層紫地泛開,絢麗的晚霞滿布天空,如攏輕紗。
車輪的轆轆聲滾動在覃鄉(xiāng)郊外的古道上。
一行隊伍護擁著四輛馬車緩緩東行,經(jīng)過連日暴雨洗刷,古道邊泥濘不堪,車隊走地極慢,馬蹄聲松散而拖沓。
侍衛(wèi)們無精打采,任由一路風(fēng)塵撲上滿是疲憊的臉龐。
隊伍當(dāng)前一人,是個侍衛(wèi)打扮的年輕男子,面色黝黑,身材高瘦。
他按轡徐行,打量著四周的景致,神色頗為自如,正眺望著遠方,眉頭忽而一皺,漸漸放慢速度,退到隊伍中心的第一輛馬車旁,輕叩車窗。
車窗緩緩打開,那男子也不往里張望,目視前方,低聲道:“就要進入覃鄉(xiāng)的地界了。”
車內(nèi)坐著一個華服男子,玉冠束發(fā),紫衣廣袖,抬頭向車外張望:“覃鄉(xiāng)離永樂城王府只有四天路程了吧?”
“如果按小侯爺?shù)乃俣龋呱习颂煲舱f不定。”
那男子露齒笑道,口氣多有嘲諷之意——這人是一路護送寧遠侯的近衛(wèi),名喚李俊,為人豪爽,言語不羈——他轉(zhuǎn)頭看向車內(nèi),笑地更歡,“對了,現(xiàn)在你可是侯爺了,只要一聲令下,我們?nèi)站湍苴s到永樂城。”
華服男子本是神情脫略,聞言不由苦笑:“你這話要是傳到小侯爺耳里,可就害了我了!”
李俊哼了一聲,說:“小侯爺和姬妾在車?yán)飿分兀【退懵牭接秩绾危具幪幰揽磕愕闹Α?
能把你如何?
如今聽說有賊寇要在途中截殺,他躲到后面,讓你穿上他的衣服引人耳目。
哼!留在王府這么多年了,我們的命就這么不值錢嗎!”
“大哥,小侯爺已是王府的主子,我們說話還需避忌些。”
尉弋微微苦笑,慎重地說——他和李俊并不是親兄弟,兩人從小在王府長大,幼時身份卑微,常常受欺,李俊自顧不暇還經(jīng)常為他挨揍,情誼深厚,比手足更甚,他以兄長敬之。
李俊唇角扯動,想要再說些什么,終還是輕嘆了口氣:“謹(jǐn)慎些自然是好的……”他說話時有些意猶未盡,眸底黯色一閃而過,復(fù)又明朗。
隊伍已慢行到峽道前,這條峽道是入覃鄉(xiāng)必經(jīng)之地,兩旁山野夏意濃郁,四周樹林茂密昏暗,林葉深處望不到盡頭。
李俊皺起眉,夾緊馬腹,加速前行。
馬車忽然有些顛簸,尉弋靠著車壁,劍眉微蹙,對著空寂的車廂,垂眸沉吟,他的瞳色黑如濃墨,就像是一泓未曾照耀過陽光的暗渠,誰也無法從那樣一雙深沉的眼眸中解讀出什么。
他出生在昆州廬縣的一家農(nóng)戶,在出生之前,家中已有四個男孩。
農(nóng)家人勞作需要強壯的少年郎,他卻與眾兄弟不同,體格瘦小,體弱多病。
無法成為家中的幫手,自幼為父親所不喜。
那一年,又遇災(zāi)荒,莊稼顆粒無收,長兄也到了婚配的年紀(jì),父親在夜里輾轉(zhuǎn)反側(cè),幽幽地嘆了一夜的氣。
第二日,母親翻出箱底那件他過年時才穿的布衣,溫柔地為他換上,衣服的袖口有一些磨損,母親便拿出針線,細細地縫上,銀針在他眼前忽上忽下地翻飛,他怔怔的看著,手心忽地一熱,他抬眼看向母親,長年的勞作和辛勞讓她面帶菜色,眼角也堆起了紋路,晶瑩的液體順著她的眼角滑落,無聲地滿布臉龐。
清晨的陽光投進了屋子,桌椅早已老舊,鍍上一層淺金的薄曦,一片纖毫畢現(xiàn)的斑駁。
