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你說什么?”喬尼剛剛平靜下來,聽到這話手又開始發(fā)抖,“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他為什么養(yǎng)那么多的清潔魚嗎?”宗銘無視了拉姆·辛的威脅,問喬尼。 “清潔魚?”喬尼一怔,喃喃道,“他喜歡清潔魚,他說那是自然界里最具有雄性權(quán)威的生物,一只雄魚可以有幾十只雌魚伴侶,每一只雌魚都必須按照雄魚規(guī)定的次序跟在它身后覓食……他說我才是注定要掌管亞瑟資本的人,如果爺爺還清醒,一定會喜歡我,贊同我成為新的繼承人。珍妮弗太弱了,只知道追隨她的雄魚,只有我才能成為領(lǐng)隊的那個,制定規(guī)則的那個……” “他沒告訴你,清潔魚的領(lǐng)頭人,那只雄魚,其實是可以被雌魚頂替的嗎?”宗銘語氣平平地道,“一個清潔魚的族群當中,確實只能有一只雄魚,可是一旦這只雄魚死亡,他身后的第一只雌魚就會自然變性,變成新的雄魚來領(lǐng)導他的族群,接替他的位置。” 喬尼愣住了,低聲道:“你、你說什么?” “清潔魚是自然界中非常罕見的,可以雌雄同體的魚類。”宗銘說,“你知道為什么拉姆·辛總是用它們來測試e病毒嗎?” “夠了!”拉姆·辛臉色大變,表情猙獰,似乎馬上就要撲上來掐死宗銘。然而喬尼卻把宗銘的話聽進去了,尖聲道:“你住嘴!讓他說下去!讓他說下去!” “因為他想要得到雌雄同體的清潔魚!他想用e病毒讓清潔魚的性別特征永遠停留在雌雄同體的那一刻!”宗銘提高聲音道,“可惜他一直在失敗,因為沒有原始病原體作為‘錨點’,他從來無法用e病毒控制清潔魚的雌魚停留在正在變性的那一刻!不信你可以去地下室的生化廢物箱看看,他丟掉的所有的實驗體都是雄魚,沒有一只雌魚!” 喬尼瞪著眼睛,大張著嘴,仿佛窒息似的呆在那里。宗銘道:“你想想看,他的水族箱里養(yǎng)著一個獨立完整的清潔魚族群,整個族群應該只有一只雄魚,他哪兒來那么多雄魚丟在垃圾桶里?喬尼,你明白了嗎?他一直在嘗試突破上帝的局限,他想要得到雌雄同體的完美的生物!你,就是他最最珍貴的一條清潔魚!” “啊!!!”喬尼在窒息之前終于“嘶”地一聲喘上了一口氣,緊接著便崩潰地大叫起來,“不!不不!你說謊!這不是真的!他在幫我!他要幫我徹底消滅掉珍妮弗,他會幫我做手術(shù),讓我變成真正的男人,變成史賓賽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喬尼!你冷靜點,別聽他說,他在蠱惑你,他只是想從你手上救出他的愛人!”拉姆辛臉色大變,語無倫次地勸說著喬尼,“你要傷到他了,小心你手里的槍!把他給我,讓我來看著他,你先深呼吸……對,呼氣……吸氣……” 喬尼瞪大眼睛看著宗銘,又看向拉姆·辛,大顆大顆的眼淚無法抑制地從眼眶里滾落下來。 隨著拉姆·辛的指揮,他的呼吸慢慢正常起來,只是雙手仍然顫抖,槍口在李維斯太陽穴一下一下地敲擊著。 “把他給我……”拉姆辛眼中閃著困獸般的冷光,柔聲蠱惑喬尼,“把他交給我,你太累了,稍微休息一會兒,我們馬上就要到了,我會治好你,幫你徹底趕走珍妮弗……” “你知道他身上有一個濕婆神紋身嗎?”就在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李維斯忽然開口,語氣平靜一如宗銘,“你知不知道他的紋身有兩重,一重是顯性的,一重是隱性的,顯性的那幅畫,是濕婆神的半面像,只有右半邊面孔暴露在外,左半邊隱沒在鮮花當中……” “你住口!”拉姆·辛如喪考妣,仿佛聽到了什么致命的東西,歇斯底里地吼叫起來。 “你住口!”喬尼扭頭尖叫,“讓他說下去!” 拉姆·辛狀若瘋狂,再不顧及喬尼,拔出手槍對準李維斯,就要扣動扳機! “住手!”宗銘立刻搶上兩步,用手中的槍對準他的腦袋,“你敢開槍我馬上斃了你!” 