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用食物、葡萄糖和各類升高血糖的激素來對抗大劑量胰島素造成的低血糖,看上去沒有什么違和感。 但這是內科,還是對體液極度敏感的內分泌科,不是哪兒不行就切哪兒的外科。 體內胰島素激增、血糖直線下降會帶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低血糖只是浮于表面的現象罷了。就連沒上過醫學院的路人都知道,胰島素過量會導致低血糖,而一線急救醫生還停留在這個層次就有點尷尬了。 內分泌科里調節藥物配比、平衡各項血電解質的數值都是細活,對于平時都只注重搶救的急救醫生來說,做不到也情有可原。 就像讓個干粗活的大男人去繡花,那肯定行不通,但好歹得知道繡花的工具是針線吧。 “接下去的24h里,這個孩子體內會源源不斷地產出大量胰島素。胰島素入血會消耗大量血糖,接著......”祁鏡翻到了下一頁,用激光筆在屏幕上掃了一圈,“便是持續的頑固性低血糖。” “難道我們給的方法沒法對抗低血糖?” “你們就沒想過低血糖會帶來其他問題?” 祁鏡沒有作答,反而又丟了個問題回去,不過見他們都沒反應,也就不再強求。既然關注點還在低血糖上,那就先把低血糖弄弄透:“算了,還是先說低血糖吧,咱們一個個來。” 那些院前醫生給出的方案無非就是兩大辦法,提升血糖和壓制胰島素的作用。 壓制胰島素的那些激素都是院前急救的常客,用法用量都在他們腦子里,不用多講。但提升血糖,這個看似極其簡單的操作卻暗藏了不少坑。 “補高滲糖不行?” “那要看怎么補了,臨床上補糖的辦法非常多。”祁鏡看向提問的同僚,又問道,“10%?20%?還是50%?” “50%太夸張,10%又不太夠,我選20%。” “靜注?” “不行吧,他體內那么多胰島素,不可能一直靠靜注來維持,我選靜滴。” “靜滴補高滲糖?你要知道這個病人攜帶的胰島素非常多,靜滴時間會很長。而一旦時間拉長,就會帶來許多問題。” 說完,ppt換到了下一頁,伴隨著圖片出現,臺下傳來了驚訝和連聲的嘆息。 屏幕上是一個中年女性的右手,手背貼著好幾個封條,而輸液的針頭卻打在了手指上。而這根手指卻和其他幾根不同,簡單來說就是黑了。 如果沒有這張圖,那些醫生恐怕還想不到這一點:“這難道是高滲糖導致的血管滲漏?” “對。”祁鏡看著ppt上的照片,說道,“這是去年秋天一家二級醫院收治的低血糖病人,同樣也是自殺,不過用的是消渴丸,一次吞了20粒。” 其實這是陸子姍接到的一個官司,圖片也是她提供的。 消渴丸里面有格列本脲,也就是優降糖,半衰期足足8小時,想要做拮抗就需要維持相當長一段時間的補糖。 這類補糖用的往往都是高滲糖,但處理起來和往嘴里塞糖完全不同。 由于那兒的醫生在處理高滲糖補液時方法不當,把這個病人手背血管打廢了三四根,最后竟然挑選了一根手指上的靜脈做滴注。 可那兒的醫生不知道,外周靜脈打高滲液導致滲漏會造成血管內皮脫水壞死,造成靜脈萎縮變硬。不僅會誘發感染,嚴重時還會造成肢體缺血壞死。 圖中那根手指就已經到了缺血壞死的地步,沒有恢復的可能,最后只能截掉。 喬莉看了材料,判定官司必輸無疑,最后醫院只能和解,賠了不少錢。 留下的這張圖,成了教育那些醫生和醫學生最好的“紀念品”。既能告訴他們,怎樣才能在補糖的時候保住病人的手指,同時還能為他們所在的醫院免去一筆賠償金。 “如果打得是手臂就不至于這樣了吧?” “手臂靜脈炎就算出現血栓,也會因為側枝循環不至于壞死。” “如果外周血管行不通,就用深靜脈穿刺。” “對,深靜脈穿刺就沒這種顧慮了,” “不錯,深部的靜脈彈性要好不少,也更粗壯,面對高滲液不至于造成那么嚴重的靜脈炎。不過......”祁鏡掃了他們一眼,隨口問了一句,“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幾個人有急救車車廂內做深靜脈穿刺的成功經驗呢?” 就在剛才,一場看似作秀的病例討論會變成了問答專場。 而現在,在祁鏡的引導下普通的問答又進一步上升到了靈魂拷問的高度。 其實在急救車上別說做深靜脈穿刺了,就連普通的靜脈穿刺都有很高的失敗率。顛簸的車廂,沒有專業的麻醉醫生,院前醫生原本的訓練量也不足。 而且病人到了要穿刺深靜脈做置管的時候,往往伴隨了非常嚴重的疾病和外傷。這時,急救醫生需要做的事兒非常多,深靜脈穿刺反而不是第一要務。就算真到了需要穿刺的時候,短短幾分鐘的車程也完全可以等。 畢竟醫院里有專業的麻醉醫生,再怎么說,成功率也比他們這種獨行俠來得高。 “是我要求太高了,只要有穿刺經驗也行,做過的可以舉手。” 場內依舊鴉雀無聲。 也不知是誰先提了一句,眾人把質疑打包又丟回給了祁鏡:“你也是院前急救的一份子,難道你就做過?” 祁鏡攤攤手,絲毫不避諱:“當然沒做過。” “自己沒做過就別苛求別人了吧。”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