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國蹲在外面等著，李大柱進去找王正軍。

    他見一個人就問一句王正軍在哪兒，好奇心人皆有之，對方問他找王正軍干什么，他就笑嘻嘻地道：“王正軍攤上個好哥哥啊，王正軍回家問他借儲備糧，他當時有事沒答應，事后趕緊收拾自家的口糧拉著騾車給送來了，不知道王正軍家住在哪兒，就找到這兒來了。”

    別人都問同一個問題，他就同一個回答。

    于是，整個礦務局除了食堂的大師傅還在做飯，除了坐辦公室領導，其他人幾乎都知道王正軍鄉下老家的大哥給他送糧食來了，起源于王正軍借用儲備糧。

    老李離開后，得到答案的人立刻交頭接耳。

    “鄉下老農民的日子可比咱們難過，他怎么就回家要糧食？”

    “就是啊，絕大部分的糧食都供城里了，鄉下能有幾口吃的？王正軍老家所在的那個縣可是餓死了一萬多人，絕大部分都是鄉下的農民，可以想象是何等慘狀。”

    “我老家那個縣下面原本三萬多人口，現在只剩一萬多人了。”

    “唉，我老婆娘家那個生產大隊的人幾乎都餓沒了。”

    “這么慘？你們老家都這樣嗎？我一直住在市里，不太清楚下面的情況。”

    “咱們有商品糧，活著的幾率遠遠超過交了公糧后就沒多少糧食的農民，感謝國家，感謝領導人，感謝，萬分感謝，雖然吃不飽，但至少餓不死。”

    “我記得61年，我老家生產隊一整年才分五斤小麥的口糧，他咋舍得下臉問他哥要？”

    “有啥奇怪，他老婆不是年年問拿娘家人的口糧嗎？前兒她弟媳婦月子里抱著孩子來要糧食你忘了？說不定問鄉下要糧食是他們家的傳統。”

    “他是王樓大隊的，王樓大隊是出了名的，沒餓死一個人。”

    “話是這么說，王樓大隊的日子肯定都過得緊巴巴，口糧也是按數分的，把自己的口糧給了別人自己就得餓著。”

    “瞧著人模人樣，太沒良心了，你聽老李的意思，他哥都不知道他住在哪兒。”

    “我也沒聽他提過他老家的親戚。”

    在眾人的議論紛紛之中，王正軍臉色鐵青地走了出來，看到他的臉色，大家假裝剛才什么都沒說，各自做著自己的工作，眼神卻盯著王正軍的后背，而王正軍到了門口見到王正國就壓低聲音吼道：“你來干什么？知道會給我帶來什么影響嗎？”

    王正國摸了摸狗皮帽子上的補丁，憨憨厚厚一副沒心眼的樣子，假裝沒看出王正軍壓抑的怒火，笑道：“老幺，我給你送點糧食，你不是說侄媳婦懷孕了，家里糧食不夠吃嗎？我和你大嫂年紀大了，干活不如年輕的時候，分的口糧還得貼補你侄子侄女侄孫子，好不容易才從牙縫里擠出這些，你別嫌少，你要是嫌少，我……”

    “我的話你不懂嗎？你為什么到我上班的地方來？”

    他沒拒絕王正國送的糧食，只在意王正國來的不是地方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