拉姆·辛瘋狂的身形凝固在當?shù)兀粍硬桓覄印棠峒贝俸粑叽倮罹S斯道:“說,說下去!” “你平時看到的拉姆·辛的紋身,是男性濕婆神的半面像。”李維斯額頭滾下一滴又一滴的冷汗,語調(diào)仍然是平靜的,甚至比剛才宗銘的還要平靜,“在他情緒激動,體溫升高的時候,隱形紋身才會顯露出來……不信你看,現(xiàn)在,那個神秘的紋身就應該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不!”拉姆·辛絕望地低叫了一聲,然而宗銘完全不理會他的抗拒,伸手將他的襯衫一把撕開—— 黝黑的胸膛上,黑色的濕婆神半面像旁邊,紅色的另外半張臉正在怒放的鮮花當中顯出清晰的輪廓。 和左側(cè)棱角剛毅、俊美飄逸的男性濕婆神完全不同,紅色的那半張臉輪廓極為柔美,眉眼之間帶著女性特有的慈愛與圣潔,飽滿的嘴角微微上翹,如同即將綻放的蓓蕾。 “這兩個半面像合起來,是濕婆神的半女世尊像。”李維斯看著那華麗而詭異的雙色紋身,靜靜道,“它是人世間最完美的神祇,象征著陰與陽最和諧的力量與美。它才是拉姆·辛醫(yī)生人生的繆斯,終身的追求……喬尼,他騙了你,他從沒想過要把珍妮弗趕出你的身體,他最大的愿望,是讓你們同時存在,共享身體,成為他一生最完美的作品,完成他夢想的大和諧!” “在他心目中,你不是喬尼,不是珍妮弗,也不是亞瑟資本的繼承人,你就是他夢中的神祇,他的半女世尊!” 一片靜謐。 “不……”不知過了多久,喬尼忽然喃喃吐出一個字。 緊接著,他忽然張大嘴,像瘋了一樣厲聲尖叫起來:“不!不!不!啊啊啊啊啊——” “砰——”一聲巨響,喬尼猛然調(diào)轉(zhuǎn)槍口,扣動扳機! 下一秒,拉姆·辛的眉心爆出一團艷麗的紅花,鮮紅的液體從花心當中噴薄而出,濺了喬尼一頭一臉! “騙了我!你騙了我!你這個騙子!你該死!該死該死!”喬尼瘋狂地叫囂著,直到拉姆辛瞪著雙眼轟然倒地,咽下最后一口氣,才戛然而止。 “他騙了我……”喬尼涕淚齊流,鮮血和腦漿糊了一臉,原本清秀蒼白的面孔因此變得斑駁臟污,宛如厲鬼! 發(fā)泄夠了,他像絕望的孩子一樣反復呢喃著什么,縮在座椅角落里發(fā)抖。 宗銘屏息不動,生怕再次激怒他,只用眼神示意李維斯往椅子下面躲,同時悄悄抬起手中的槍口。 就在這時,喬尼忽然止住了哭聲,陰郁的眼睛倏然抬起,充滿恨意地看向宗銘:“是你!你這該死的!你為什么要揭穿這一切?啊?” 他咬著牙根道:“你開心了?他死了!哈哈哈!你以為你得逞了?你以為他死了我會放你們走?你以為我會把他還給你?”說著,他忽然抓住了李維斯的衣領(lǐng),用帶著拉姆·辛獻血的槍口抵住他的太陽穴,“不!死吧!你們都要給他陪葬!給我陪葬!” 他已經(jīng)徹底瘋了! 宗銘再不猶豫,倏然啟動超級腦,將自己的意識從三維空間中抽離出來,伸手抓向李維斯! 然而喬尼的反應比想象得更快,幾乎同一時刻,他也啟動了超級腦! 、 兩人引發(fā)的時空扭曲在看不見的空間中轟然相撞,震得他們彼此頭痛欲裂,心臟驟停! ”啊!”宗銘抑制不住仰面摔倒,手槍甩了出去,撞在駕駛室的門上。 喬尼也尖叫一聲,“啪”一聲撲在地上,干嘔著抽搐不止。 “宗銘!”李維斯趁機擺脫了他的控制,一躍而起往宗銘撲去。 就在這時,喬尼再次啟動了時空凝滯,宗銘敏銳地感受到空氣中微妙的顫動,立刻也拼勁全力啟動了自己的大腦! “嗡——”無聲的爆炸在空中激蕩,這次兩人都用盡了所有的超能力,誰也不輕易放棄,維持著巨大量場碰撞! 電光石火,可能只有一微秒,也可能已經(jīng)過了一個世紀,喬尼的眸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淡下去,宗銘的臉也像脫水的樹葉一樣急速萎敗。 李維斯夾在兩個扭曲的時空中間,整個人被看不見的力量撕扯著,似乎立刻要化成碎片,劇痛難忍。 