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分分家-《治愈偏執的他[八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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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分……”
“分家。”
院子外頭的村民們本來拎起椅子板凳要走,被這石破天驚的兩字驚住,紛紛停下腳步,扭過頭看這對繼父子。
他們面對面站著,不遠不近,身后皆有妻兒需要庇護。
“早不提晚不提,偏要在這時候分家?”他呵斥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分家?你是不是良心被狗吃了?!”
“知道。”他面不改色。
宋建黨一口怒氣卡在咽喉,剎那間心思翻涌。
分家是件大逆不道的事兒,意味兄弟姐妹間的無數烏糟。好聚好散尚且落得閑話,何況在眾目睽睽之下?
他料想過大房提分家,但萬萬沒想到他們提的如此突然毅然,提的讓他措手不及。
難道今天這場大鬧全是算計?難道當年那木訥忠厚的養子,終究化狼伸爪了不成?
諸多猜測劃過心頭,宋建黨霍然瞪圓眼睛,面頰肌肉微微顫動,“你是不是——!”
話語過半,突然撲通的一聲。宋于秋直挺挺地跪下,膝蓋砸得塵土翻飛,驚詫眾人。
宋柏常年不著家,宋菇指望不上,入贅的張大剛又是不動腦子的莽夫。作為膝下唯一的兒子,且是大兒子,這時提出分家,是要拋下年邁的父母不管,實為大逆不道。
宋于秋知道這些。
就是太過知道,才苦苦隱忍多年不愿發難。直到避無可避、揭竿而起。
“我本不該這時提分家。”
他抬起眼皮,以照常的沉穩語調道:“爹媽養我十五年不容易,要有偏心也是該受的。但我已經成家立業,有本事的男人不該連累媳婦兒女委屈。”
偏頭看向淚眼朦朧的老太太,低聲喊她一聲媽,他真心實意地說:“四十五年前是你好心撿我,我這條命算你給的。要是你嫌兒子狼心狗肺,我改姓。”
“要是你不嫌棄,我無論走到哪里去都是你的兒子,活一天就孝敬你一天。”
宋于秋緩緩低下頭,手掌貼地,腦門輕輕碰了一下,留下圓形的土印。
口上沒說‘這個家我分定了’,姿態卻是做盡了。老太太受不住這份心傷,捂著臉淚水滾滾。
同樣跪在地上的宋菇注意到某個細節,連忙攥住宋建黨的褲腳求證:“他、他是媽撿來的?不是我親哥??”
宋建黨甩開她,臉色鐵青。
父老鄉親們傻愣半天,瞬間嘩然,“原來宋于秋不光不是老爺子的種,也不是老太太的親生兒子??”
“怪不得大屋對小屋這樣苛刻,小姑子動不動爬到大嫂頭上搗鬼。”
“甭拿偏心說事兒,擱你你能越過自家女兒,熱臉貼到別家兒子屁股上去?”
“親生不親生的……都四十五年前的事了,今天還是等著看這家按哪門子分法。”
漸漸便湊起分家的熱鬧:“老爺子不是吃素的,我猜林雪春他們家半個字分不著。”
“不行吧?養條狗有情誼,小屋也沒哪里對不住大屋的,多少得給點哇。”
“反正小屋現在有草藥路子……”
老村長全部聽在耳里,瞧見大伙兒又坐下來,他也便小心坐回到長椅上。
忍不住咳嗽兩聲,象征性勸兩句和,再問:“冬子他爸,你真貼了心思要分家?”
宋于秋唇角稍動,吐出一個字:“分。”
再去找宋建黨:“鬧到這地步了,老宋你看……?”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無論今天分不分,宋家已是顏面掃地。干脆做了段。
宋健黨打牙縫里咬出同樣的字:“分。”
老村長點點頭,使喚兒子回家拿手記冊子,摸著腫脹的小腿又道:“老宋你下頭三個子女是全給分了,還是……”
他不假思索地拒絕,只肯把宋于秋摘出去。
冊子來回約莫要半個鐘頭,小院子里頭哭的哭跪的跪實在難看,村長發話讓他們起來,全部洗把臉再說。
“這分家呢,田地、房屋、家養的雞鴨魚豬全算在里頭。按尋常人家的分法,便是把你家所有的家當分做三份,每個子女……”
“宋于秋不配!”宋菇大聲質問:“他又不是我們宋家的,憑什么拿走一整份?!”
沒大沒小的女子,長輩的話也該插?
發白的眉毛細微跳動,老村長不理她,繼續道:“養子分家是少見事,理說我沒身份管,應你們做爹媽的說了算。不過怕你們分不妥當,孩子不服氣,日后不肯出錢給你們養老。我還是……”
“怎么就不出錢了?!”
宋菇又急火火地跳腳:“不管他是不是宋家的種,他都是靠我們家養大的,憑什么不出錢?!”
“宋菇!”
老村長終于重重地敲拐杖。
“閉嘴坐著,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阿眉你再說,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宋家老兩口不約而同地出聲指責,素來溫和的老太太橫眉立目,頗有威懾力。
“不說就不說。”
宋菇心不甘情不愿地癟嘴。
林雪春滿肚子的難聽話來不及出口,火氣未消。便抬起一條腿踩在椅子上,兇神惡煞盯著宋菇,眼神對上一次,就送她一個功力高深舉世無雙的大白眼。
那頭權威再三受到藐視,老村長不爽快,不輕不重說了句‘老宋你為人處世利落,可惜女兒不很好’。
字里行間帶敲打,無非說他家教不行。宋建黨面子難看得要命,由老太太出面應付過去。
接著說。
“我想著你們分點東西,子女日后照樣孝順父母最好。”
思及大小屋這股子你死我活的架勢,老村長略一猶豫,也說出旁的法子:“兩邊實在不好處,父母想做主切掉恩情,也行。孩子欠著你什么,你想要他還什么,正好當大伙兒面說清楚,好過事后扯不清楚。”
“老宋你看著辦吧。”
到底得他來拿主意,也是他最后一次拿小屋的主意。
宋建黨不由得瞇起眼睛,細細打量著默不作聲的養子。
俗話說養子不如繼子親,繼子不如親子好。小屋分家不占理,大屋尚未掰扯他的身世,不料他自己拿出來說。
瞧林雪春他們的反應,像是不知情的。所以這人瞞著妻兒又是分家又是吐露身世,圖什么?
實誠不貪家產?還是心里別有算計?
宋敬冬目光嚴厲,開口欲言之際,宋于秋又抬起頭。
好像從緩慢的沉思中緩過神來,他打褲兜里摸出兩張對折的紙來。壓根不理其他人的好奇與疑惑,他自顧自念到:“小學每學期兩塊,二二得四,四六二十四;初中每學期四塊,二四得八,三八二十四。我上到初中畢業,學費四十八塊。”
提這茬干什么?
大伙兒神色復雜,獨獨宋建黨手指彈跳兩下,腦袋里頭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除了年關頭,我在家里頭沒碰過米面蛋肉,沒買過衣褲鞋,花的錢應當是家里頭最少的。我六零年離村,六五年回來,交給我媽三百塊錢,這事村東頭聶哥知道。”
被點名的聶哥恰巧在人群里,想想是有這么回事:“零角半個包袱,那時我還夸你有出息來著。”
那時糧食銀錢缺得緊,田地荒,家里頭半月用上五塊錢足以。這宋家大兒子年紀輕輕出去闖蕩,沒死在外頭已是大幸,竟能帶大把的錢回來,羨煞過一干左鄰右舍。
村民們好像也明白過來了,宋于秋正在算賬。
“這……爹媽子女不能這樣算賬吧?”
“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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