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走好不好-《治愈偏執的他[八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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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汀。”
陌生的人叫出她的名字,以冷硬的語氣問:“有空聊兩句么?”
眼看著一人一貓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內,阿汀蹙眉,只好轉過身來。
因為陸珣的反應,她對這位大哥的印象差掉很多。不過還是禮貌性地頷首:“你好。”
“你好,我是陸以景。”頓了頓,“陸珣的大哥。”
這個他說過,大約半個村子聽得清清楚楚。
阿汀點頭:“我知道。”
陸以景顯然缺少應對小丫頭的手段,面無表情杵了一會兒才問:“我們邊走邊說?”
屋里太熱,院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十多個,巴門偷聽的功夫高深。這里的確不適合談話,阿汀點頭,帶他往河邊走。
沉默持續了一段時間,好像這高高大大的男人并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阿汀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面,率先打破僵局。
陸以景擰眉。
這眼瞳古怪的幺弟,進門便如化成野獸,對他滿懷戒備、一言不發。無論他說到口干舌燥,他口中頂多把‘阿汀’兩個字顛來復去的念叨,掃向他的眼色鋒芒畢露,帶著濃濃厭惡。
陸以景只想起打照面時,這小子攥著一個小姑娘的衣角,張牙舞爪不肯跟他走。后來兩個弟兄幫忙,才硬生生把他抓開的。
難道阿汀是那姑娘的名字?
他問了一聲。
便在兩個字出口的剎那,陸珣毫無預兆地沖上來好一番打斗。手腳敏捷得不像話,只是缺少系統化的訓練,招式原始而野蠻。不然,或許他們能搏斗更久。
足足七個小時的相處,這小子就是打了累累了打,不帶消停,死不吭聲。比石頭更難啃,比虎豹更兇猛,陸以景在部隊里帶兵時日不短,這把硬骨頭真真聞所未聞。
想到這里,不禁冷冷問:“他聽不懂普通話?也不會說?”
他以為陸珣光會鄉下方言。
阿汀沒有解釋得詳細,只說:“他不喜歡說話。”
她大約猜到他們兄弟倆的相處模式了。
關于陸珣到底能聽多少、會說多少,至今仍是無人知曉的謎團。他在她面前說得最多,學得也很快,在外人面前就很任性。
有時一個字不給你,有時丟給你牛頭不對馬嘴的詞語戲耍你。
這素未謀面的大哥,帶著幫手把陸珣硬生生帶到屋子里談話,猶如押送犯人。按照陸珣的高傲脾氣……
果然。
陸以景垂落的手背傷痕不少,映在阿汀的余光中。
“你……到底和他說了什么呢?”
阿汀停下腳步。
微弱的夏風吹動發絲,小姑娘膚白如玉,雙眼清澈而稚幼,不諳世事的樣子。
但圓圓的眼睛里滿是嚴肅,“陸珣不好說話,可是他不會無緣無故的發脾氣。你是不是說了不改的話?”
眼睛里滿是嚴肅,還有袒護與敵意,看來這兩個半大的家伙感情很深。
“我把他的出生告訴他。”
“要再告訴我一遍……?”
小丫頭怪通透的。
“嗯。”
陸以景轉身面向一條永不停歇的長河。
故事應該打哪里說起?
世間上很多驚天動地的事情,追尋到最初不過是不起眼的一點細枝末節而已。
好比遙遠的六十年代里,混亂的邊境地帶,敵方搶先開火,緊接著爆發出一場關乎國威軍威的反擊戰。
戰斗里頭有一位身經百戰的將士,還有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小實習護士。他們的初初交集更簡單,不過是她在槍林彈雨迷了眼睛,摸索前行。
下一刻他便將她撲倒在旁,躲掉近在咫尺的炮火。
感情就此萌芽。
“那時候我的父親已經是我的父親,家里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
陸以景的意思是,男人早已成家立業,夫妻恩愛并且養有四個孩子,可謂家庭圓滿。
小護士阿香生長在貧瘠農村十五年,又在茫茫人海中討過兩年日子。在學校里奮筆疾書,對男女之情沒有絲毫的心思。
自愿調到前線幫忙,只是拿命去圖個小功名,以求畢業后,能夠分配到更好更繁華的地段。
誰能料到她慌忙無措的驚鴻一瞥,癡迷上有家的男人,變成下半生的劫難。
陸以景說,他能夠確定,這對男女之間沒有過任何過分的接觸,連話也說得寥寥。
因為他父親的職位不小,沒日沒夜探討著作戰方案,身邊圍著很多人。小護士根本沒機會靠近他。
阿汀疑惑,就這樣?