他不知道那是實體化的疼痛,還是只是大腦受傷引起的幻覺,但他看到宗銘正在失去血色的面孔,就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救他! 沉寂了八十年的基因在他體內(nèi)萌動,那是伊登面對亞瑟資本時以一己之力擔起家族血仇的孤勇,那是榮家二少散盡家財只求驅(qū)逐侵略者的無畏,那是榮靳之面對死亡無所畏懼的慈悲。 他體內(nèi)流著孤勇無畏而慈悲的血,他必能戰(zhàn)勝此刻自己面對的敵人! 李維斯在淤泥般的禁錮中邁出艱難的一步,然后是第二步…… 他握住喬尼的槍口,用盡全力將它推開一個小小的角度,避開宗銘所處的位置。 喬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在扭曲的時空中移動,像瀕死的魚一樣瞪大眼睛,張大嘴…… 凝滯倏然消失,喬尼終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頹然倒在地上。 宗銘同時力竭,吐出一大口血來,摔倒在機艙里。 李維斯汗如雨下,整個人像水洗過一樣,連頭發(fā)尖都滴滴答答掉著水滴。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以及喬尼身上若有似無的藥味。 片刻之后,地上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啜泣,喬尼消瘦的肩膀微微聳動,像孩子一樣抽泣著,喃喃念叨著什么。 李維斯緩過一口氣來,一腳踢開他的槍,踉蹌著走過去扶起宗銘:“你怎么樣,啊?” 宗銘整個人還在眩暈中,扶著他的手跪坐起來,又吐了一大口血。李維斯心驚膽戰(zhàn),雙手穿過他腋下將他撐住,緊緊將他抱在懷里:“宗銘,宗銘你醒醒,你到底怎么樣?” 宗銘嗆出一小口血沫,啞聲道:“沒、沒事……” 李維斯心頭一松,整個人都虛脫了,就這么抱著他跪坐在地上:“嚇死我了……沒事就好。” 空氣微微一顫,李維斯有些脫力,反應遲鈍,只覺得懷里的身體忽然一緊,還沒反應過來,就聽“砰”一聲輕響…… 槍聲? 李維斯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明明已經(jīng)把喬尼的槍踢掉了,是誰開的槍? 電光石火之間,宗銘開啟了第三次時空凝滯,就在子彈呼嘯而來的一瞬,抱著李維斯用力一擰腰,轉(zhuǎn)身擋在了他的前面! “噗!” 輕得仿佛一粒豌豆掉進了棉絮,凝滯結(jié)束的瞬間,李維斯右胸一痛,雙臂不由自主一松,整個人仰天倒了下去。 他看見兩條血線從他和宗銘相貼的地方激噴而出,在半空中交匯成一個“x”。 宗銘左胸綻開一大團紅色,臉色瞬間變得青白無比,他扭頭看著子彈飛來的方向,目光之中是從未見過的決絕與狠辣,然后他拔出腳踝上那把槍,毫不猶豫地對著喬尼連扣三次扳機! “砰!砰!砰!” 喬尼假惺惺的啜泣聲戛然而止,悄無聲息地趴在地上,凝固的雙眼看著拉姆·辛的方向,慢慢熄滅了最后一絲的光。 ”沒事了。”宗銘回頭,看著李維斯,嘴角像平時那樣勾起一個壞壞的,溫暖的微笑,抬起手想要撫摸他毛茸茸的短發(fā),然而抬到一半便倏然墜落下去,身體前傾,撲在了李維斯的身上。 “宗……宗銘?”李維斯劇痛難忍,但一時之間也分不清是右胸的傷口在痛,還是左胸里面那顆跳動的臟器在痛,只覺得完全喘不上氣,什么也不想想…… 宗銘,宗銘要死了。 不! “啊!宗銘!”李維斯忽然反應過來,緊緊抱住宗銘的身體,顫抖著摸到他的側(cè)頸,發(fā)現(xiàn)那里完全沒有脈搏搏動的跡象。 “宗銘!宗銘!”李維斯連聲喊道,氣息卻越來越微弱,他摸到自己右胸,發(fā)現(xiàn)那里正涌出大團大團的血來。 哦,我也要死了…… 李維斯忽然感覺有些解脫,慢慢放松身體,感受宗銘毫無知覺的身體壓在自己身上,又穩(wěn)當,又扎實。 就這樣嗎? 也好。 意識開始模糊,李維斯慢慢閉上眼,看到自己漂浮在一片虛空之中。 