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傅侗文展開信紙: “三哥,見字如晤。假若你看到這封信,那是我同你又錯過了……” 這是沈奚北上前留下的,時隔兩年,終于到了他的手里。那時她的心情,她的打算和她的忐忑,寫明白的,還有沒寫明白的,傅侗文都能看透。 央央…… 沈奚回到家,房東太太跟她上了樓。 從醫(yī)院外的打鬧說到了房東那個在銀行就職的侄子,勸說著沈奚周末和對方見一面。平時的她還能應(yīng)付兩句,今日實在沒心情,草草敷衍著把人送出門。由于傅侗文的“沒胃口”,她也沒吃多少東西,送走房東太太后,翻找出來新年時患者送來的奶油餅干充饑。 餅干盒子上是一副西洋畫,花園洋房。 她吃一會,想到他說過去山東買一幢洋房,再吃一會,又想到初到紐約時餓得不成樣子,翻找出巧克力填肚子,事后在信上講給他聽后,就收到了當(dāng)年還是稀罕物的夾心巧克力。 她拿起玻璃杯,一口口喝著冷茶。 擱下杯子,將書桌上的臺燈啪地一關(guān),在書桌上趴了會,迷糊著睡到手臂全麻,再醒來已是凌晨一點。這么晚了?她的腳在書桌下尋找拖鞋,不曉得被自己睡著后踢到哪里去了,踩到的地方都是地板……電話鈴?fù)蝗豁懫穑ㄩ_在耳邊。 她被震得完全清醒了,來不及再找拖鞋,提起聽筒:“你好,我是沈醫(yī)生,是什么病人?幾號床的?還是來急診的?” 完全的條件反射。深夜電話全是從醫(yī)院來的,在護士的值班室里,醫(yī)院大小醫(yī)生的聯(lián)系電話都貼在墻上,以備不時之需。 聽筒里有著風(fēng)吹話筒的動靜,像在窗邊。 “吵醒你了么?”是傅侗文。 她停住,腳還在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保持著剛剛離座的姿勢,因為聽到是他,反而沒了下一步的行動,停了半晌,才說:“沒有,我剛好……睡醒。” 是剛剛好,不早不晚。 “我太久沒來南方,不適應(yīng)這里的天氣,”他忽然輕松地抱怨說,“自己睡不著,卻來打擾你。” 她不由緊張:“不舒服嗎?譚先生沒有在附近?” “沒有,”他笑,“我是說我人沒有不舒服。” 那就好。 “今天我回到公寓,看到了你留下的東西。”他說。 是信嗎?那時心亂如麻,一心北上,現(xiàn)在再想內(nèi)容,青澀、忐忑的心思全都剖白在那封信里。她還記得自己在信里對他說:“怕戰(zhàn)事一起,你我南北兩隔,不堪設(shè)想……” 仿佛是個預(yù)言,最后還是“南北兩隔”,卻沒什么“不堪設(shè)想”發(fā)生。 “是書架上滿滿一排的空墨水瓶,”他出乎意料地沒有提那封信,“我在想,你在仁濟的實習(xí)生活一定很辛苦。” 是了,書架上還有墨水瓶,她都沒丟掉。 當(dāng)時是想著日后有機會,要對他自賣自夸一番,才整整齊齊地碼放了一排。 她含糊著說:“也不是很辛苦,那么多病歷資料都很值錢,段孟和肯讓我?guī)Щ丶页瓕懀呀?jīng)是幫忙了,我也要賣力還給他。” 聽筒里,他安靜著。 沈奚回憶著那間公寓,記起一樓的柜子:“還有一樓的柜子我翻過,對不起,擅自動了你的物品。還是要鄭重道歉的。” 他笑:“并不重要,不值得你為這個道歉。” 沈奚聽著風(fēng)聲,想提醒他不要深夜在窗口吹風(fēng),猶豫了會兒,還是沒說。 聽他又道:“這間公寓,當(dāng)初本打算送給你的,這里的物品你也都有處置的權(quán)利。” 努力維持著的敘舊氛圍,被一個“當(dāng)初”輕易打破。 余情未了的人,最怕就是提到當(dāng)初和曾經(jīng)。窗外黑黝黝的,沒有光,所有人家都滅燈睡下了。她在椅子上坐下來,繼續(xù)去找桌下失蹤的拖鞋,也是巧,一下子就尋到了。好似剛剛撞了邪,明明就在原地。 聽筒里有朦朦朧朧的蟲聲唧唧,是了,那間公寓下有個草坪,只是才初春,怎么就有了蟲鳴?也真稀罕。沈奚漫無目地地走神,把他那句話的余威沖淡、沖散了。是汽車鳴笛的聲響讓她醒過來。 “我上午還有門診,如果沒有十分要緊的事……”她在試圖找借口。 聰明如他,自然懂得她的念頭:“我也是餓了,要去問問樓下有什么能吃的東西。” “那正好,”她馬上說,“明天見。” “明天見。” 電話掛斷,沈奚才后知后覺地想,他是如何拿到自己的電話號碼的?也許是段孟和,或是醫(yī)院,或是電話局都有可能。 次日在醫(yī)院食堂里吃早飯時,凡是見到她臉色的同事,都認(rèn)定她是勞累過度,埋怨段副院長不體恤她的身體,竟然讓手下最得力的外科醫(yī)生如此操勞。 沈奚含糊笑笑,領(lǐng)了早飯,坐到窗邊,獨自吃著。 身后兩個住院醫(yī)生恰好在說昨天鬧事的細節(jié),因為就在醫(yī)院附近的街道上,這兩個醫(yī)生也遠遠圍觀到了砸車的現(xiàn)場。沈奚聽著他們描述,心驚肉跳。 段孟和在她對面的位子落座,單刀直入地問:“昨天見到病人家屬了嗎?” 第(1/3)頁