當然不是。
“后來出現意外。”陸以景說:“他受傷了。”
直到心上人身負重傷,小護士被大伙兒急火火地推上去,她終于靠近他。
但男人一度徘徊在生死之間,半夢半醒的頭腦里除了‘小心’、‘打倒他們’,便是心愛的妻兒姓名。他對阿香沒有丁點的印象,更別提情愛。
那陸珣是怎么來的?
“……”
大人之間的糾葛對小姑娘難以啟齒,陸以景面色微變,搜刮出恰當詞匯,拼湊成含蓄的句子:“通過一種非常不正當的、匪夷所思的方式來的。”
畢竟她是護士,擁有生理結構的詳細知識。
普通的小姑娘聽到這里要捂著臉跑了,阿汀眨眨眼睛,其實完全沒弄明白過程。不過她知道了,陸珣是單相思的產物,以不正當方式誕生的孩子,不受期待反被厭惡。
“后來呢?”阿汀問:“阿香去找你們了嗎?”
沒有。
那場仗持續一個月,男人乘坐飛機轉回北通大醫院持續治療。
不值一提的阿香回到學校繼續上學、畢業,成功得到好單位,也初現肚子。
她在單位里勤勞能干地呆滿三個月,好聲好氣朝四周借來錢與糧票,逃之夭夭。
先在荒僻角落里生下兒子,再在城與城之間輾轉,最終無處可去,回歸她的故鄉。
人歸來,魂魄未歸。
依舊心心念念那個沒說上幾句話的男人,想方設法的打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三月初,她又看見他,在報紙上軍事那面。
心底零丁的火再度熊熊燃起,她給他寫下長長的信,把多年來的深情、他仍未知曉的兒子盡數告訴他。
村里人說過,那段時間的阿香容光煥發,現在想想猶如回光返照。
她應該滿懷激動地期盼著。
又慢慢死下心。
她并不知道北通日新月異的城市規劃,不知道街道的名字改過又改。更沒想到他搬過家,那封厚重的信輾轉兩個月,落到他重病的妻子手中,掖住小半個月,說出來。
然后要做大量的調查。
阿香究竟是何許人物,如今又在哪里。
塵封十數年的真相到六月中初露頭角,陸家一路追尋到這座縣城。能找上陸珣,還是因為阿香鄭重提過兒子的姓名。
陸珣受傷去縣城醫院,宋敬冬也一筆一劃寫下那個姓名。
親子鑒定技術發明于八十年代的國外,陸家自有手段去證明血緣關系。現在結果還沒出,不過陸珣的面貌五官像極親生父親。
何況陸以景走這一趟,本就不顧親不親生。他必須帶他回去,因為他那時日不多的母親撐著一口氣,非要見見這個孩子。
他希望阿汀勸勸陸珣。
阿汀聽完一個長長的故事,細密的睫毛輕垂,在腦袋瓜子里回溫一遍。
“留在這里對他沒有好處。”陸以景不帶感情,純粹理性發言:“不管他是不是我們陸家的小孩,在陸家他能夠得到更好的……”
“要是你的媽媽不喜歡他呢?”
陸以景一噎。
“你們不喜歡他,不是真的要他回去。”
小姑娘聲音低下去,好像帶著輕輕的嘆息:“只是因為陸太太生病了……”
因為她的遺愿而已。
本應該好好請陸珣幫忙,滿足病人最后的愿望,但擅自擺出居高臨下的態度,自顧自的訴說,自顧自的施舍……根本的錯不在陸珣呀。
即使他的出生帶上錯誤,阿香給他的責罰也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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