碧藍色的波濤在腳下涌動,他眨眨眼,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艘巨大的三軛帆船上,遠處城郭殘敗,墻頭上飄揚著赤紅色的太陽旗。 忽然間,他又站在了一間小巧的客廳里,一個年輕的女人包著頭巾,正在外面的庭院里晾曬床單,一個木箱子擺在他的腳下,里面散落著照片和手札。照片上的男人笑得溫潤典雅,身邊站著一個似曾相識的翩翩少年。照片的右下角簽著攝影師的名字——于驊。 畫面一閃,他變成了一個小孩子,在幽暗的餐廳里寫著數(shù)學作業(yè),清秀而憔悴的中年女人趴在吧臺上,手中握著一杯酒,點唱機里傳來溫柔的粵語女聲,楊千嬅,《再見二丁目》。 畫面再閃,他穿著花里胡哨的襯衫站在老虎機前,看著里面重重疊疊的硬幣沮喪嘆氣。忽然,一只手越過他的肩頭伸過來,有人笑著說:“別垮著個臉了,小朋友,這兩個幣送你,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不過贏了你好歹也該請我喝一杯吧?” 倏然轉(zhuǎn)頭,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了石湖農(nóng)場門外,發(fā)情的阿拉斯加抱著他的腿拼命摩擦。他揚聲喊著宗銘的名字,沒人應答,只有一只高冷的美短從樹杈上露出頭來,給他一個不屑的瞪視。 不知何時,他走進了石湖農(nóng)場的客廳,一束光從旋轉(zhuǎn)樓梯頂端打下來,腳步聲響,一個高大英俊,令他怦然心動的男人慢慢走下樓梯,莞爾一笑,說:”reeves,我已經(jīng)等你三年了。” “啊!”胸口劇痛,李維斯尖叫一聲驚醒過來,才發(fā)現(xiàn)那不過是一聲幾乎聽不清的呻吟。 “reeves!李維斯!不要睡!睜開眼睛看著我!”有人在扇他的耳光,李維斯努力睜開一道縫,看到于天河驚慌失措近乎失態(tài)的面孔,“李維斯,醒醒!堅持,馬上要進手術(shù)室了!” 手術(shù)室?我沒有死嗎?李維斯費盡所有的力氣才將走馬燈般的夢境和現(xiàn)實分清楚,腦海中立刻浮現(xiàn)出一個痛徹心扉的念頭——宗銘呢? “……”李維斯拼命想問他宗銘怎么樣了,但所有的氣息都在右胸阻滯住了,完全發(fā)不出聲音。 微一凝神,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架正在飛速奔跑的擔架床上,于天河跨坐在他身上,左手壓著他的右胸,指頭仿佛戳進了他的身體,抓著某根吊著他靈魂的絲線。 “李維斯,別睡,你會好的,堅持,我會救活你!”于天河雙目血紅,大滴的汗珠從額頭滾落下來,砸在他臉上,“你要說什么?你是不是想問宗銘?他在另一間手術(shù)室,所以你必須活著,懂嗎?你活下來他就能活,你要是放棄了,他就完蛋了!” 是嗎? 李維斯大腦混沌,理不清這個邏輯,但莫名從他這句話里得到了某種無法言喻的力量,那力量支撐著他忍受劇痛而不睡去,那力量像滾燙的巖漿,沖進他的眼眶,讓他的眼睛又酸又漲。 于天河忽然愣了,沾著鮮血的右手輕輕抹去他眼角的水滴,柔聲道:“別哭r(nóng)eeves,一切都過去了,你們都會好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榮家列祖列宗都在天上看著你,他們會保佑你們倆長命百歲,攜手白頭。” 我……哭了嗎? 李維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眼淚,感受到自己想要活下去的勇氣,感受到榮氏血緣在他身體內(nèi)奔騰的力量。 我會好好活下去。 我們都會好好活下去。 長命百歲,攜手白頭。 作者有話要說:一口氣寫完的 哭了 明天再來精修吧 所有謎底都解開了 希望大家能滿意 鞠躬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