母親背著陽光,顫動著肩膀,默默哭泣,那樣的絕望和哀傷慢慢滲透到空氣里,沉重地讓他透不過氣。
他很害怕,想看清母親的樣子,母親卻避開了他探究的眼神,擁他入懷,喃喃低語:“對不起,我的兒,對不起……”
一長串不知道多少個對不起,他慌地六神無主,緊緊抱住母親,心痛,淚水忍不住地往下掉。
母親牽著他的手走出屋子,父親正坐在門前的長凳上,眼神落寞地看著遠處,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從未隨同父親出過門,一聽說可以去城里的集市,孩童的好奇與好玩立刻占了上風(fēng),他放開母親的手,跟在了父親的身后。
遠遠的走出了村莊,他這才想起回頭,母親依然站在屋前,淡藍色的衣裳,仿佛是澄空中的云朵,格外素凈。
他鼻頭又有一些泛酸,聽到父親的吆喝,這才重新邁開步子。
走了整整兩日,他和父親才來到了城里,小小的身子站在墻角往上望,城墻暗灰,高聳入云,無邊無際的寬廣。
他感到無邊的害怕,連身體都開始顫抖起來。
父親在城口買了一個肉包,塞在他的懷中,說了一句:“餓的時候吃。”
他受寵若驚,抬起眼睛,日頭正濃,父親的臉在淡金的光暈中模模糊糊,不甚清楚。
他略微閃了一下神,只手伸進懷中,那里暖暖的,層層熱氣透進衣服。
很暖……
他把手放在胸口,衣料觸手柔滑,是上好的杭羅,卻是一片冰涼如水,沒有什么溫度。
心頭驀然一驚,他惶然張開眼。
居然又想到了這么遙遠的過去,尉戈靜坐在馬車內(nèi),呆呆地想。
“尉戈,”李俊的馬緊緊跟隨在車外,聲音略有些急促,“情況有些不對。”
他神色依然有些恍惚,看向窗外,峽道前涌來人流,三三兩兩為隊,大多衣衫襤褸,面上滿是瘡痍之色,零落地面朝侯府隊伍走來。
這是受水患所害而離鄉(xiāng)的流民吧,尉戈心想。
今夏昆州水患成災(zāi),一路上他們已經(jīng)遇過一撥又一撥的流民。
異姓王杜老王爺已歸天西去,昆州又遇百年洪害,這些為之受害的貧苦百姓,這樣風(fēng)塵仆仆,前往何方?
眸中有些黯然,正想調(diào)回視線,忽而腦中電光火石,他警覺頓起。
“這些流民中沒有老弱婦孺。”
尉戈低語。
“是,都是青壯男子,這些人兩三為隊,分散卻又不凌亂,不合常理,”李俊早擰起了眉,面色嚴(yán)肅。
“快通知侯爺。”
幾天前收到風(fēng)聲,有人要截殺寧遠侯,這幾日的平靜險些讓他們都以為危機已經(jīng)度過。
“已經(jīng)通知了。”
一匹快騎從后方插上前,是個濃眉高壯的侍衛(wèi):“李哥,小侯爺說莫要草木皆兵,流民不過近百人,個個面黃肌瘦,難道還能敵過我們兩百多的侍衛(wèi)嗎?”
李俊平日在侍衛(wèi)中頗有威信,這傳話的青年侍衛(wèi)硬著頭皮把剛才侯爺一番斥責(zé)說地極為柔和。
李俊聞言,面色頓時沉了下來,冷聲道:“他躲在后頭倒是自在。”
青年侍衛(wèi)不敢接話,放慢馬速靠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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